第32章 沈皇後
沈皇後
一位是京城神箭手,一位是久經沙場将軍,兩人相對而立,倒也實力相當。
陸淮見姜子岚答應比試,便不再有所顧慮,轉身向着臺下走去,待他來到比試之地,姜子岚早已将弓與箭整齊備齊,眸中滿是興奮,那神情似要躍然而出。
比試規則簡單明了,兩人站在同一條線上,一人十只箭,看誰射入紅色靶心部分多,誰便獲勝。
箭靶也頗具難度,并非只是用紅筆畫個圈,而是在正中央重重一點,剛好是一只箭頭的寬度。
侍衛将弓與箭恭敬地遞到兩人手中,比試一觸即發。
姜子岚率先拉起弓,邊瞄準邊說道:“将軍可要使出全力,莫要手下留情。”話落,手中箭“嗖”的一聲向前疾飛而去,狠狠地釘在前方三十米的箭靶上。
狂妄自大。
陸淮心中暗忖,他這話不就是“我很強,你別讓着我”的意思嗎?
陸淮轉頭向前看去,頓時傻眼了,那箭穩穩地釘在紅點的正中央,不偏不倚。
嗯……的确有狂妄自大的本事。
“将軍,請吧。”姜子岚催促的聲音傳來,陸淮深吸一口氣,屏氣凝神,手中之箭如流星般射出,同樣穩穩地紮在了紅點中央。
周圍響起一陣低呼,姜子岚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恢複了自信,他再次搭箭拉弓,這一箭速度更快,力道更猛,依舊精準無誤地射中了目标。
陸淮也毫無壓力,緊接着射出第二箭,不知是失誤還是實力的原因,這一箭微微有些偏差。
姜子岚笑了笑,第三箭也命中目标,而陸淮不慌不忙,可以說除去第二箭後的每一箭皆發揮出色。
兩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轉眼之間,姜子岚的額頭已微微見汗,他的呼吸略顯急促,多年來的吹捧讓他不允許自己失敗,但他的心中也漸漸沒底,而陸淮依舊神色自若,身姿挺拔如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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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陸淮第二箭的緣故,姜子岚便覺得自己一定會贏,但随着陸淮穩定發揮,他也漸漸力不從心,壓力愈發增大。
姜子岚咬了咬牙,使出全身力氣射出了第九箭,然而這一箭卻稍稍偏離了紅心,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
陸淮卻依舊沉穩,第九箭穩穩射中。
“最後一箭了,将軍!”姜子岚的聲音帶着一絲緊張。
陸淮微微一笑,搭箭、拉弓、放箭,一氣呵成,箭如閃電,直直地釘在了紅點的正中央,而姜子岚因緊張手抖了些,箭偏離得更遠了。
姜子岚嘆了口氣,也意識到自己的不足,拱手道:“将軍箭術高超,在下甘拜下風。”
陸淮回禮道:“姜公子箭術亦是不凡,日後定有更高造詣。”
他唇角微揚,二十出頭正是年少輕狂、目中無人的年紀,覺得自己比天高,比地厚,有着不服輸的性格,這也是陸淮不費吹灰之力贏他的關鍵。
不過這很正常,誰都會經歷二十出頭的年紀,他也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
姜子岚收了弓,道:“來日若再遇将軍,子岚願再試一次,屆時将軍必要赴約。”
“一定。”話落,姜子岚微微躬身,轉身離去,陸淮也把弓擱下,望着朝他走來的男子,微微愣神。
卓祁是逆着陽光走來。
他見陸淮直勾勾盯着自己,加快腳步來到他身邊,抓起他的右手細細端詳,眉頭微皺:“控制力度的滋味不好受吧,既然都贏了,為何不贏到底?”說着,輕輕揉起他手掌發紅的位置。
陸淮開口:“本想着稍稍讓他一點,但看他氣息全亂了,沒有在比的必要,便結束得快些了。”陸淮反過來拍了拍卓祁的手背,道:“圍獵快開始了,我們也去準備準備。”
一炷香的時間匆匆而過,陸淮與卓祁換了身幹練束袖的衣裳,半披的發絲高高束起,他們挺拔地坐在馬上,英姿飒爽,引得一衆來觀賞的小姐們目光久久無法移開。
鳴鼓為號,鼓聲震天,圍獵正式開始。
随着數匹馬的嘶叫聲,所有人如離弦之箭般沖進山林,馬蹄聲一陣接着一陣,地面也随之震動起來。
李晟在高臺上注視着這一幕,側頭道:“四弟,你覺得此番圍獵,誰能拔得頭籌?”
被喚作四弟的李琛微微一笑,他的目光緩緩掃視着臺下的衆人,最終停留在并肩而行的陸淮和卓祁身上,道:“陛下,這可不好說,大景人才輩出,想必每人皆有可能。”
“你倒是看得遠。”
“陛下言重了。”李琛收回目光,垂眸拿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道:“陸将軍久戰沙場,經驗豐富,我倒看好他。”
李晟笑了笑,道:“我與四弟想一塊了。”
山林廣闊,動物的活動範圍極大,雖劃分了圍獵區域,但也難免會偶遇某些大型猛獸,而白虎,便是一衆圍獵之人的目标。
前些年,山林中平白無故多出了幾具白骨,仔細查看才覺不簡單,白骨上隐隐約約能看出些劃痕,經侍衛們的禀報,原是山林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只白虎,體型高大,獠牙尖利,多數人皆喪命于它的口中。
但後來聽聞這只白虎已被制服,山林中也未曾傳出白虎傷人的消息,後幾年的圍獵也沒有人見過白虎,于是多數人皆已認為白虎已被獵殺,但還是有些人堅信白虎仍在,只是躲了起來。
“小心!”陸淮側身猛地拉住卓祁馬背上的缰繩,用力向右拉去,一瞬間,一只箭從卓祁的後方飛速射來,帶着的風将他的發絲吹起,幾根發絲飄飄蕩蕩地落在地上。
還好有驚無險。
陸淮拽着缰繩前去查看,四周并無一人,他轉而來到一棵樹前,上面的箭死死地釘在上面,想必那人用了極大的力氣才将箭射出。
陸淮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拔出,看見箭頭不禁驚起了一身冷汗,那并不是普通的箭,箭的頭部設置了倒刺,一旦射入人體,取出時便要承受□□撕裂的劇痛。
而那支箭徑直地朝卓祁脖頸的正中央射去,一旦射穿,卓祁便将性命不保,這到底是誤傷,還是有意為之?
卓祁見他眉頭緊皺,也跟了過來。當看見那支箭時,明顯一愣:“這只箭,我似乎在哪見過。”他閉上雙眸,思索了一會,卻無果。
“知安,跟緊我。”陸淮的聲音微微發顫,伸手摸了摸卓祁的後脖頸,心中湧起劫後餘生的後怕之感。
“沒事,或許是獵物躲開了,恰巧射到這裏的。”卓祁安慰道,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陸淮點了點頭,他也希望那人不是故意的,但事實恐怕并不如他所期望的那般美好,以他多年在沙場上的判斷,射箭之人必定帶着很深的怨念,如若只是射殺普通的獵物,斷不會使出全力。
看來卓祁已被某些人盯上了。
他倏然想到剛回京城時高恭說過的話,卓祁審孫祥時牽扯的官員皆對他心懷記恨,如此一來,定是有些人借着圍獵之事來報仇了。
“還是小心為上。”陸淮叮囑了一句,轉而見一只雄鹿從面前竄過,他立刻搭箭,弓弦一響,利箭飛射而出,卻只是擦過雄鹿的皮毛。
卓祁見狀,看準時機,連忙又補了一箭,只聽一聲哀嚎,雄鹿應聲倒地。
“好箭法!”陸淮挑眉道,“知安箭法如此之好,為何不應了姜子岚的比試?”
“湊巧罷了,與姜公子相比,還是有些差距的。”不多時,侍衛急匆匆地跑來,迅速将雄鹿提走。
他們這些圍獵之人在山林裏肆意穿梭,觀獵臺下雖沒有多少人,但也足夠熱鬧。
李晟依舊坐在觀獵臺的正中央,觀賞着臺下的歌舞,與他挨着的位子早已空無一人,沈皇後在圍獵開始前便以身子不适為由回帳歇息了。
雖只在秋宛院待上一天,但該有的物件也都備齊了,帳子雖小,卻五髒俱全。
舞女逐漸退了下去,新一輪的舞女正在一旁候着,李琛端起一盞茶,還未送到唇邊便咳了起來,茶盞滑落下去,茶水灑在他的衣物上。
他沒有理會濕透的衣物,而是扶着桌岸,猛的咳嗽起來,直到嗓子好受些才停了下來。
“四弟,可是染了風寒?”李晟站起身,卻未挪動腳步,隔着幾步的距離問道。
李琛又咳了幾下,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平複些許後,才回道:“陛下所言無錯,自江南出發得晚了些,路上也就走得快了些,不甚染了風寒,咳咳咳——”說着便擡起手擋在唇前,又咳嗽了起來。
“來人,送燕王回帳。”話落,他繼而對李琛道:“四弟先在帳內好生歇息,待圍獵結束再命人去叫你,可好?”
“多謝陛下體諒。”李琛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在侍衛的攙扶下緩緩步下臺階,向着帳子的方向走去。
李晟這時才動了動,向前走到觀獵臺的邊緣,望着一覽無餘的空地,轉動着拇指上的扳指,開口道:“去跟着燕王殿下,看他去哪裏,可別走錯了帳子,出了意外。”
“遵命。”身後黑影一閃,瞬間空無一人。
他擡了擡手,邊上的舞女來到臺下中央,舞起了舞。
而走出李晟視線的李琛瞬間不再僞裝,身子瞬間恢複正常,他站在自己的帳前,背對着帳子,身姿挺拔如峰,與方才那副要咳出血來的模樣一點也不相像。
“主人,陛下果然派我跟着主人。”黑影又是一閃,方才還在李晟背後領命的人如今跪在李琛身後。
“很好,你靜待一會便回去禀報即可,就說——”李琛頓了頓,雙手背在身後,緩緩開口:“燕王殿下還未到帳子前便咳出一口血來,進了帳子便昏睡過去。”
“是。”
生在帝王家,一切都是無情的,他的好皇兄,竟在茶盞中下了慢性毒藥,若不是他對毒極為靈敏,下場就如他所說那般,服用得多了,便會七竅流血而亡。
李琛半睜着眸子,打了個響指,狼七不知從何處出現,單膝跪在他腳邊。
“吩咐你的事辦好了嗎?”
“一切順利,在下已将看守帳子的全部侍衛換成了我們的人。”
“另一件事呢?”
“也辦妥當了,沈侍郎自會在該出現的地方出現。”
“很好,下去吧。”
狼七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李琛揮了揮手,看向前方不遠處的一間帳子,未曾出聲。
侍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道:“皇後一人在帳內,殿下您……”侍衛沒再繼續說下去,只是跟在李琛身後,看着他進了皇後的帳內,自己則在帳外守着。
沈皇後信奉神佛,不僅鳳儀宮中有着香火供奉,就連這臨時搭建的帳子內也擺滿了抄錄的經書,那是她自己一筆一劃認真抄下來的。
李琛入帳前,她正誠心抄錄經書,聽見帳簾的響聲才停了下來,她未曾回頭便已知來人是誰,放下毛筆,道:
“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