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争執

争執

“人皮面具?我只聽說過,世上還真有這東西?”卓祁滿臉疑惑,雙手不自覺地摩挲着衣角。

“有,當時沈侍郎為了不被人發現,就是貼上了人皮面具,而那小厮也有可能。”陸淮道。

“既然他們兩個是一夥的,就要有個落腳點,倘若他們的主人是燕王,燕王一直都在宮中,送信之人不會冒着這麽大的風險躲在宮中,那就只有——”

“沈府。”兩人目光交彙,異口同聲。

卓祁沉思片刻,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只要抓住了這個送信之人,再從他口中撬出實話,一切之事也就解決了。”

“倘若他不開口,要怎麽辦?”

卓祁冷笑一聲,嘴角上揚,眼中閃過一抹狠厲:“我有的是辦法。”

“……”的确,能在卓祁手下還能閉口不言的人,那真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

“大人,時辰到了,您該出來了。”獄卒的聲音從外面響起,卓祁在陸淮的攙扶下緩緩起身,他咬着牙,強忍着疼痛向牢獄外走去。

“大人,小的帶您出去。”

“麻煩了。”

獄卒在前面走着,卓祁最後回頭看了眼陸淮,陸淮正對着他無聲地動着嘴唇,即使沒有聲音他也能看出,陸淮在說“小心些,我等你”。

卓祁點了點頭,随着獄卒離開了牢獄,陸淮轉身坐回草席上,仔細回憶起刺殺時的場景,除沈侍郎外的其他人皆已服毒自盡。

為何要服毒?因為口供不同。

沈侍郎是唯一一位知道刺殺的目的就是為了嫁禍與他,其他人只知道刺殺是命令,倘若他們不服毒,很有可能有人受不住誘惑将背後之人供出,又或者是口供不一而敗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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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為了計劃能順利進行,他們必須死。

陸淮将雙腿伸開,慵懶地靠在牆壁上,雙眼緊閉,審問沈侍郎時李晟未曾言語,而是李琛開的口,并假意給出了好處從輕處罰,順水推舟扯到他的身上。

百密必有一疏,看似天衣無縫,但仔細想來還是有些破綻,眼下可以确定,沈侍郎與王自謙是李琛的人,沈家被抄、失蹤人口與刺殺皆與李琛有關。

倘若王柳真是沈皇後的人,那她會聽從李琛的命令嗎?

次日卯時,宮中。

蘇公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李晟穿上外衣,李晟理了理衣袖,在水盆裏淨了淨手,忽的驢頭不對馬尾的說道:“卓祁何時走的?”

“回陛下,卓大人于昨夜三更離開牢獄。”蘇公公躬身回道。

“……我是說他何時離開皇宮的?”

“也是三更。”

李晟看向窗外,天還未亮,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着窗棂,他頓了頓,道:“蘇有祿,你說陸淮有沒有造反之心?”

蘇公公躬了躬身,道:“陸将軍為人安分守己,又在守在邊關多年,奴才以為陸将軍對陛下應忠心耿耿。”

“那你覺得朕還能安心用他嗎?”

“陛下是為夏國出兵而擔憂嗎?”

李晟據案而坐,順勢拿起毛筆卻不落筆,神色憂慮道:“這才安定不到一年,夏國又一次卷土重來,而朝中又無能制約夏國的人,倘若令陸淮前去,保不準他還會不會回來,又會不會造反。”

蘇公公站在一旁磨墨,邊磨邊道:“卓大人為陸将軍求情的事傳到了牢獄之中,聽聞陸将軍隔段時間就要問問卓大人的情況,心疼的不得了,只要卓大人在京中,相必陸将軍不會有所造次。”

他見李晟不說話,就知李晟還在擔心,又道:“陛下如若還在擔憂,不如令卓大人以監軍的名義與陸将軍一同前往邊關,卓大人的忠心程度,陛下還不知嗎?”

李晟點了點頭,眉頭展開,若有所思,不久便開口:“這也是個法子,到時再說吧。”

“是。”蘇公公臉上堆起笑容,提醒道:“陛下,該上朝了。”

“知道了。”李晟在紙上寫下一個“束”字便放下手中之筆起身上朝。

只是令李晟想不到的是,卓祁不在侯府好好休息,硬是撐着來上朝。

“陛下,陸淮意圖刺殺陛下與王爺,乃罪不可恕,請陛下盡快發落。”一位平日與陸淮不和的官員走出行列,慷慨激昂。

“尚大人此話未免有些過早了吧。”卓祁也從行列中走出,瞥了一眼尚鐵說道:“如今事情還未查出真相就貿然下言論,尚大人這是等不及了嗎?”

“真相?還查什麽真相?”尚鐵冷哼一聲,“在場的所有官員皆聽到了沈侍郎的指認,證據确鑿,還有什麽好說的?”

卓祁微微側頭,眉頭緊皺:“倘若陸淮真是受人誣陷,尚大人如此着急,可是要謀害朝廷重臣?”

他正對李晟,緩緩開口:“陛下,前朝工部尚書鄧權便是遭人陷害,在牢獄中含恨而終,即使後來徹查此案,還了鄧權清白,但人已經不在了,前朝便失去了一位忠臣,倘若這次未查清楚草草了案,豈不是寒了在場大臣的心。”

話音剛落,朝堂上傳來了許多私語,尚鐵見官員不站在他這邊,也失去了慢慢講理的耐心,他眯了眯眸子,滿是不屑,陰陽怪氣地說道:“卓大人此言差矣,您也說了,鄧權是忠臣,古往今來,有幾例這樣的案子,卓大人又怎樣證明陸淮一定是忠臣?”

他雙手抱胸,冷笑道:“卓大人幫着陸淮說話也情有可原,畢竟是陛下親自賜婚,如若陸淮被處置了丢了性命,說難聽些,卓大人豈不是要守寡?”

朝堂上一時安靜起來,只因他的這句話是在太狠毒了,“守寡”乃是說的女子,這明擺着将卓祁當做女子嗎?如此不敬,自然也沒有人願意淌這趟渾水。

這句話的确惹怒卓祁,但惹怒他的并不是那句“守寡”,而是說的那句“丢了性命”。

他的愛人為大景出生入死,多少次在戰場上死裏逃生,到頭來被人誣陷不說,還肆意被人揣測,就連生死之事也不放過。

卓祁也不顧了朝堂上的規矩,猛的轉過身去直視尚鐵,大聲吼道:“尚大人為何這麽着急處置陸淮,當真不是公報私仇嗎?”

他向前走了兩步,氣勢逼得尚鐵倒退好幾步,最終說道:“倘若本官沒記錯的話,三年前,尚大人是否被革職了兩三個月?”

尚鐵雖不敢向前,但語氣依舊嚣張,梗着脖子說道:“你想說什麽?”

卓祁唇角一勾,道:“尚大人收取錢財為無官之人安排官職,被陸将軍得知上報陛下,賄賂可是重罪,但陛下仁厚,只是降了尚大人的官職,想必大人在那時便記恨在心了吧?”

不說不知道,一說吓一跳,自己的糗事被拿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尚鐵有些無地自容。

“我沒說錯吧,尚大人。”卓祁看得出他想反駁,但事實便是如此,他就算反駁到天上也無用。

尚鐵的臉漲得通紅,即便如此他也說不出話來,只能重複說道:“卓祁,你、你——”

“夠了。”李晟也不願兩人再吵下去,開口阻止,尚鐵賄賂之事他也是知道的,今日又惹他不順心,李晟找好發洩口,一頓輸出:“這裏是朝堂,不是你們的府上,尚鐵,你無視禮數,公然侮辱大景丞相,罰你官降一級,罰一年俸祿。”

“卓祁,不尊禮數,罰半年俸祿。”

李晟掃了眼兩人,又看了看其他官員,道:“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

“退朝。”

侯府。

卓祁剛回到書房門前就與莫忱打了個照面,他使了個眼色,莫忱立刻明白,跟着他進了書房。

“大人,沈府并沒有人出入,但有生活過的痕跡。”莫忱先行開口,神色略顯凝重。

“有生活過的痕跡?”

“對,天還未亮之時,我翻牆進入沈府,對每個房間皆進行了排查,雖然并無線索,但在竈房中聽見了老鼠的叫聲。”莫忱在卓祁的示意下坐在案幾邊,雙手不自覺地搓着。

“為何會有老鼠?”卓祁問。

莫忱将雙手放在雙腿上,分析道:“老鼠會撿剩下的殘羹剩飯,但沈府已有好多月沒有住過,又怎麽會有殘羹剩飯呢?”

卓祁頓時明白的點了點頭,放下要送往唇邊的茶水,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沈府使用過竈房,掉落的殘渣引來了老鼠。”

“對,我到的時候老鼠還沒有将殘渣全部吃完,也就是說明那人在夜晚時會來,我們只需守株待兔即可。”莫忱道。

卓祁沉思了片刻:“那就麻煩莫副将今夜在去一次沈府。”

“大人放心。”莫忱接過卓祁送來的茶水,接着道:“還有那位跑腿的小趙,他近來未曾出現在驿站旁,聽說他在照顧他母親,但不知他的家在哪。”

卓祁站起身來,他的雙膝隐隐作痛,只能在書房中踱步:“既然他在驿站旁跑腿,那他的家也不遠。”卓祁想了想,道:“沒有別的法子,一家一家問,要在三日內找到他。”

“好,我這就派人去尋小趙。”莫忱也站起身來,向着門口走去。

“等等,我親自去。”

莫忱聞言腳步一頓,轉過身來,一臉焦急:“大人,您腿腳不便,還是別去了,要是将軍知道了不得打死我。”

“……那好吧。”

卓祁看着莫忱離去,回到了卧房,他叫小厮送了盆井水和一塊帕子,禦醫說膝蓋處早晚各用冰水敷一次,冰塊是宮中才有的東西,他只好換成了井水。

“大人,您要的東西來了。”小厮敲了敲門。

門“吱哇”一聲打開,又“哐當”一聲關上,卓祁将帕子浸泡在井水裏,井水常年在地下,要比平常水涼些,這也是他選擇井水的原因。

浸透了井水的帕子敷在還有些腫脹之處,冰涼之感夾帶着細絲疼痛瞬間席卷全身,他不禁打了個哆嗦,好在片刻後緩解了許多。

卓祁嘆了口氣,無力地靠在牆邊,昨夜回來的晚些,又未曾睡好,今日放松下來便覺得有些困了,沒一會就趴在案幾上熟睡過去。

幾日前,北疆。

士兵慌慌忙忙跑進一所大帳,神色焦急,氣喘籲籲道:“寧副将,大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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