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刑房
刑房
蘇公公躬身站在一旁,道:“恕老奴多嘴,陛下,卓大人也算是老奴看着長大的,老奴瞧着卓大人這十多年來勤勤懇懇,又為陛下解決了不少麻煩,不太像是能做出這事的人。”
李晟問道:“一月前,朕逼他吃下了萬影丹,他會不會因此記恨上朕?”
蘇公公:“陛下,老奴瞧着卓大人不像記仇之人,除了陸将軍。”
“……這個朕明白。”李晟雙手撐着案幾站起身來:“到底是朕虧欠了他。”
蘇公公見狀,吩咐太監去将藥端了上來:“陛下這身子還不見好,不如請個太醫看看吧。”
李晟走到窗邊,擺了擺手,望着那一覽無餘的空地,嘆道:“人老了,身子也有不好的時候了,就不必請太醫了。”
“是。”
……
一日後,京城門外。
寒氣愈發濃重,溫度急劇下降,陸淮與莫忱連續奔波了一日一夜,坐下的馬兒似乎也感受到了兩人的急切,一刻未曾停歇,于次日申時抵達京城門外。
莫忱翻身下馬,雙腳穩落在地,一陣寒風猛地迎面吹來,凍得他不禁打了個哆嗦,他擡眸掃了眼陸淮,又垂眸看了看自己。
為了趕路,兩人并未穿太過厚實的衣物,此刻真是後悔不疊。
別還沒救出卓祁,他們兩人先倒下了。
天氣驟變,進出城門的百姓也減少了些許,就連馬車內也裹上了厚厚的簾子。
陸淮此時已經全然感受不到寒冷了,他看了眼縮成一團的莫忱,擡腳走進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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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麽的?”吼聲從遠處傳來,不一會兒,拐角處出現了兩名侍衛。
陸淮停住腳步,跟在身後垂着頭、快要凍僵的莫忱直直地撞在他的身後,兩人皆是一個踉跄。
他轉身将令牌塞給莫忱,翻身上馬,揚長而去,把莫忱和遠處的侍衛驚得愣在了原地。
“哎哎哎,例行檢查,檢查!”侍衛朝身後一擺手,指着進入京城快跑沒影的陸淮,道:“抓住他!是刺客!”
話落,十來個侍衛持刀追去,而下命令的侍衛則朝着莫忱走來。
“幹什麽的?問你們話呢,他怎麽跑了?你倆是不是一夥的?”侍衛越走越近,聲音也随之越來越大,語氣極為不善。
莫忱最是看不慣這種仗勢欺人的家夥,當即果斷地怼了回去:“眼瞎啊,進城看不見啊?”
侍衛一愣,方才陸淮沖進城門,他已然算是失責了,回去要罰俸祿還要挨罵,眼下竟被人怼了,随即怒發沖冠:“怎麽說話的?小心把你壓到斬首臺斬首!”
聞言,莫忱嗤笑一聲:“不好好說話就是斬首,誰告訴你的?那你豈不是被斬了很多次了,眼下你是鬼嗎?”
“你——”侍衛一聲怒吼,被怼得說不出話來。他轉頭喊了幾個侍衛,又将手放在刀柄上,躍躍欲試,威脅道:“小心我把你關起來,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有說這話的資格嗎?”
話落,一陣腳步聲響起,被喊來的其他侍衛正朝這邊跑來,莫忱也沒心情和他吵,直接翻身上馬,拿出令牌在他面前一亮。
“将、将軍令?”侍衛的面容從驚訝轉為恐慌,“你、你是陸将軍?”
莫忱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道:“我是他的副将,将軍正被你的人追着呢。”
說完,莫忱用力一甩馬鞭,馬鞭擦着侍衛的臉甩向馬兒,把侍衛吓得一愣,再回過神時,莫忱已經跑沒影了。
“大哥,怎麽回事?為何放他走了?”
“咱們闖禍了。”
“啊?”身後其他的侍衛相互對視,不明白他為何愁眉苦臉。
“快去告訴兄弟們別追了!”
……
牢獄。
牢房的案幾上擺放着方才送來的膳食,或許是顧及卓祁的身份,膳食的用料稍好一些,至少不是馊的,即便如此,卓祁也毫無食欲。
卓祁盤腿坐在草席上,扭動着手腕,高恭送來的藥的确好用,用了兩次,手腕便消腫了,還能夠稍微活動一下。
他叫住來巡查的獄卒,道:“幫我把飯菜撤下去吧。”
多次皆是如此,獄卒已然習慣,将膳食端走,又送來了些茶水,雖然味道比不上侯府的茶水,但也不至于難以下咽。
一盞茶很快見了底,卓祁将茶盞倒扣在案幾上,以防與老鼠共用一個茶盞。
就在這時,走了的獄卒又折返回來,邊打開牢門邊道:“大人,請您跟我們走一趟吧。”
聞言,卓祁眼角一跳,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任由獄卒将自己的雙手束縛住,被帶出了牢房。
七扭八拐,不知走了多久,終于在一拐角處停下。獄卒打開房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嗆得卓祁胃裏一陣翻騰,剛喝下的茶水仿佛就要吐出來。
卓祁強忍着不适走了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件件令人膽寒的刑具,有些刑具上面還不時滴着血水,看着觸目驚心,地面倒是相對幹淨些,想必是經常沖洗。
這裏是刑房。
他停下腳步,環顧四周,身後忽然被侍衛猛地一推,踉跄着又向前走了幾步,直到被帶到刑房中間的一片空地,空地的正對面放置着一把椅子。
侍衛突然踹向他的小腿,失去平衡的他硬生生跪倒在地,雙手的繩索被解開,取而代之的是一對沉重的鎖鏈。
鎖鏈在房屋左右兩端的黑暗處隐匿着,刑房處于牢獄的正中央,沒有窗子,唯一的光亮便是牆壁上搖曳的火把以及地上放置的油燈。
昏黃的光線讓整個房間顯得更加陰森恐怖。
還未等卓祁站起身來,鎖鏈驟然極速收回,毫無預兆地将卓祁猛地拽了起來,雙腳堪堪碰到地面。
他掙紮了兩下,無果。
房門緩緩打開,清晰的腳步聲伴随着某種東西拖地的“唰唰”聲在耳邊響起,卓祁擡眸看去,陰沉的面容讓他心頭一跳。
是林峥!手裏還拖着一條魚骨鞭!
“卓大人,真是不巧,能在這裏相會。”林峥将魚骨鞭扔在一旁,緩緩坐在椅子上。
卓祁冷笑一聲,晃了晃手腕上的鎖鏈,倘若沒有這束縛,他定會要了林峥的命。
林峥開口道:“卓大人應該還記得這裏吧?當年孫祥就是在這間刑房裏被大人要了半條命。”
卓祁的眼神一動,就憑他的這句話,卓祁也猜了個大概,林峥痛恨卓祁阻擋了他的升官之路,遂在蠱惑下加入了李琛的陣營來報複卓祁。
卓祁道:“這些皆是你咎由自取,孫祥貪污不報,還幫着他隐瞞來欺騙陛下,當初我着實後悔沒有将林大人一起送入牢獄,才釀成了今日禍端。”
當日他瞧着林峥上有老下有小,上三代皆是普通百姓,他自己參加科舉一路晉升才有了今日地位,于是動了恻隐之心。
“過去的事今日再提還有用嗎?”林峥撫了撫魚骨鞭的鞭身,道:“陛下給了我審訊的權利,就由我來送大人上路,為何要刺殺陛下?”
說着,猛地起身,揮起鞭子向着卓祁甩去。卓祁雙手握拳,悶哼一聲,魚骨鞭的威力不小,這一下就将衣物打破,露出了血肉。
卓祁冷汗直流,卻還是開口:“嚴刑逼供,就不怕陛下怪罪嗎?”
林峥道:“我敢做,就不怕怪罪,說!為何要刺殺陛下?”
“啪”的一聲,又是一鞭。
卓祁似是感覺不到疼痛般笑了出來:“林峥,人在做,天在看,就算你得不到報應,你的家人也——”
“住口!”林峥瞬間怒不可遏,揚起鞭子又狠狠甩了一鞭。
第四鞭——
第五鞭——
“暈過去了?”
“林大人,還有意識。”
不知林峥做了什麽,他只覺得有人解下了他手腕上的鎖鏈,片刻後又鎖了上去。
“卓大人如此絕色,倘若陛下饒你一命,自然也是被送到南風館那種地方任人玩樂,可不要傷到了臉。”
話落,卓祁的後背忽的感到一陣勁風,然後鞭子随之落下,他身子一陣抽搐,沒了動靜。
第一鞭——
第二鞭——
……
陸淮差點從馬上摔下去,擡手捂住心口,他覺得心口處猛地一陣劇痛,便沒了多餘的感受。
他停在了尚書府門前,二話不說将許晖拽了出來:“去找你爹!”
許晖對于陸淮的到來毫不意外,急忙把許尚書叫了出來,城門他可以随意地闖,但牢獄不行。
搞不好還會與卓祁搞個同窗,再來個牢獄三日游。
許尚書是刑部尚書,恰好此案涉及到了朝廷重臣,理應有資格進入牢獄審訊卓祁。
……
不知過了多久,卓祁徹底沒了意識,昏睡過去。獄卒上前探了探鼻息,到林峥面前彙報:“大人,人沒死,疼暈了。”
林峥垂眸掃了一眼血跡斑斑的鞭子,道:“我當然不會讓他輕而易舉地死了,今日就到這裏,明日再來審訊。”
獄卒道:“大人,那他怎麽辦?要送回去嗎?”
“吊在那也不礙事,就這樣吧。”
“是。”
牢獄外。
“将軍,您真的不能進去,就算是探望也不行。”獄卒手腳并用地解釋着。
陸淮急得呼吸都變得急促,他一把拽過許尚書擋在身前:“刑部尚書要審訊犯人,還不放行!”
獄卒的目光看向許尚書。
許尚書瞪了他一眼,道:“聽不懂嗎?本尚書要親自審訊,還不放行?”
獄卒看了看另一邊的獄卒,側身讓了過去。
“将軍快去,在下在外侯着。”
“多謝許尚書。”
陸淮一路狂奔,時不時左右張望着,直到最裏間的牢房,依舊沒有卓祁的影子。
陸淮眉頭緊皺,随便抓了一位獄卒,急切地問道:“卓大人呢?”
“卓大人?”獄卒指了個方向,道:“在刑房,林大人在審訊卓大人。”
刑房!林峥!
一般的審訊皆在訊堂,被帶去刑房的必定是罪大惡極的犯人,林峥如此行事,他定是要對卓祁下手!
“帶路!”
“是!”
行至刑房門前,陸淮一腳踹開房門,不顧血腥味帶來的不适,沖了進去,獄卒緊跟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