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宮殿

宮殿

并非是寧聿風有多麽鐘愛他的那身盔甲,實在是邊疆戰況變幻莫測,尤其是這段時日與夏軍的僵持,随時随地都可能要扛起刀槍奔赴戰場。

寧聿風不像陸淮那般心思豁達,對自己的決策有着十足的把握,敵人都兵臨城下了,陸淮還能不慌不忙地擦拭寶劍、磨砺刀刃。

而他面對這種局勢,往往小心謹慎,又怕因自己不能随機應變而導致将士們無辜犧牲,為了時刻保持警醒,能夠迅速進入作戰狀态,幹脆就不脫盔甲了,累了就倚着休息片刻。

陸淮每次見到他,都會似開玩笑地說他和盔甲長在一起了,以至于看到他脫下盔甲,反倒有些不适應了。

待寧聿風走近一些,陸淮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幾遍,還向前邁了一兩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

“不是我說,你和莫忱待久了,這金剛不壞之軀都練成了是吧?”陸淮先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寧聿風,接着說道,“這是什麽天氣?你又是什麽身子骨?就穿這麽點衣物出來,我看你是非得染上風寒不可!”

陸淮這一連串的數落,把寧聿風原本到嘴邊的“不冷”給硬生生地怼了回去,轉而換了種說法:“将軍在京城待慣了,所以覺得冷,而我這幾年一直在北疆,這點風寒對我而言不算什麽。”

聞言,陸淮“啧啧”兩聲,向後退了兩步,手臂一用力,一個縱身躍上了石頭,擡手打斷他的話,說道:“好好好,先不說這個了。這大冷天的來找我,是軍營出了什麽狀況嗎?”

一般能讓寧聿風親自來找的,大多是他解決不了的事。

“并非。”寧聿風搖搖頭,走到陸淮身邊,背過身去靠在石頭上,微微仰頭,“将軍回北疆也有好些時日了,怎麽——”

“怎麽沒見莫忱?”陸淮接過他的話。

寧聿風遲疑着點點頭,他原本想問“莫副将去了何處”,但聽陸淮這麽說,覺得意思差不多,便點了頭。

看到寧聿風的表情,陸淮笑道:“這麽久才發現身邊少了個人,要是讓莫忱知道了,拎着刀從京城飛過來砍你。”

寧聿風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無奈道:“有這麽嚴重嗎?軍營裏的事務繁多,我忙得沒注意到。莫副将性子活潑,又喜歡熱鬧,我還以為他是嫌軍營冷清,出去找樂子去了呢。”

陸淮放聲大笑兩聲,幹脆直接躺了上去,手指随意地在石頭上敲擊着,說道:“你還是別說了,莫忱的年齡比我還大兩歲,要是他今天在這,聽到你把他比作孩童,非要和你比試一番,而且是那種非得分出勝負的比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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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寧聿風:……

寧聿風知道莫忱不會這麽做,這一切不過是玩笑話,但還是乖乖地閉上了嘴,花了片刻時間來轉換話題:“對了,将軍平日都是和莫副将一同歸來,這次怎麽把他留在京城了?”

聞言,陸淮無力地擺擺手,猛地又坐了起來,擡眼看向寧聿風,嘆氣道:“這事說來話長,一時半會兒也講不清楚。”

他想了想,感受着愈發寒冷的風,壓下将整件事和盤托出的想法,精簡道:“我放心不下卓祁,讓他留下來守着,等我回去。”

以寧聿風的聰慧,僅憑陸淮這兩句話就能明白前因後果。

在他看來,那日陸淮看了封信便匆忙趕往京城,臨走前還将北疆事務安排妥當,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若不是卓祁出了事,還有誰能讓陸将軍如此挂念呢。

話落,寧聿風沒有接話,陸淮也不再開口,兩人就這樣一坐一靠,在這刺骨的寒風中沉默了許久。

最終還是寧聿風受不了這寂靜,率先開口,試探着問道:“将軍是在想卓大人嗎?”

片刻之後,陸淮哈出一口白氣,回道:“是。”

夜色深沉,火折子也被冷風吹滅,寧聿風看不清陸淮臉上的神情,但從他的語氣中也能領會其中的意味。

臨走前還說要把卓祁帶回來,除非京城發生了不可控的事情,否則陸淮不會違背自己說過的話。

“将軍不必過于擔憂,有莫副将在大人身邊,想必不會出什麽岔子。”寧聿風寬慰道。

陸淮“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卓祁是陸淮的心頭肉,掌控着他的喜怒哀樂;卓祁更是陸淮的命,一旦卓祁有個三長兩短,他也難以獨活。

寧聿風見此,再次轉換話題,詢問陸淮接下來的打算:“如今已經收複了梁州半州,夏軍內部矛盾日益加劇,我們什麽時候再次發動進攻,一舉奪回整個梁州?”

一提到梁州的正事,陸淮逐漸回過神來,雙手撐住石頭一推,跳了下來,點燃火折子,在微弱的火光中邊往前走邊說道:“不急,梁州易守難攻,将士們都累了,讓大家休整充分了也不遲。”

“也對。”寧聿風跟上他的步伐,兩人一同朝着營地走去。

……

幾日後,陸家軍将士們個個摩拳擦掌,誓要奪回剩下的半州,要讓夏軍見識見識他們的真正實力。

時機已至,陸淮也不再幹等着,決定就在今日夜晚,光複梁州。

梁州與其他城池不同,它是由兩個小州合并而成。由于常年遭受外敵的侵擾偷襲,所以才合并起來共同抵禦外敵,因此梁州有兩個城門。

陸淮原本想等着萬俟似着急立功,先按捺不住,但沒想到他如此在意自己在軍中的威望,據探子回報,自夏軍又一次戰敗,萬俟似便将責任都推到了夏軍将領的身上,還仗着自己的身份給他們一一定罪。

放着敵國不攻打,先處置自己人,陸淮真難以想象萬俟似這種人之前上過戰場,并且還能獲勝。

要不是有貴人相助,那萬俟似恐怕是被人奪舍了。

“将軍,時辰已到,是否進攻?”

“聽我命令,城內起火之際,進攻。”

“是。”

一支點燃了箭頭的箭自城外飛射而入,直直地落在了稻草之上,點點星火漸漸亮起,沒過一會兒便燃燒起來,濃煙滾滾,火光沖天。

就是此刻!

“沖!”

一隊隊人馬沖破城門,長驅直入,城內喊殺聲一片,直到天際微微泛白才停歇下來。

一月二十,梁州光複,陸淮為徹底鏟除夏國,率領兵馬追擊至境外。

一月二十三,陸家軍兵分兩路,分別自城池的東西方如利劍般直驅而入,迅速占據了夏國南面的大部分城池。

夏國地域狹小,與大景相較,不足其三分之一,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彈丸之國,百姓的數量竟與大景不相上下。

夏軍在與陸家軍的對峙中,始終處于劣勢,常常損兵折将,傷亡慘重。也正因如此,夏軍的兵力源源不斷,前面的戰士倒下了,後面立刻就有補充上來的。

夏國王室得知陸家軍攻入夏國的消息後,匆忙連夜遷都至北方,舍棄了耗費數千兩銀子精心建造的那座龐大且華麗的宮殿,甚至王室後宮的三千佳麗也被遺留在了此處。

……

“世人皆言夏國宮殿宏偉龐大,乃是建國時耗費整整一年之久方才修建而成,今日一見,果然并非虛言。”

寧聿風站在城門之上,遙望着不遠處那外觀華麗無比的王宮,忍不住感慨萬千。

陸淮與寧聿風并肩而立,一同将目光投向那個方向,說道:“據百姓所述,這座王宮修建之時,便是沖着能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幾筆而去的,實在是來之不易,而且部分銀子還是從百姓手中強取豪奪而來。”

利用百姓的血汗成果來滿足自己的虛榮之心,不知後人看到史書上的這一幕,是會繼續慨嘆宮殿的金碧輝煌,還是會因對百姓的壓榨而發出指責的言辭。

就如同此刻得知真相的寧聿風。

“我收回方才發出的那句感慨。”寧聿風看着城牆下前來禀報情況的偵察兵,側過頭看向陸淮,說道:“在外表的華麗背後竟是百姓的痛苦,實乃天理難容!”

得民心者得天下,不管怎樣,即便陸家軍未曾踏入夏國境內,夏國也會因治理不善而遭到百姓的聲讨,逐漸沒落在歷史的長河中,無人問津。

片刻之後,偵察兵終于氣喘籲籲地露出了身影,見兩人在此處,他瞬間扔下手中的配刀,大步跑了過來,喘着粗氣說道:“陸将軍,莫副将,宮殿裏……”

見偵察兵忽然停住,陸淮終于開口,問道:“宮殿裏究竟出了何事?”

偵察兵欲言又止,雙手緊緊交叉在一起,直握到指尖發白,最終說道:“你們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陸淮與寧聿風對視一眼,毫不猶豫地跟随着偵察兵的腳步下了城樓,直奔宮殿而去。

宮殿遠遠望去宏偉大氣,近看更是美輪美奂。盡管陸淮早有心理準備,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到了。

毫不誇張地說,大景的宮殿與夏國王室的宮殿相比,簡直不值一提,甚至還比不上其十分之三分。

夏國早在多年前便對大景俯首稱臣,按理來說宮殿不應建造得如此奢華,作為依靠大景商品貿易的附屬國,宮殿的華麗程度理應次于大景。

由此可見,夏國王室早在多年前便心懷不軌,不顧百姓疾苦,早早地做好了與大景對抗到底的準備。

這一天的到來只是早晚的問題。

宮殿內外已被陸家軍圍得水洩不通,陸淮緩緩走在前方,踏上臺階來到殿門外,還未推開門,便聞到了一股難以形容的怪異味道。

那味道像是香水與胭脂水粉混雜在一起,又像是生食腐爛發臭的氣息,其中還隐隐摻雜着絲絲血腥味,刺鼻至極,令人難以忽視。

陸淮強忍着胃部的不适,用力推開門。殿門似乎許久未曾開啓,發出“咯吱咯吱”的沉悶聲響,殿門緩緩停下,更為濃烈的味道洶湧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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