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完結

完結

奚暖覺得, 即使再過去很多很多年，她也照樣會清楚記得，自己與莘聿婚禮這一天的點點滴滴, 包括微小的細節也同樣不會忘記。

天空很藍, 空氣很清新，大家的笑語聲很真誠, 一幕幕場景如電影放映版，隽永, 深刻，又美到讓人心醉。

她穿着簡單的白裙, 頭上是綴着花朵的草帽，淡妝素雅，陽光透過帽檐處的縫隙零星灑在面頰之上，像是點綴在眼角的細碎珍珠。

而她的手，則與莘聿的手緊緊牽着。

鼻端充滿草木與陽光的清新味道，她緩緩轉頭環顧四周, 一瞬間又像是從這個情境中脫離出來，用第三人的角度來感受這種熱鬧的氣氛。

身子一輕，她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被莘聿抱了起來。

男人将她向上輕抛了一下，而後穩穩接住，于是她便笑了起來, 無憂無慮, 仿佛重回到學生時代。

餘光裏, 奚小冉憨憨地跟在媽媽爸爸身後, 胳膊上還挎着那小籃子，盡職盡責灑着剩餘的花瓣。

奚暖覺得有點兒虧欠小孩子, 就拍了拍莘聿的手臂。

周圍人聲嘈雜，所以只能靠眼神交流，但饒是這樣，男人也很快明白了她的想法。

彎腰把她放下之後，他又随手抱起奚小冉，照樣也輕抛了幾下，逗得小孩子歡快地笑起來了。

後來大家就手拉手，圍成一圈跳起舞來，并不拘泥于刻板的動作，而是在盡情表達心中那暢快的感覺。

歌聲與舞蹈，其實是人表達心情最重要的兩種媒介。

女孩子們平時拘束慣了，難得有這麽自由又快樂的時刻，不一會兒就跳起當地特色的舞蹈來，還伴随着悠長的歌聲。

奚暖幾個人雖然不熟悉這舞蹈，但沒過一會兒，也就漸漸跟上了舞步，氣氛更是熱鬧無比，就連年少卿也放下吉他，加入了進來。

校園外此時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很快便有一行人闖進來，驟然打破這美好的氛圍與場景，于是歌聲和舞蹈便停止下來。

衆人擡頭再看時，才發現是入學女生們的父母聚集在了一起。

這種場景，奚暖和莘聿之前早已經預料到。

所以二人只是淡定地注視着前方，并且囑咐易姹紫将小冉冉先帶到教室裏去。

小孩子想看熱鬧，就還挺不願意的，過一會兒又用小胖手扒着門縫，悄悄往外面看着。

而在操場上，奚暖莘聿一行人，則是站在女學生們之前，用自己的身軀默默守護住這些孩子們。

看到這幅陣仗，女孩子們的父母明顯收斂了些。

這些父母都是平凡樸素的打扮，有些剛幹完農活，布鞋上面還沾着泥土，手上還牽着自家小男孩。

村長在前面站着，面色有些尴尬：“我實在是攔不住，所以只能帶着大家過來…”

莘聿面色嚴肅，淡聲說道：“沒關系的，家長們有什麽想法，盡管可以提出來，免得小孩子正式上課之後，再來找麻煩。”

立刻便有家長說話：“那好啊，那我們就提要求了啊，你們既然是來解決小娃娃們上學問題的，咋就只解決女娃的，不解決男娃？”

這次是奚暖接話。

為了不讓場面僵化，她很平和的解釋道：“因為男孩子在通常情況下，是有學可上的，而女孩子很容易失學，所以我們才要幫扶。”

又有家長瞪起眼來：“我們不管，我們就要公平，要不你們連男娃也一起教了，要不就讓女娃回家，還能幫家裏多幹些活兒！”

這明顯就有些強詞奪理了。

莘聿的面色更沉，他正要再說些什麽，奚暖卻輕輕攥了攥他的手，二人一起回頭，便看見女學生們神情堅定，全都走上前來。

她們之前在家中，都是很卑微的存在，為了得到一點愛，便無條件的順從父母，面對不公平的待遇，從不敢反駁半句。

但現在不同了。

有了奚暖和莘聿一行人的存在，又見證了這一場特殊的婚禮，女孩子們深刻地明白，自己也是值得被愛的，也明白了‘愛’的真實含義。

于是大家手牽手，相互支持着，鼓勵着，第一次向她們的父母說出‘不’字，用實際行動來抗争。

春日陽光正盛，女孩子們的神情堅定而無畏，看起來美極了。

奚暖先前還有些擔心，這時卻完全放松下來。

看着那些家長們灰溜溜離開，她與莘聿相視而笑，一時無限欣慰，雖然未來的艱險仍然存在，但只要心中有勇氣存在，又有什麽可懼怕得呢？

而這場小危機，也并未掃了大家的興致，到了中午的時候，又一起做了大鍋菜來吃。

天氣暖和的時候，農村的爐竈是搭在室外的，大鐵鍋裏加清水清洗後，洗好的食材便源源不斷被放進去，需要用很大的鏟子來翻動。

莘聿力氣大，所以翻菜的工作就交給了他。

男人穿着簡單的黑色上衣，身形修長，肩背挺直，即便拿着這簡陋的鐵鏟，也照樣是很好看的。

上衣的袖子滑下來，稍微遮着手腕，需要有人幫忙往上挽一挽，雖然季繁森就在旁邊，但他還是轉頭看向更遠處的奚暖。

于是奚暖便笑着走過來，替他将袖口拽了一點上去。

大鐵鍋內的蔬菜被油激發出很香的氣味，奚小冉跟在媽媽身後，踮起腳牙使勁兒朝鍋裏看去，小肚子還咕嚕嚕直叫喚，看來是餓了。

奚暖真怕小孩子掉鍋裏去，急忙騰出一只手揪着孩子的後領子，防止她繼續往前去，場面看起來就有些滑稽。

後面傳來一聲輕笑聲，年少卿拿着相機，将這一幕記錄了下來。

放下相機後，他才又從背包裏拿了一包薯片出來，就這麽搖晃着，把奚小冉給誘惑到了一旁。

奚暖跟過來，稍稍有些擔心：“一會兒就要吃飯了，你倆少吃點啊，總吃零食對身體也不好…”

年少卿這會兒已經拆開了薯片，和小孩子一人一片地分享着。

他又很自然地遞了一片薯片過來。

奚暖只好接過來，脆生生嚼着吃掉。

年少卿擡頭看着她，神态雖然仍舊是懶洋洋的，但語氣難得真誠。

他叫了她一聲‘暖暖’，并沒有在後面加那個‘姐’字。

奚暖正彎腰給奚小冉擦嘴，聽到後，便很自然地‘嗯’了一聲。

她直起身：“幹嘛啊，忽然這麽正經？”

太陽光下，少年淡淡笑了：“沒什麽，就是想祝你和莘導結婚快樂，你們會一直一直幸福下去的。”

奚暖有些感動：“謝謝你，希望你也是這樣，能夠找到相愛的女孩子，兩個人一起努力，攜手享受未知的未來。”

年少卿卻搖頭：“享受生活有很多種方式，并不是非要找一個伴侶，而找到一個各方面和自己契合的人，也很不容易，你和莘導是其中很幸運的存在。”

奚暖笑起來：“你才多大年紀，怎麽就這麽悲觀？”

年少卿注視着她的雙眼，良久才搖頭：“我不是悲觀…只是不願意将就而已。”

這麽說着，他便把袋子中剩餘的薯片渣渣統統倒在嘴裏吃掉，而後才在奚小冉羨慕的眼神中，轉身大步離開。

奚暖嘆了口氣，又總覺得，這個人的背影有些孤單。

…

晚上照例是在宿舍裏面睡，奚小冉今天蹦噠了一天，實在是累壞了，趴在下鋪的小被窩裏，睡得直打小呼嚕。

奚暖和莘聿并排站在床邊，低頭看着小孩子，都有些忍俊不禁。

清幽的月色從陽臺那邊的窗戶灑落下來，雖然也有些疲倦，但奚暖并不想去睡。

她轉頭看着莘聿，好像有很多話想對這個男人說，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好眨巴了兩下眼睛。

莘聿拍了拍她的腦袋頂，笑着提議：“去洗澡？”

為了讓女孩子們日常生活方便些，所以每個寝室都配有一個小洗漱間，只要白天太陽好，水管子裏就能出溫水。

非常純潔正經的一次洗澡，因為地方狹小，所以奚暖先去洗，等她把溫水用得差不多，莘聿才去。

沒有吹風機，就只能用毛巾。

小陽臺上吹來微微的晚風，奚暖裹着睡衣坐在小板凳上，仰着腦袋很乖地等着男人替她擦頭發，時不時還打個哈欠。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诶’了一聲說道：“咱們好像還有一個問題一直沒談到，其實婚前就應該先讨論好的。”

莘聿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來，順手把她抱在懷裏。

兩個人一起裹着一張毯子，他說道：“是讨論二胎問題嗎？”

他居然能這麽快就猜重她的心思，奚暖愣了愣：“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伴侶之間相處久了，自然就會有默契，這叫心靈相通。”莘聿笑了一聲，但他随即又嚴肅很多。

他繼續說道：“但關于小孩子的問題，我想我必須坦誠地跟你說，我很不希望咱們你再生寶寶，這其中有很多原因。”

“那你可以說一下原因嗎？”奚暖笑了笑。

男人低頭看着她，沉思了一會兒說道：“當然，我也會有自私的想法，小孩子多了，首先咱們兩個單獨相處的時間就會更少，其次，對冉冉的關注也會減少，而最重要的是，我不想你再受一次生育之苦。”

他說得嚴肅，奚暖也禁不住感慨：“是啊，雖然冉冉很可愛，但孕期的那段時間，是我最艱難的時候，好在生産後并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症，已經是很幸運了。”

莘聿擁緊她：“在你懷孕的那段時間裏，我一直在暗處陪着你，你煎熬，我也跟着焦躁，咱們兩個以後開開心心就好，這樣的經歷，還是不要再經歷一次了。”

奚暖的想法，其實和他相同。

她點點頭：“是這樣的，而且我一直都想，要給冉冉獨一無二的愛。”

兩個人就這個問題已然達成共識，相視而笑後，便不再過多交談，靠在一起靜靜地享受着靜谧夜晚的獨處時光。

…

假期的時間有限，安頓好了一切，一行人才返程。

莘聿開車，奚小冉在後座上專心致志盯着她的零食小袋子，奚暖則是拿着平板處理積壓的郵件。

已經是下午了，陽光和煦，車窗外的景色飛速移動，而後又緩慢下來，像是慢放的電影鏡頭，每一幀的景色都是美的。

車子終于停下來，奚小冉才歡呼了一聲，飛快地抽出支棒棒糖，用小牙齒嘎吱嘎吱啃着，像個小倉鼠似的。

奚暖擔心孩子的牙齒狀況，急忙捏捏她的臉頰制止。

餘光看了眼車窗外，她才愣了愣：“今天還有什麽安排嗎？”

民政局幾個大字明晃晃就在眼前，而駕駛座上的男人，則慢條斯理打開儲物盒，一件一件從裏面拿東西。

先是他的身份證，然後是奚暖的，再然後是奚暖的戶口本，還有他的戶口本，最後是二人的彩色照片，和各種複印件。

他把這些證件全部疊在一起，放入文件袋中，才單手抱過奚小冉，給孩子戴上有着小兔子耳朵的兒童帽，又整理了一下小外套。

奚暖向後靠在椅背上，就這麽看他做完這一切。

過一會兒身邊的車門被拉開，她才笑着問了一句：“要領證啊？”

男人俯身解開她的安全帶：“嗯，要領。”

“那既然你都準備這麽充分了，咱們就去領吧。”

奚暖按亮手機看了一眼，發現這男人真的把時間掐很準，因為還差半個小時，人家民政局就要下班了，也怪不得，他返程時特意提了車速。

莘聿平時都挺沉穩的，唯有這種時刻，會顯現出一絲絲‘幼稚’。

而她也跟着他‘幼稚’起來，兩個人領着孩子，就這麽急吼吼進了民政局，趕在關門之前盡快辦手續，總算是拿到了那兩個紅本子。

等到走出民政局大門後，一家三口都感覺很餓。

對面有一家蠻小的夫妻面館，低矮的棚子下，大鐵鍋正燒着面湯，滾滾白氣飄過來，煙火氣很足。

奚暖忽然很想吃一碗面條，就拉着莘聿和奚小冉走過去。

攤主熱情地招呼着，讓他們在一個矮桌前坐下。

夕陽即将落幕，小攤子上亮起昏黃的燈光來，奚小冉自己坐了個小板凳，有模有樣用紙巾擦拭着自己面前的小碟子。

怕客人等急了，攤主先送來一小碗面湯。

莘聿用酒精濕巾擦了手，低頭慢慢吹了吹面湯，這才把湯碗推過來。

結婚證早就被他收了起來，奚暖喝完面湯，伸手找他要。

那本子紅彤彤的，上面還散發嶄新的味道，展開後，內頁貼着兩個人笑眯眯靠在一起的照片，看起來非常般配。

她看着那頒證日期，隐隐約約記起什麽來：“你非要今天領證，是不是因為…這是咱們兩個初遇的日子？”

莘聿點點頭：“六年前的今天，我第一次遇到穿着紅裙赤腳跳舞的你，也就是那一瞬間，注定了咱們日後的糾葛。”

他又感嘆：“我是個從不信命運的人，但如今卻不得不承認，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是注定好了的，就比如咱們兩個相愛這件事。”

小冉冉擦好了碟子，好奇地伸過腦袋：“媽媽爸爸，冉冉也要看結婚證！”

莘聿便把那紅本子放在小孩手裏：“拿好了，不要掉了，也不要弄髒，這個拿回家去，爸爸是要用相框裱起來的。”

熱騰騰的湯面剛端上來，奚暖正準備吃呢，就被他這話給震驚到了。

她擡起頭來：“你沒事幹嗎，裱結婚證幹什麽？”

看着她瞪大的眼睛，莘聿便笑了。

男人語氣調侃，随口說道：“裱起來好好保存着，以後給咱們冉冉做傳家寶，多有紀念意義？”

這麽說着，他還側頭征求小孩子的意見。

偏偏小冉冉超級高興，當即拍起小胖手來。

給爸爸捧場：“哇，這個傳家寶好好呀，冉冉喜歡～”

看着父女二人的笑顏，奚暖撫了撫額，無語是真無語，幸福也是真幸福。

而她可以肯定的是，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