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 12
Chapter 12
12
言澈非常溫柔地抱着貓。
喬唯皙很難形容這個畫面,彷佛一團火焰炸成了花瓣,有一瓣落到心上。她強迫自己克服對花過敏的基因,尚可以忍受那一點癢。
“你竟然養貓?”
言澈睨她:“為什麽不行?”
喬唯皙從來沒養過小動物。
她不擅長飼養,只願意被投喂,但看見軟萌的小東西還是忍不住心動。
她說出大多數女孩兒都會對言澈說的話:“可以給我抱一下嗎?”
夜間會降溫,喬唯皙換了oversized白襯衫,長袖,肌理微皺,搭淺藍直筒牛仔褲,趿一雙棕色真皮拖鞋。
她似乎終于尊重了一下高原地區驟變的天氣,多添了衣物。
言澈沒有拒絕她:“嗯。”
貓很粘人,原本伏在言澈的手臂上,擡眼看見喬唯皙,大約察覺他們倆穿的衣服顏色和式樣一樣,小貓崽不怕生人,慢吞吞爬到她懷裏。
喬唯皙把小貓崽抱過來,發現它身上好香,又奶又甜,海鹽鼠尾草的味道,她親了一下它的耳朵,輕輕捏着小貓爪子,笑說:“西西,你好呀。”
貓随主人,她得到的回應,是簡短地一聲:“喵。”
喬唯皙心裏有塊地方軟了,擡手給貓順毛。
在言澈看來,這就是大可愛跟小可愛會面的情景。
他提醒喬唯皙:“開飯了。”
喬唯皙撸貓撸得正起勁兒,完全沒有饑餓感,“我還不想吃飯欸。”
言老師臉很溫和,語氣帶一點訓斥:“胃病找上你就知道痛了。”
喬唯皙垂眼默然,她的确住院過很長一段時間,但不是因為這種小毛病。她岔開話題:“言澈你不要搪塞我,我記着的,我的奶茶呢。”
青團奶茶。
她沒忘,他實名制說要嘗試的。
言澈不太喜歡奶茶這種甜的東西,總認為糖分超标,那不健康,看完喬唯皙發他的教程後就直球拒絕了。
喬唯皙抱着貓,看言澈挽起衣袖,洗手,拿起毛巾,把修長的手指擦幹。
她又問:“你摘的梨花呢,不是要做果醬嗎?”
言澈打開冰箱,取出兩顆粗糧貝果,兩人份牛肉,喬唯皙點名要吃的番茄,草莓,樹莓,馬斯卡彭芝士,無糖酸奶,裝滿混合堅果的玻璃罐。
他說:“要等一段時間。”
喬唯皙不懂烘焙,默認梨花還處于晾曬階段,“哦。”
言澈取出胡桃木菜板,捏起一顆番茄,拿刀破開。
他不會說,他早就試過做梨花果醬了。
結果...翻車了。
喬唯皙去書櫃取了一本書看,這裏的書選得倒還講究,很多絕版的孤本,她選了一本森林綠封皮的詩集。
“言澈,這裏能收到快遞嗎?”
言澈把平底鍋拿出來,等鍋熱,手心懸在鍋上試溫度。
他說:“可以啊。你要買什麽?”
言澈以為她要買衣服。她每天真的換太多件了,也不嫌難得洗。
民宿這幾天整理房間的阿姨休假了,也沒有洗衣服務。
喬唯皙不介意房間亂,她不喜歡別人進她的私人領域,“我要買吸塵器,小小個那種。”
言澈把切好的牛肉放進鍋裏,用長木筷撥弄開,“儲物間有一個,你可以拿去用。”
喬唯皙說:“不行,我喜歡買新的。”
言澈把調好的醬汁倒進去,翻炒,“随你。”
油鍋升溫,各種香味發酵,室內香得要瘋了。
喬唯皙翻了幾頁書,看不太進去,被做菜的言澈吸引。
芝麻油的香氣拔得頭籌,勾出她的食欲,她突然有了胃口。
小奶貓舔了舔嘴,想要跳到島臺上,喬唯皙抱穩了它,邊撸貓邊說:“為什麽今天是你下廚?”
言澈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不然你以為是誰?”
喬唯皙情商上線:“主要是我覺得自己的待遇升級了,很感動嘛。”
手機響起,喬唯皙接到一個微信電話,去門外接。
言澈分神去聽,她講的是粵語,那些字詞從她唇間發出,很性感。
喬唯皙接完電話,沒急着把手機鎖屏。
她靠在書櫃旁,先斬後奏地說:“我可以錄你嗎?”
言澈切菜時很認真,她剛就注意到了,他有些微強迫症,草莓必須先切掉萼片,豎着切一刀,再橫着切兩刀。切番茄時也一樣,處理每一塊的順序如同标準流水線作業。
他戴了無框眼鏡,高挺鼻梁托着銀質眼鏡架。
鏡片上有不斷聚集又消散的霧。
他拿着半塊檸檬,拇指和食指卡着果皮,用力擠壓,清爽的汁水流了進去。
喬唯皙歪着頭,帶着笑意誇他:“言澈哥哥好帥哦。”
言澈取出兩只橢圓白盤,把切開的兩顆貝果分別放上去,擡眼看她一下,熟若無睹,只是無意識地收緊下巴,以遮擋滾動的喉結。
喬唯皙的手機“嘟嘟”兩聲,跳出電量只剩百分之五的提醒。
小奶貓從喬唯皙的手臂跳到地面,去角落裏玩毛線球。
玻璃房內的燈閃了兩下,又亮起來。
喬唯皙順着光源看去,兩秒後,毫無征兆地,燈全都熄滅了。
停電了。
整棟民宿黢黑。
喬唯皙原本準備回房間給手機充電的,這時不得不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
川西的村落時常供電不足,她并不驚訝,“言澈。”
言澈:“嗯。”
他做菜速度很快,卡在停電前一秒,關了火。
喬唯皙很淡定:“你帶手機了嗎,打個光,我手機快沒電了。”
這手機被喬唯皙摔過無數次,電池有問題,這時還強撐着發光,實屬強弩之末了。
言澈悄悄把自己褲兜裏的手機關掉,坦然地說:“在房間。”
喬唯皙不會承認自己怕黑:“噢,樓下有蠟燭嗎,我有一點夜盲症,看不清楚。”
言澈朝她走去,“儲物間有,我去拿。”
喬唯皙說:“那我跟你一起去。”
今晚有月,浸透夜色後,發出淡淡的光,能照清路面。
言澈走在前面,打開儲物間的門,去一排櫃子後找蠟燭。
喬唯皙給他和自己打着光,跟着進去,站在門口。
手機電筒突然熄滅。
她按了兩下鎖屏鍵,黑屏,徹底沒電了。
“完了。”她小聲說了一句。
雲霧籠着森林在沉睡,蟲鳥唧唧地叫。
儲物間位處陰涼之地,月光都照不進來。室內有很老舊的氣息,輕微的黴味,跟雨後泥土味無限接近,很上瘾的味道。
“言澈。”
“嗯。”
喬唯皙憑聲音距離判斷,言澈離她有兩米遠。
沒有光源,喬唯皙站在原地,擡手找尋,摸到一個桌子的角,“你快點,我是真的看不見。”
言澈說:“我在找。”
他就靠在牆角的櫃子前,雙手插兜,微弓着背,目光直直看着她。
櫃子門都沒拉開。
喬唯皙像掉進圈套的獵物,對危險一無所知。
她乖乖地:“哦。”
反正也看不見,說完,她閉上眼,呼吸室內的氣息。曾有商家把這樣尋常又誘人的氣味做成商品,她還買過。
山間的枝桠被夜風壓彎了頭,相互厮打。
風聲吵鬧,像群山在嗚咽。
有一條極淡的光,來自窗外,像蒙眼的緞帶,從她耳廓穿過,打在她的眼皮上。
言澈定定地看了一會兒,解開兩顆襯衫扣,把眼鏡取下來,收進褲兜裏。
喬唯皙等得都要睡着了,剛要催言澈,忽感到臉上有溫熱觸感。
像是貓的肉墊,軟軟的,很輕一下。
“西西?”
喬唯皙偏了偏頭,兩秒後,緩慢地不确定地睜開眼,又叫了一聲。
西西跳到了她懷裏,“喵”地一聲,像是受了驚吓。
果然是小奶貓。
喬唯皙低頭親了一下奶貓的耳朵。
“哧”地一聲。
黑暗中有火苗燃起。
言澈舉着蠟燭過來了,“走吧。”
淡橘的光舔舐着他的眉骨,那畫面好似有人加深了照片軟件裏的對比度,他的眼窩尤其深邃。
喬唯皙抱着貓走在前面。
言澈手裏抓了幾根蠟燭,掌心裏全是剛才做賊心虛的汗。
他比她高一個頭,是可以攬她入懷的身高。
這時有俯視的優勢,小奶貓正抓着她的衣服,再用力一點,她的衣服就開了。
言澈呼吸變輕,能想象出喬唯皙衣內的那對大奶,他的手背無意蹭過。如果她的襯衫扣此時掉落,他會毫不猶豫地低頭舔上去,直到嫣紅的肉粒開始發顫。她也許還會仰着頭叫他。那大約是另一番風景。
等倆人走出這處房檐,夜晚漏了一束光,人和人的影子在無聲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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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唯皙晚飯沒有吃幾口,全程在逗貓。
言澈看貓的飯點到了,給西西倒貓糧,奶貓開始進食,喬唯皙才罷手。
“我可以喝酒嗎?”她問。
她看到冰箱裏有兩瓶青梅酒,不知道是誰釀的,但看起來應該不錯。
玻璃房內點燃了幾支蠟燭,明暗割據着空間,植物和人的影子撞在一起。
言澈說:“可以。”
喬唯皙輕車熟路地取了兩只酒杯,倒酒。
喝了一口,她舔了舔嘴角,是好喝的。
“言澈。”
言澈把盤子和碗收到島臺,端着自己的筆記本坐到沙發上。
“嗯。”
喬唯皙深深為言老師的學術修養折服,每晚都可以看到言澈在碼字,筆耕不綴,手指這麽靈活,幹點兒別的什麽不好。
她不工作時,也排斥積極向上的學霸人設,拉着人跟她一起放縱。
她指着茶幾上的小方盒子說:“這個投影儀自帶電源的,對不對?”
她想教循規蹈矩的男孩兒變壞,脫掉他嚴肅正經的面具。
言澈懂她的意思了,“我電腦裏沒有下載電影。”
喬唯皙突然詐他:“那你把手機拿出來,開流量看,我待會兒給你轉賬。”
“......”
言澈平均每天看手機的時間不超過半小時,電量幾乎是滿格。互聯網跟他沒有關系,他更沒有要時時聯系的人。
他拿出原本應該在房間的手機。
全然忘記自己的邏輯已經前後矛盾。
喬唯皙搶過他的手機,密碼鎖都沒有,非常幹淨的桌面,浏覽器打開,沒有普通男孩收藏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網址,好似出廠設置過。
她吐槽:“言老師,幹脆我送你法海的那種缽盂吧,您平時拿那個就好,用什麽手機啊。你能不能對智能手機有最基本的尊重?”
言澈起先沒吭聲,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後來不知想起什麽,淡聲說:“你送。”
喬唯皙下載好一個追劇軟件,正在登錄自己的會員號碼,“什麽?”
言澈把語句補充完整:“法海那種缽盂。你送了,剛好拿來收你。”
他說她是妖精。
多土的梗。
但言澈說出來,倒也合乎情理。
喬唯皙沒空理他,手指在屏幕滑動,按評分篩選,選好一部電影,連上投影儀。
影片播放之前,沙發前的白牆一片空白。
喬唯皙這才擡手戳了一下言澈的臉,“想戳你很久了言澈,你注意一下,我是你姐姐的朋友,約等于你的姐姐。長姐如母,懂不懂?”
言澈不說話了,抿着唇繼續碼字。
喬唯皙也不管他,二十分鐘過後,一瓶梅子酒沒了。
她窩在沙發一角,靜靜地看電影,昏昏欲睡的樣子。
言澈坐在另一端,正考慮要不要給她蓋一件衣服。
喬唯皙這刻突然驚醒。
電影是她選的,但名字不記得了,畫面裏是托斯卡納的綠野,一切都是心曠神怡的綠。森林深處,有一對世俗不容的男女抱在一起,衣衫盡褪,就在車內的副駕駛座忘情地□□。
激烈的喘息,糾纏的肢體,密實貪婪的深吻,結合處的細密泡沫,都快要溢出屏幕。
他們對性的渴望像一層即将傾覆人間的巨浪,浪頭打下,世界潮濕,不是死亡就是沉淪。
言澈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喬唯皙已經靠過來了。
喬唯皙本就有些微醺,受電影情緒感染,整個人泛軟,像一只需要被撫摸的貓,“言澈。”
言澈很平靜,雙手抱着筆記本放在自己腿上,“嗯。”
喬唯皙的思維不清醒,身體一歪,倒進了言澈的頸窩。
她清楚地聞到了他。
她更确定,剛才在儲物間裏的就是他。
影片裏的女人在叫。這幕還挺長。那個男人明顯年長許多,抱着鮮嫩的身體愛不釋手。
蠟燭在燃,歪歪扭扭的蠟淚。
喬唯皙看着言澈,那是看破一切的眼神,帶着成熟女人面對愛慕者貫有的欲擒故縱。
她貼着言澈的耳根,突然說:“她沒有我叫得好聽,是不是?”
言澈渾身緊繃了一下,倒也沒有躲開,就坐在那兒。
不為所動,或是,甘願被她蠱惑。
喬唯皙也不期待他的回答,用手指點了下他的耳垂,眼神迷離,紅唇張合,用氣音問:“今晚我睡在你的房間,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