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19

Chapter 19

19

喬唯皙套好手機殼，把手機還給言澈，“好了，不許摘下來。”

沒等言澈說話，她又補充：“至少別在我面前摘下來。”

言澈懂了，這是預支的離別贈禮。

手機殼背面的花紋很抽象，跟她小腿上的文身相似：霧霭藍的浪濤中，一支赭羅色的花貫穿始終，花枝旁有亮色，點到為止的官綠和流黃。不過她身上的那處花紋更野一些。

言澈明知故問：“你畫的？”

喬唯皙：“當然，喬大設計師的獨家設計，男朋友專享。”

言澈手指落到喬唯皙的鎖骨處，輕輕摩挲，“怎麽送我這個？”

喬唯皙被撩撥得發癢，“我其實是無聊的時候給自己畫的，正好我們倆的手機型號一樣，就送你了。”

言澈垂眼，“謝謝。”

喬唯皙警告他：“不準轉送哦。”

言澈好笑，“我能送給誰？”

喬唯皙：“送給你的朋友也不行。”

言澈轉開話題，“晚上到了。”

“嗯？”喬唯皙躺在言澈腿上，看他掐着自己的下巴，俯身下來，“...唔”

自她昨天随口許諾，言澈每晚都來纏她。

言澈把喬唯皙提起來抱在身上，手攬着她的蝴蝶骨，再滑到她腰間。

還是這張沙發，這兩個人，這晚明顯要放肆很多。

玻璃房內沒開燈，點了幾根蠟燭和燒了一多半的藏香。

撲朔的影子，帶着佛光閃閃的禁忌。

喬唯皙坐在言澈身上，歪頭和他接吻。

言澈沒有再妄動。

喬唯皙不許言澈這麽乖，“手，摸進去啊。”

言澈重重吸吮她的下唇，換了氣音：“姐姐教我。”

喬唯皙無意識夾緊雙腿。她開始拿不準言澈。

他未免太會了。

也許他早已在女人堆裏身經百戰，畢竟他這長相，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不可能不找女人抒解寂寞，沒有性經驗的概率為零。

外表再具有迷惑性，內心也是被欲望驅使的少年，女人放餌就咬，沒有定力，喬唯皙突然有些生氣，咬他的舌頭，“我見你第一面的時候，挺傲的啊，說句話好像要你半條命，那會兒我怎麽不知道，你這麽黏人。”

言澈：“跟你學的。”

她明顯忽略了一個細節，那會兒他認出她，手忙腳亂地折了一只紙蝴蝶送給她，太緊張，以至于走出去後，大門都忘了鎖。

喬唯皙挑眉，“我和西西，誰更黏人啊？”

言澈輕聲：“我喜歡皙皙。”

喬唯皙暗嘲自己沒出息，跟一只貓比較什麽，“也是，西西太可愛了，我哪裏能比。”

言澈清了清嗓，“看電影嗎？”

喬唯皙：“不看了。”

昨晚她選了一部鬼片，言澈起先只是皺眉，沒說什麽，端着電腦坐在沙發上，看到一半，她躲了過去，抓住他的手，從他的指縫裏看，他瞥了一眼屏幕，然後起身拍開了所有的燈，室內明亮，攪散所謂的氛圍感。

喬唯皙從那時就知道言澈也怕鬼，“言澈弟弟膽子也太小了。”

言澈擡表看時間，他晚上還有彙報會，“不早了，誇我。”

喬唯皙：“？”

言澈提醒她：“說好的，每晚誇夠我三百字再去睡覺。”

魔鬼睡前作業，喬唯皙耍賴：“太困了，明天好不好？”

言澈心軟，“不行。”

喬唯皙趴在言澈耳邊，睫毛掃過他的側頸，“求求你啦，嗯？”

心髒仿佛被羽毛刮過，言澈肩胛骨稍塌。

喬唯皙抓到了蒙混過關的機會，拎着裙子快速跑回房間。

言澈任由她跑，怎麽有人連背影都那麽可愛，他無奈地低笑：“喬唯皙。”

-

淩晨兩點，喬唯皙跟巴黎工作室的同事開完會，又失眠了。

她懷疑是房內的暖氣調得太高，把暖氣關掉。

翻來覆去幾次，重新洗過澡，檢查瀾佳發來的進度表，把睡前的事又重複一遍，一個小時後，她還是睡不着，躺在床上，拿起萬花筒看了半天。

這是她的催眠神器，變幻莫測的微觀世界有繁複的美麗，很神奇。藏地僧人也砌造過這樣的美麗——壇城，她親眼見過的，更震撼，更恢弘，更精細，更神聖。而壇城不會長存于世，建築與毀滅，兩者間只隔十四天。

她在手機備忘錄裏打字：【丢棄，遺失，是世界的主題。】

就像她丢失了睡眠。

她想起上一次睡得很好，是抱着貓睡的。

當機立斷，穿衣服出門，她做了一件大多數女孩都忍不住的事——逮住機會，在半夜敲言澈的門。

言澈在見到喬唯皙的第六天夜晚，等到了她主動上門，“怎麽了？”

喬唯皙：“你也沒睡啊。”

言澈：“嗯。”

喬唯皙靠在門邊，撥了撥頭發，“你能不能把貓借我一晚上？”

言澈：“為什麽？”

喬唯皙跟着他進房間，“我睡不着。”

“它已經睡了，被鬧醒脾氣會不好，你抱不走它。”言澈靜靜地看着她，沒有不願意的意思。

喬唯皙以為他拒絕了，“小氣哦。”

她開始參觀言澈的房間。

比起她的房間，他住的地方更有生活氣息，沒有迎客的痕跡，也更整潔。

工業風，灰色石磨牆，落地窗前擺了巨大的原木書桌，上面擺了一盞她送的燈。

跟她的窗景不同，他這邊望出去是平原，晴天時在這裏辦公應該會心曠神怡。

床尾的牆改造過，是一面落地櫃，每個格子裏只放一頂帽子，野外的遮陽帽居多。她掃了幾眼，以最挑剔的眼光審閱，言澈的品味是過關的。她最喜歡買的，恰好也是帽子。

喬唯皙看向床頭，霎時愣住，由牆腳至牆頂，有上百個玻璃格，裏面都裝了蝴蝶标本。

她本來害怕昆蟲，但在他的房間，氣息幹淨清冽，她竟覺得治愈。

言澈随喬唯皙入侵自己的私人領域，把地上的氛圍燈打開，光投在天花板上，“銀河”和“月亮”出來了，月涼如水。

喬唯皙嘆為觀止，在夢幻的光影裏對上言澈的眼睛，“言澈，這就是你的世界嗎？”

安靜，自然，美好，大氣磅礴。珠光寶盒一般。

言澈：“嗯。很無趣，對不對？”

喬唯皙：“怎麽會！這也太美了。”

吊詭的事物有了合理的碰撞：坐在岸邊遇見鯨魚；沙漠裏開出海棠花；蝴蝶住進胃裏。

喬唯皙看向光怪陸離的牆，那裏有一雙被光投射的“翅膀”，她走過去找了個合适的位置，“言澈，我長翅膀了欸。”

言澈低笑，在空中摸了摸她的“翅膀”。

喬唯皙走近櫃子旁細看，“這個瑪瑙綠的是什麽蝴蝶呀？”

言澈：“東方之珠。”

喬唯皙：“這個呢？”

言澈：“玫瑰水晶。”

喬唯皙又指了一個玻璃格，求知欲強烈，眼裏盡是好奇和欣喜。

蝴蝶種類繁多，仿佛彙集了整個大地的顏色：繭色、翠濤、天缥、纁黃、竊藍、缪琳。

言澈握着喬唯皙的手，眼裏都是她，“藍摩爾福蝶。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只。”

喬唯皙：“好漂亮，能送給我嗎？”

言澈：“不能。”

喬唯皙：“一點都不大方，我都送你禮物了。我離開那天送我也不可以嗎？”

言澈下巴抵在她肩頭，手箍緊她的腰，“就不大方，你咬我啊。”

喬唯皙踮腳，真咬言澈了。

咬着咬着，氣氛開始變味。

深夜，男人的房間，成熟男女，有床。

喬唯皙跳到言澈身上，吻開始不可控。清新的，濃烈的，上瘾的感覺。

言澈捏住喬唯皙的下巴，盯着她的粉色舌尖，“還來？想在這兒睡？”

喬唯皙沒有拒絕，雙腿纏緊他。

言澈興奮到心尖發抖，叫停了進度條，“皙皙，好了。”

喬唯皙緩了緩，“這裏還有其他科研團隊，每個團隊的人都不少，你怎麽就一個人？”

言澈：“前段時間上山的路被泥石流沖斷了，老師先回去了，我留下來等，做野外的就是這樣，不确定性太高了，有時候守一兩個月，一無所獲。”

川西高原毗鄰橫斷山區，海拔從幾百米到幾千米，高濃縮的海拔裏居住着各種生物，是最富有的寶庫。

喬唯皙：“你這工作聽起來挺有意思的啊，抓蝴蝶？”

言澈：“沒你想的那麽好。這裏有一種蛾子，是冬蟲夏草的宿主，找到它，在實驗室裏進行研究，也許能幫當地居民提高收入。”

喬唯皙：“那你喜歡待在這裏嗎？”

言澈：“出去讀了書，總不能白讀，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但我覺得應該回來。”

喬唯皙：“我也挺喜歡這兒的，這麽美的地方，永遠有風。我爸爸的老師是德國人，老先生以前想在川西種蔓越莓，來實地調研了好幾次，研究幫蔓越莓避風的方法，他當時也是想幫當地人提高收入，改善他們的生活條件，但很遺憾，他有次來查看蔓越莓生長的情況，過世了。”

言澈：“Fischer教授。我認得他。”

喬唯皙：“那你是不是還要回學校？”

言澈：“五月會回去。”

喬唯皙：“那我們時間不多了。”

言澈逃避這個話題，時針已指向三點，“你又失眠？”

“嗯。”喬唯皙看着角落裏睡熟的加菲貓，“西西是不是胖了呀，你喂它吃太多罐頭了。”

言澈輕輕捏喬唯皙的臉，“哪有。”

喬唯皙終于明白言澈在說她，拍掉他的手，“少占我便宜。”

“啪”的一聲，夜晚突然靜了下來。

言澈：“我去洗澡了。”

喬唯皙來了精神，“我可以看嗎？”

言澈揉揉她的頭發：“不能。”他害怕自己的語氣太生硬，“但房間裏的其他東西你都可以看。”

喬唯皙：“貓呢，我可以帶走嗎？”

言澈：“嗯。”他進了浴室。

喬唯皙聽見言澈落鎖的聲音，撇嘴，一點深夜福利都不給。

她看到言澈的書桌，上面有二、三十本筆記，都寫得密密麻麻。

他一定有強迫症，每篇日志的标題都一樣，日期，蝴蝶的習性，類別，形态，分布的規律，數量多少，飛行軌跡，在現代群落生态學中的運用，還有些生僻的概念詞。

他的字跟人一樣，棱角裏透着溫柔，沒有龍飛鳳舞，近乎印刷體。

書桌角落有一本森綠色封面的詩集，她看過的。

原來言澈也喜歡佩索阿。

-

喬唯皙無貓而返，只好使用小玩具助眠，興趣缺缺地玩一陣，給言澈打了微信電話。

也許以為她有急事，言澈幾乎是秒接，聲音溫和：“怎麽了？”

“言澈。”

“嗯。”

喬唯皙解開內褲綁帶，“我來補睡前作業呀。”

言澈：“什麽作業？”

喬唯皙輕笑，“你不是讓我誇你嗎？”

喬唯皙打開電源開關。

她聲音微抖：“言澈弟弟要聽全程，還是待會兒直接聽自己的名字。”

言澈鎖了電腦屏，看向隔牆，目光能把牆燒穿，“你在做什麽？”

喬唯皙選了一首暧昧的背景音樂，撥高了音量，沒再說話。

剛才言澈用拇指揉她嘴唇時，她就有感覺。

言澈聽到歌聲和若有似無的女聲，呼吸變粗，“喬唯皙。”

喬唯皙眼神渙散。

嗯。

耽于此刻的想象，她閉着眼抱怨：“太輕了，言澈。”

言澈五指握拳。

他洗完澡發現房間沒人，以為喬唯皙回去睡了，結果又他媽開始了。

喬唯皙：“言澈。”

“嗯。”言澈捏緊手機。

喬唯皙張嘴，哈一口氣。

言澈喉嚨幹澀，去冰櫃裏翻出一瓶酒，單手捅進開瓶器，旋了幾下，酒開了。

瓶塞被拔出，“嘭”的一聲。

電話那端的歌剛好結束，喬唯皙輕輕嘆息，“言澈...”

酒順着瓶身滴下來。

地板上有水積聚的聲音。

耳裏是縱情的世界，喬唯皙氣息綿長。

一牆之隔，倆人都沒出聲。

言澈眼裏種下風暴，劃開一根火柴，火光燒灼他的眉眼。

他伸手去掐火焰。

火是松散的，喬唯皙一定不是。

手機震動，進來一則微信。

喬唯皙：【/圖片】

喬唯皙：【睡不着，在想你。這是想你的證據。】

電話還通着。

言澈抓緊手機，聲音因被迫加入這場幻想的情事而低啞：“舒服了？”

等了幾秒，耳裏鑽出女人的聲音，絲絲繞繞地：“嗯。”

言澈：“皙皙，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