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024章 第 24 章

林燕然頓時如釋重負, 将被褥放在桌上,自己跟着坐了下來。

她杵着手肘,瞧着有琴明月看書。

有琴明月看她不順眼:“你自去打地鋪。”

林燕然溫聲道:“沒事, 我不困,我陪你一起看書。”

正要去拿本書來瞧, 有琴明月将手中書合上:“睡吧。”

接着她便滅了燈,扶着桌沿走到床邊, 上了床,她放下了羅帳,而後輕輕地蓋上了被子。

林燕然聽出她是和衣而眠,知道她還是防備自己,心裏不知怎麽地, 反而松了口氣。

反派這個反應,才是正常的。

她連忙将桌椅移開, 在房間中間打了個地鋪,跟着便鑽進被窩。

一時寂靜無聲。

有琴明月有些後悔,不該讓這個賤民進自己房間的, 害得她壓根睡不着。

這時, 林燕然忽然開口道:“明月, 我之前和你說的話都是真的, 我不是以前那個林燕然。”

有琴明月沒有回應。

月色從窗格裏灑進來, 映照出一地的銀色光輝,林燕然借着光輝瞧去,藕荷色的鲛紗帳泛着朦胧的粉。

這是她此次專門采購的新蚊帳,乃是絲綢制品, 價格昂貴,花了足足三十兩銀子, 她都沒舍得給自己買一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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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紗帳內朦朦胧胧,隐約能看見床上的被褥隆出一條纖細的人形。

她繼續道:“我知道你一時難以相信,但請給我時間,我會證明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以前的林燕然所做的惡,我會竭盡全力去彌補,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會為你做。”

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在黑暗中聽來格外清晰,有琴明月自是都聽見了,她不會輕信,但不妨礙她試探她。

她出聲問:“顧玉婉找你談話了?”

林燕然心中一喜,只要有琴明月願意交流,那她自信自己便有機會。

“是的,原來她是鳳舞城顧家的小姐,家裏是做生意的。”

“她願意為你代賣藥丸,你為何沒答應?”

“我力量單薄,怕惹來強者觊觎。”

這倒是合情合理。有琴明月暗忖,不過,以前的林燕然貪婪自私,鼠目寸光,絕對沒有這樣的腦子。

她道:“将藥丸經營事宜交給她。”

林燕然的腦子像是劃過了一道光,豁然開朗。

她明白了,原來有琴明月想要這個藥丸,不對,她想要銀子。

自己的藥丸有多暴利,她很清楚,交給專門的商人經營,自然可以獲利更多,所以她的目的是銀子。

原來如此。

接着她想到了更多,有琴明月想要争皇位,必須要奪兵權,掌兵就得有銀子,沒銀子誰為你賣命?

林燕然感覺自己抓到了保命的關鍵,立刻道:“好,明日一早我便給她說。”

有琴明月沒吭聲。

林燕然想了想,道:“明月,我還有個想法,你可以聽一聽。”

有琴明月依舊沒吭聲,但是忍不住側耳傾聽。

林燕然道:“我這個藥丸本就是為你研制出來的,我想把藥丸的所有權交給你掌管,至于顧玉婉或者其他商人想要售賣,他們必須從你這裏獲得經營權,如此一來,無論藥丸給誰經營,藥丸的所有權,始終在你手裏,利潤的大頭自然也在你手裏。”

“而這些獲得經營權的豪商,又可以出賣分銷權,他們如果想獲得最大利潤,就必須想方設法将藥丸往外宣傳,将所有銷售環節做到極致,如此一來,我們可以事半功倍,坐等收錢。”

有琴明月多聰明啊,瞬間便從這番話裏領悟到了精髓。

所有權?經營權?分銷權?

她心頭狂跳,如果真的按照林燕然所說的來操作,只要她牢牢掌控住所有權,也就是藥丸的配方和制作,那豈不是便可據此調動天下豪商為己所用,屆時銀子豈不是滾滾而來?

那她還用愁軍費嗎?當然不用了。

想到這裏,她目光透過鲛紗帳朝地上的林燕然看過去。

此刻,這個賤民才是關鍵。

“配方還有誰知道?”

林燕然立刻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暗贊了一聲不愧是未來的女皇,這份聰明無人能及,她是現代人,這些商業模式她直接可以照搬,可是有琴明月乃是古代人,壓根沒接觸過這些現代理論。

“配方是我研發出來的,只有我知道。哦對了,我研制出來的第一時間就給你寫了一份完整的配方。”林燕然不忘賣好。

有琴明月語氣莫測:“我沒記錯的話,昨日你也寫了一份配方,交予柳蓁蓁去買藥。”

林燕然眼皮一跳,這是她故意忽略的,沒想到還是被有琴明月察覺了。

她趕緊道:“你放心,那上面我只寫了藥材名字,但是壓根沒寫份量,配方不止涉及到藥量,還涉及到用法、順序、藥材處理方式,每一步都關系到最終的藥效,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有琴明月沒再說話。

林燕然試探問道:“明月,你覺得我這個提議如何?”

這可是關系她的生死啊,如果有琴明月接受了,藥方和配制之法又掌握在自己手裏,那便算是有一個保命法寶了。

她能想到這點,有琴明月如何想不到?

哼,這個賤民當真狡猾。

便是她不這般提議,這藥丸的配方她也是要牢牢掌控在手裏的,至于銀子,當然都是她的,林燕然在她眼裏,就是她的奴隸,她的一切都是自己的。

她就算不獻上,她也要将一切奪過來。

不過嘛,這個賤民主動提出來,自然更叫人舒心。

有琴明月心情舒暢,道:“可以。”

林燕然立刻道:“好,那我明日便和顧玉婉說明此事。”

有琴明月答應了,她的心也稍稍放下,可很快,她又緊張了起來,這制藥又不是做菜,非得自己經手才能炒出最好的味道,若是有琴明月将自己殺了,拿着配方找其他醫師配藥,同樣可以制作出來。

不行,自己還得拿出更多的保命之法。

林燕然立刻說道:“明月,我之前說的可以研制出壓制你信息素的藥丸,并不是随口說說,如果你把你的貼身藥丸借我觀摩,我有把握可以配出。到時候你便能擺脫信息素和體香的困擾了。”

此前有琴明月便心動了,這時聽她一說,自然是更加心動。

不過她還是有些猶豫。

這顆藥丸從她出生起就伴随在身上,承載了母後的關愛,也承載了她在落魄遇難時的思念和溫暖。

突然交給一個外人,她很難突破心理上那道防線。

林燕然靜靜地等着。

夜色一點點深沉,房間的月光逐漸減少,變得暗了下來。

許久後,鲛紗帳輕輕掀動,一只纖纖玉手從內伸了出來。

“給你一炷香的時間。”

林燕然大喜,忙起身去接。

入目卻先瞧見那只手。

纖細的指,在月光的映照下,皎潔瑩白,宛如白玉雕塑而成,裏衣輕薄的袖口內露出一截晧腕,柔若無骨,曼妙之至,每一分每一寸都好似是仙筆描繪出來的美麗。

她輕輕地捏住那指尖上的精致錦囊,立刻感觸到了一絲殘留的體溫。

那只手迅疾縮回了鲛紗帳內。

林燕然走回自己被窩,晃了晃腦袋,将那只手的影子驅散,這才将錦囊打開,取出了那枚藥丸。

藥丸通體雪白,散發着一股極為幽靜沉邃的香,非常的寧神。

她将藥丸舉高,迎着月光細瞧。

有琴明月也在鲛紗帳內瞧着她。

藥丸對她至關重要,她交出去了,難免緊張不安。

林燕然瞧的極為認真,眼睛仿佛釘在了藥丸上,藥丸在她手中緩慢旋轉,每一寸都被她極仔細地凝視。

她的臉龐剛好也迎着月光,神情莊肅,眼神專注,整個人都沉浸在對藥丸的研究中,身上顯出一份全神傾注的鑽研精神。

有琴明月恍惚記得,前世她得到了一名傳說中的天才鑄造師,親自去鑄造所撫慰,見到那鑄造師在對待手中刀劍時,便是這幅模樣。

極致的認真,全情的投入。

她心底暗暗吃驚,這個賤民身上竟能有這份匠心?

下一瞬,她臉色就變了,變得特別難看。

因為林燕然居然伸出了舌尖,在舔舐她的藥丸!

而且她神情還特別享受,仿佛那是一份世間難尋的珍馐。

那可是她貼身佩戴整整十六年的寶貝,從未離開身體半步,就像是她的第二生命一樣珍貴。

可是這個賤民,竟然對她的寶貝做出這般亵渎的行為!

可惡!該死!

有琴明月感覺到一股無法形容的羞恥從心底湧出,隐蔽且不可對人言,但正因為不可對人言,所以她更難受了。

雙手猛地攥緊了被褥。

賤民賤民賤民賤民賤民賤民!

她狠狠詛咒着。

然後她看到,林燕然又舔了第二口,接着換了個位置,舔了第三口……

太放肆了!實在是太放肆了!

有琴明月氣得臉色漲紅,要不是高雅的修養令她克制隐忍,她真的想現在就一刀刀剮了她。

林燕然不知舔了多少口後,總算停下,她爬起來,匆匆走入堂屋,取來紙筆,弓着腰在桌子上奮筆疾書。

她在記錄自己辨認出來的藥材。

有琴明月心裏又好受點了。

神農也曾嘗百草,這個賤民應當是在辨別藥材吧。

林燕然記錄完,又拿起藥丸審視。

背後忽然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一炷香時間已到。”

她趕緊轉身道:“明月,你再讓我瞧瞧,還有一味藥材,我快要辨別出來了……”

“拿來。”有琴明月語氣很冷。

林燕然只得将藥丸裝入錦囊,遞了過去。

此時房間內也沒點燈,只有朦胧的月色,隔着鲛紗帳,她感覺自己好像被瞪了一眼。

怎麽了嘛?自己又觸犯她什麽了?

林燕然感覺有點莫名其妙,旋即便坐在桌旁,對着月光下的紙張抓耳撈腮。

有琴明月聽見她小聲嘀咕:“怎麽就不多給我一點時間呢,第六味藥材我馬上就能辨認出來,就差一點,就那麽一點點……唉……唉!”

她語氣失落至極,有琴明月聽得暗爽。

誰叫這個賤民亵渎自己的藥丸,活該她急!

她捏着錦囊湊在鼻尖下細細嗅聞,幸好沒什麽怪味兒。

但是想到上面肯定沾了林燕然的口水,她就一陣陣排斥,這還怎麽貼身佩戴?

她氣惱地将錦囊扔在枕頭邊上。

該死的賤民!

林燕然确實富有鑽研精神,如果說一開始是為了讨好有琴明月保命,那現在就更多是為了破解學術難題。

難題攻破不了,她就寝食難安。

因此她在桌旁嘆氣一番後,被迫躺在被窩裏,可依舊是翻來覆去,想着那快要呼之欲出的第六味藥。

到底是什麽?像這個藥材,又有點像那個藥材,可惡,就差那麽一點點。

林燕然懷揣着遺憾,翻來覆去好久才睡着。

然後她睡過了頭。

有琴明月依舊堅守着皇宮裏的嚴苛作息,卯時初便醒了。

她照常整理好衣裙,梳攏秀發,而後掀開鲛紗帳,将之挂在挂鈎上。

結果發現林燕然躺在床前地上呼呼大睡,而且她還不知不覺卷着被子滾到了床腳下,将腳踏都堵死了。

她要起床,便得從她身上跨過去。

有琴明月深深地後悔,她不該答應讓她來打地鋪的。

她懷着一種氣惱的心情下床,出了房間。

堂屋的門還拴着,她打開,發現天色蒙蒙亮,便連林翠翠和陳小花都沒來,黑狗并沒睡在專門給它建造的狗窩裏,而是睡在廊下,開門的瞬間就竄了起來,小跑到她腿邊,搖頭擺尾,極為親昵。

有琴明月忍不住慢慢蹲了下來。

腳踝仍是發出了些微的疼痛,但已較前幾日好多了。

黑狗很親她,她摸了摸它的頭,被鎖住那段時間,她都是和黑狗睡在柴房,有時候天冷,她甚至得抱着黑狗取暖。

堂堂公主,雖然生來尊貴,卻是吃過苦頭的,在皇宮裏,也在這座院子裏。

有琴明月心情倏地低落,她站了起來,凝望着越來越亮的天空,再有十餘天,她的人馬就會到來。

屆時,一切都會不一樣,她會拿回一切,登上皇位,以血還血。

“嫂子——”

背後傳來一聲柔婉的呼喚,早起的顧玉婉走到了她身邊。

“天色還早,妹妹怎麽不多睡會?”

有琴明月難得主動開口。

顧玉婉柔柔一笑:“昨夜睡得早,便起得早。嫂子,昨天見你看書,我便沒去打擾,其實我是鳳舞城顧家的女兒……”

顧玉婉又主動解釋了一遍。

有琴明月暗自滿意,這說明顧玉婉對她很有好感。

兩人正聊着天,大門被拍響了。

顧玉婉立刻說道:“嫂子,我去開門。”

她看出來有琴明月腿腳不便,偷問林翠翠才知她受過傷,因此便自告奮勇。

顧玉婉去打開大門,陳小花先牽着黑虎進來了,接着林翠翠低着頭進來。

顧玉婉同她們打招呼,陳小花甜甜應了一聲,林翠翠卻依舊低着頭,躲避似地不吱聲。

顧玉婉覺得有些奇怪,這兩日相處,她對兩個女孩很是喜歡。

便偏了目光去瞧,這一看之下,頓時吃了一驚。

林翠翠那張秀氣的臉上,全是青紫的傷痕,左一塊右一塊,布滿整張臉,一看就知是被人用拳頭狠狠砸出來的。

接着顧玉婉又發現她走去廚房時,上臺階的動作是一瘸一拐的。

腿也受了傷。

顧玉婉頓時難受了,她雖然被叔叔算計嫉恨,可從未挨過打,此時看着和自己同齡的女孩被毒打成這樣,頓時揪心不已。

誰這麽狠心啊,連女孩也往死了打。

顧玉婉抿住嘴唇,往回走。

有琴明月正看着她。

她也發現了不對勁,如果顧玉婉對她說出來,她會出手幫忙,但是顧玉婉看了她一眼,勉強擠出一個笑,便走進了堂屋。

有琴明月自然也沒再問。

飯菜做好後,林燕然仍沒醒,陳小花前來詢問:“仙女嫂子,我們等燕然姐一起開飯嗎?”

有琴明月道:“不必,我們先吃。”

陳小花立刻手腳麻利地端上飯菜,林翠翠進了廚房就沒出來過。

飯桌上,只有有琴明月和顧玉婉兩個人。

顧玉婉一邊吃着飯,一邊想道,翠翠定是怕人瞧見,所以躲起來了。

有琴明月還在養病,她不想讓她操心,便沒提,可這會兒憋在自己心裏,甚是難受。

等她們吃完了,又是陳小花來收拾碗筷。

林燕然是被窗外的陽光照醒的,她睜開眼就被迫眯住了眼睛。

春日的陽光,溫暖和煦,異樣的明媚,将房間照的亮堂堂的。

她坐起來,慢慢想起昨夜種種,接着便一咕嚕站起身。

這才發現有琴明月已起床并出去了。

她吃了一驚,大步往外走。

“明月——”

掀開簾子,她愣在當場,有琴明月和顧玉婉坐在桌邊,正安靜地吃飯。

陽光從屋外射進來,剛好照亮了大半張木桌,桌上擺着稀粥、饅頭、蒸雞蛋、青菜豆腐,還有一盆瘦肉疙瘩湯。

這是她專門教給陳小花的幾樣早點。

每樣食物都在冒着熱氣,熱氣升騰在清晨的陽光下,掩映着有琴明月美麗的臉龐。

這一幕,顯得格外溫馨。

有琴明月看了眼欲言又止的顧玉婉,決定回應她。

“來吃飯吧。”

顧玉婉随即站起身來道:“恩公,你快些來吃吧。”說着便去門前喚陳小花,為她盛粥來。

林燕然笑着道:“好,我這就來。”

她匆匆去水井邊洗漱完畢,而後便來到飯桌邊,陳小花恰好給她端來了稀粥。

“你們怎麽沒來桌上一起吃?”

陳小花道:“燕然姐,我們已經吃完了。”

林燕然便沒再問,她沒有尊卑那一套,第一天便說過,林翠翠和陳小花可以同桌吃飯。

她端起稀粥,順着碗沿吸溜,很快便吃下了小半碗,接着去夾了幾大塊豆腐,連着稀粥一起趕下肚。

也不知為什麽,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她就發現她的食量暴增。

很快一碗粥見底,林燕然給自己盛了一碗疙瘩湯,又拿了個饅頭,這疙瘩湯是酸鹹口,特別開胃,再搭配熱騰騰的饅頭,一口饅頭一口湯,饅頭蓬松柔軟,湯濃稠香滑,裏面還有一顆顆切碎的肉丁,簡直越吃越香。

顧玉婉看得呆了,她從未看到有人吃飯這麽香,本來她都吃飽了,這時竟覺得還能再吃點。

有琴明月很是嫌棄,擱下筷子:“妹妹,你慢用,我先回房了。”

她扶着桌* 子要起身,林燕然喊道:“快別動。”她匆匆放下碗筷,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她跟前,一下便将她攔腰抱起來了。

有琴明月被抱了個措手不及,氣得臉色泛紅:“你放肆……放下我!”

林燕然立刻聽出她生氣了。

但這時再放下,也太沒風度了吧。

她硬着頭皮道:“你還在養傷,走不得路。”

又硬着頭皮抱她回了房間,小心将她放在椅子上坐好,而後偷觑着她臉色,軟着聲音解釋:“我剛不是故意要讓你難堪,我怕你牽扯傷口,所以不由自主就那麽做了。真的,請你信我。”

這番話情真意切,沒來由地叫人相信。

有琴明月別開臉,她對自己竟然有一絲動搖感到不滿。

她眼睛剛好看見了地上的被褥,被褥亂糟糟的,還保留着起身後的形狀。

這個賤民起床後居然不收拾自己的被窩?

素來喜潔的她,立刻蹙起了眉尖。

林燕然跟着望去,立刻知道問題所在,她趕緊走去将被褥疊好,放在了角落裏。

“是我疏忽,下次不會這樣了。”

還想有下次?有琴明月不滿地掃了她一眼。

林燕然沒留意到這個目光,她蹲下身看着她:“明月,這兩天事情纏身,沒顧上檢查你傷口,你讓我瞧瞧可以嗎?”

有琴明月只覺得她得寸進尺。

她想讓她滾。

可忽然想到,顧玉婉就在門外,顧玉婉知道藥丸是林燕然制出來的,又對她感恩戴德,若是見到她們關系和睦,想必日後為自己做事會更加盡心。

為了大業,她不介意和這個賤民飾演一番夫妻情深。

于是她點了下頭。

林燕然搬來一張椅子,想了想又去抽出自己昨晚用的枕頭,墊在了上面,而後将她左足擡起擱在枕頭上。

她小心卷起她的褲管,褪下足衣,凝目細瞧。

傷痕已經完全愈合,留下了一圈褐色的疤。

白玉有瑕了。

林燕然暗地遺憾,又去取來柳蓁蓁那盒藥膏,細細塗抹在上面。

“走路現在還刺痛嗎?”

“尚可。”

“沒有傷到筋骨,你不用擔心,這傷疤,我會想法祛除,你也不用擔心。”

“你難道要自己研制祛疤膏?”有琴明月懷着一股怨氣反問。

林燕然仍在查看她足踝上那圈醜陋的結疤,聞言自然而然地道:“當然,柳大夫這祛疤膏目前看來,不大管用。”

有琴明月沒再搭理。

她足踝受傷,留疤,都是拜她所賜,便是她幫自己恢複到原樣,她也恨她。

林燕然也察覺這個話題有些沉重,便轉而道:“明月,這幾日天氣晴朗,我打算趁機翻修一遍房屋,剛好正值盛春,那日我去打獵時,瞧見後山有處景致秀美,且有溪流經過,不若我送你和顧姑娘一起去郊游踏青,屆時我再打些獵物,你們就地野炊燒烤,賞賞春光,如何?”

有琴明月沒聽明白燒烤為何物,但是有點動心。

她自從落難,已經足足三個月沒曾出門過了,便像是折翼的鳳凰,被關在漆黑的籠子裏,看不見天日,也沒有希望。

如今死衛尋來,一切準備就緒,她即将開啓新的征程,在此之前出去踏踏青,散散心,也無不可。

何況還可以進一步和顧玉婉拉近關系。

“可以。”她應下了。

林燕然有些高興,她感覺事情在好轉,和反派的關系也開始冰山雪融。

她忍不住将事情往好了想,又道:“明月,那……那藥丸,你再讓我瞧瞧好不好?”

還敢提這事?

有琴明月立刻瞪了她一眼。

林燕然被學術難題釣的心癢癢,面對她冷淡不悅的眼神,也忍不住犯起了學術大佬的毛病來。

固執。

“明月……”她又軟軟地喚了聲,語氣央求,“你再讓我瞧瞧吧,我快要推測出第六味藥了,真的——”

她小意讨好,眼巴巴地瞧着她,眼神軟的不得了。

有琴明月莫名有點受用,加上林燕然剛才那一番鋪墊,她甚至覺到被讨好的愉悅。

但是昨夜被林燕然氣到,還沒消呢,這時怎肯如了她的願?

而且看林燕然這幅期待勁兒,明顯對研制藥丸充滿了一種執着,很好,那她便要釣着她,讓她難受。

“我要看書了。”

她眉眼淡淡的,話語也淡淡的,便連拒絕人的方式也淡淡的。

可是林燕然知道,這是沒指望了。

她只好道:“那我今日便去尋摸一輛馬車,整饬幹淨後,帶你出去踏青。”

有琴明月嗯了一聲算作回應,林燕然出來房間,剛好迎上顧玉婉好奇的眼神。

她便将踏青之事說了。

顧玉婉眉眼含笑道:“恩公和嫂子真是恩愛,是我沾光了。”

剛才她們在房間輕言細語,說了好一番話,她還是未出閣的少女,本羞于聽見,可偏偏又很好奇,猶豫着猶豫着,就偷聽完了全程。

她聽出來了,恩公對嫂子極好,事事順着她,嫂子在恩公面前有些面薄害羞,但聽着她們相處,總覺得甜滋滋的。

真好。

顧玉婉真心替她們高興。

恩愛?林燕然暗地苦笑,她倒是真的希望她們恩愛,可事實不止不恩愛,還有着血海深仇呢。

不過這面上功夫還是得做,她便笑笑道:“是啊,我娘子人美心善,能娶到她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

有琴明月正在翻書的手頓住,惱怒地哼了一聲。

這個賤民,且容你再得意一陣,待到孤一切就緒,就送你去見閻王。

可是這一聲哼聽在外面兩人耳中,意思卻截然相反。

林燕然暗想,糟糕,又惹得反派生氣了。

顧玉婉想道,嫂子一定是害羞了,恩公誇她她不好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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