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025章 第 25 章
林燕然正打算和顧玉婉說賣藥丸的事, 大門被啪啪啪地拍響了,陳小花跑着去開了門,門栓還沒放穩呢, 林大海就擠了進來。
“燕然,你快出來, 我有話同你說。”
林燕然只得趕緊走出去,順勢掩住堂屋的門。
林大海已眉開眼笑地迎了上來, 他身邊跟着林大山、赤豹、林江河還有另外兩個中庸,林燕然一見來了這麽多男子,立刻催着他們進了廚房。
陳小花吓了一跳,趕忙去搬來條凳給衆人坐。
林翠翠蹲在竈膛裏面,低着頭, 怯生生地喊了聲:“爹。”
林大海壓根沒顧上搭理她,問道:“燕然, 你怎麽把我們拉來這裏了?一股煙灰味兒。”
林燕然道:“我娘子還在養病呢,家裏有女眷你們都闖進去咋怎麽行?”
林大海道:“也行吧,有些事不能讓女人知道。林翠翠陳小花你們兩個出去。”
陳小花趕緊上前去拉住林翠翠, 林翠翠全程低着頭, 默不吭聲地出去了。
林燕然瞪了林大海一眼:“林叔你說這話我可不愛聽, 我也是女人。”
林大海趕緊道:“你不算。”
林燕然:“……”
她板起臉, 看這個便宜叔叔相當的不順眼。
林大海卻絲毫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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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扯住自己的胡子, 狠狠捋了幾把,精明的小眼睛在她臉上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越是放光。
林燕然忍無可忍:“說不說,不說我走了。”
林大海趕緊道:“燕然, 昨天的事我都聽峰兒講了,我就說你這孩子從小就瞧着機靈呢, 原來是善財童子投胎到了我鳳凰鎮!”
“你放心,這事兒絕對保密,我已經吩咐所有獵戶,絕對不準往外提你幫大家賺錢的事!”
“燕然,你和叔說實話,你是不是善財童子下凡?”
林燕然:“……”
林大海又繼續道:“昨兒個回來時,你說的新買賣怎麽樣啦?能賺多少銀子?”
林燕然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再多問幾句,洩露天機,不止一文錢賺不到,咱們還要因為窩藏逃犯被抓去坐大牢。”
林大海趕緊拍自己嘴:“呸呸呸,觀音菩薩、如來佛祖、財神爺在上,保佑燕然這次的買賣一定發財!”
林燕然暗道,我忽悠來了一個堪比韓信、白起的将帥天才,确實是發大財了。
林大海拜完菩薩,又眼巴巴看着她,林燕然不勝其煩,只得道:“老實等着吧,該發財時自然會發財。”
林大海臉上的褶子頓時笑得舒展開來,大手一揮,沖着林大山道:“拿來。”
林大山遞過來一個沉甸甸的褡裢,林大海一屁股坐在地上,将褡裢扒拉開,露出了一堆碎銀子。
他喜滋滋道:“燕然,這次多虧你的計策,咱們真的發財了,一共九十九頭獵物,十二頭鹿,十頭狍子,十八頭野豬,六條狐貍,二十條野兔,剩下都是野雞,全賣出去啦,共計賺得五百六十三兩八錢。”
“燕然,咱打獵四十多年,可從沒賣過這麽多銀子,所以叔做主,你得大頭。”
他從那堆銀子裏撥拉出一堆來:“這是你的一百五十兩。”
其實這老頭心裏有點打鼓,畢竟這次要不是林燕然,他們的獵物不止要賤賣,甚至還可能賣不出去,被捅破皮子的獵物,少有城裏人願意買。
這次春獵,他兒子林山和那個郭旺的小隊,全軍覆沒,一頭獵物都沒有,所以他便想着扣除一部分賞錢,偷偷分給林山。
可是怎麽算,都得分林燕然一百多兩,給他肉痛的喲,整夜都睡不着,最後是林大山說道了一番,他才咬牙決定,給林燕然多分點錢。
林燕然其實有點驚訝,一百五十兩,對林大海這種鑽在錢眼裏的人來說,能舍得拿出來給自己是真的不容易。
畢竟他是鄉堡,分錢他說了算。
“燕然,你看怎麽樣?”
林燕然點點頭:“行。”
林大海立刻放下了心,又眉開眼笑道:“燕然,這一百五十兩可是叔力排衆議給你争取來的,你可千萬別往外說,叔擔了天大的責任呢。”
老狐貍,這是賣好呢,林燕然笑眯眯點頭:“謝謝林叔。”
赤豹等人都暗暗替林燕然不值,他覺得林燕然可以分更多,畢竟這次的事,全都得虧林燕然才能賣出比平常高出四五倍的銀子。
別看這一百五十兩多,這可是一個小隊分到的錢。
這裏面,林燕然一個人便打了兩頭鹿,一頭狍子、三頭野豬,要不是他們扛不動,還可以更多。
光這些,就值當一百兩了,也就是說林燕然立了天大的功勞,賞錢只給了五十兩。
赤豹猶豫了下,還是沒敢說出來,林大海是鄉堡。
不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便插嘴道:“鄉堡,這次郎君帶着我們忙前忙後,要是沒那幾身衣裳,後面高價賣獵物給醉仙樓的事都不會有着落呢,這衣裳錢,你看是不是得補給郎君?”
此事林峰回去就跟林大海說了,被他狠狠臭罵了一頓,林大海還想糊弄過去呢,這時被赤豹說破,便有些讪讪,林大山吧唧着旱煙道:“哥,這衣裳錢得補,不能寒了孩子的心,這樣往後賺錢的事,孩子們才會多想着咱。 ”
林大海頓時放下了那點肉痛,故作大度地道:“誰說我不補了?這不是還沒說完事嗎?我心裏記着呢,燕然,峰兒說你們買衣裳花了五兩二錢,叔做主給你補六兩,你們六個人剛好一人一兩。”
赤豹立刻聽出他的小算盤,這是想讓林燕然給每個人都分一兩銀子,這樣林峰便也可以得到一兩銀子,林峰得到了,不就相當于林大海得到了?
赤豹暗地嘆了口氣。
他能想到,林燕然自然更能想到,不過林大海本來就是個摳門,能從他手裏要回衣裳錢,已算是破天荒了,所以她什麽也沒說,笑眯眯接下:“謝謝林叔。”
林大海心滿意足,背起褡裢道:“銀子你收好了,可莫要亂花,更不可去賭錢,知道不?”
林燕然:“是是是,叔說的是。”她趁機道:“叔,我如今改邪歸正,打算安分種田打獵養我娘子呢,你給我弄些田地種種。”
“你要種田?”林大海被震驚的不輕,其餘人也都詫異地看着林燕然,他們是獵戶,世代為獵,很少有專門種田的。
林燕然道:“叔,我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你要是不給我弄點田地栓着我,我肯定又忍不住去賭博了……這戒賭,難吶!”
林大海一聽這話,立刻道:“你萬萬不可再去沾賭,這樣,叔給你尋摸尋摸。”
林大山磕了磕煙袋,道:“我記得燕然家西頭,剛好有三畝還不錯的肥地,那戶人家的男人死了,只剩孤兒寡母也種不了地,不如便給燕然。”
林大海小眼睛轉了轉,故作為難地道:“這鳳凰鎮的莊稼戶本來就少,那家是世代務農的,田地都錄了籍冊,若是那孤兒寡母鬧到縣衙裏去,咱們也不好交代呀,不過燕然你要是肯出些銀子,叔便去給你說道說道,讓她們将那三畝地過給你,屆時你只需出一筆過戶費,這三畝肥地便在你名下了。”
林燕然立刻聽出他心思,便伸手往兜裏掏摸,摸到一顆碎銀子,嘶,不行不行,這得有一兩,太多了!
林大海看見她掏摸,知道她聽懂了自己的話,暗道這侄女倒是上道,那小眼睛一個勁兒地往她掏摸動作上瞅。
林燕然臉上不住露出肉痛的神色,這個不行,那個不行,身上又恰好沒帶銅錢,她最後終于摸到了最小的一粒銀子,滿臉肉痛地掏出來。
好家夥,二錢銀子呢!
她肉痛地遞過去:“那就麻煩叔幫我去說道說道,這些錢便當是侄女孝敬叔的。”
林大海本來還嫌少,畢竟林燕然可是剛剛從自己手裏拿走了一百五十兩巨資!
可瞧見她那滿臉肉痛的神色,他又舒服了,笑得滿臉褶子都開了,接下銀子,歡天喜地地和林大山走了。
赤豹眼睜睜看着林大海又從林燕然這裏诓走二錢銀子,痛心不已,便宛如林大海诓走的是他的銀子似地。
何況只是動動嘴皮子,怎麽就能值當二百大文呢?!郎君也太容易上當了吧!
他趕緊說道:“郎君,咱們鎮上有些人家種不了那麽多田地,我去找他們幫你租一些來種,何須買田地呢?”在他看來林燕然是高級乾元,不可能永遠留在鳳凰鎮,花錢買田地委實不是明智之舉。
林燕然卻自有打算,只道:“沒事,我喜歡種地,還是買來安心些。”她前世便是國家級的農學藥學雙院士,兩個領域都取得了不菲成就,年紀輕輕便能率領國家科學院傲視全球。
真要算起來,農學才是她的老本行,藥學只是為了輔助農學才去學的第二學科,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
現在終于不用像前世那樣被工作纏身,終于可以潛下心來繼續研究她的代表作——高産抗旱農作物,作為一個鑽研狂魔,還有什麽能比潛心研究心愛的項目更幸福呢?
所以這田地,她是必須要放在自己名下的。
她分出五十兩,遞給赤豹:“你們一人十兩,拿去分了吧。”
赤豹滿臉震驚:“郎君,這也太多了吧?我們只是跑跑腿,大功勞都是郎君做的。”
林江河和其餘兩個中庸也一臉不敢置信,高興但是又有點不敢接受。
“郎君,這太多了,使不得,真的使不得。”
林燕然也知道十兩對他們來說太多,他們一年到頭勤勤懇懇打獵,也未必能賺到十兩,不過她想的更遠,王驚鴻的事,接下來賣藥丸的事,她都需要人,這五個人目前看起來人品還不錯,可用。
她不介意多分錢給他們。
“給你們就拿着,我以後用的着你們的地方還多着,拿了錢我才能對你們委以重任。”
這番話說的四個人都眉開眼笑,嘴巴咧成了褲腰帶。
林江河特別老實,接下十兩銀子時也忍不住道:“郎君要重用我們呢,我比得了十兩銀子還高興。”
赤豹滿臉感激,卻沒吭聲。他得了十兩銀子,可是反而更痛心了,郎君這麽大方,以後可怎麽辦?暗暗想着,怎麽也要替郎君看住銀子,管着她別大手大腳,畢竟她的銀子,也有他們這些中庸的份,要是都被人騙走了,那這個小隊得散啊!
林燕然正要走,又回頭:“你們兩個叫什麽?”她還一直沒弄清楚那兩個中庸名字。
這兩人其實是雙胞胎兄弟,長得平平無奇,屬于放在人群裏誰都不會多看一眼那種最大衆化的長相。
兄弟倆一起笑出一口白牙。
“郎君,我是老大,我叫陳平。”
“郎君,我是老二,我叫陳安。”
林燕然沖他們笑笑:“好名字。”她又往兩人臉上看了一眼,可是依舊沒記住他們的樣子。
這時忽然訝異道:“林峰呢,他怎麽沒來?”
此言一出,四人臉色都變了。
林燕然立刻沉聲問赤豹:“怎麽回事?”
赤豹嘆了一口氣,大步走出門外,接着便生拉硬拽,将躲在角落低着頭的林峰拖拽到了門口,只是到了門口,林峰忽然扒住門框:“你放開我,我自己和郎君說。”
赤豹沒好氣道:“最好如此。”
林燕然大步跨出門檻:“林峰,擡頭。”
林峰雙手死死扣住門框,手背上青筋直冒。
忽然之間,他擡起頭來。
林燕然吃了一驚。
這少年一雙眼睛青腫不堪,擠在一起甚至睜不開,眉骨、眼角全都是傷,鼻子上還沾着血漬,嘴角破了,左臉腫的老高。
“怎麽回事?”
少年紅腫的眼睛立刻飚出淚來,恨聲道:“林山搶走了我的新衣,我和他打架,爹還罰我,連我應得的工錢也不給我。”
林燕然張了張嘴,林峰期待地看着她,腫成一條線的眼睛紅通通的。
她嘆了一口氣,肅聲問道:“林峰,我管你爹叫什麽?”
“叔。”
“那你今年多大了?”
林峰嗫嚅道:“十九了。”
林燕然十八歲,比他還小,是他堂妹,可他這個哥哥被搶走了衣裳,居然對着妹妹哭。
林峰立刻羞愧的低下頭去,死死捏住了拳頭。
林燕然道:“你爹是我長輩,此事是你的家務事,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我作為晚輩,更不能插手,你明白嗎?”
“郎君,我懂了。”
“且你已明事理,似這般兄弟龃龉的事,你當學着自己處理。”
“嗯。”
林燕然上前一步,拍了拍他肩膀。
“但是——”
正滿懷失望難過的少年猛地擡起頭來。
“你不會永遠打不過他,今天你受的委屈,會化作力量讓你強大,你會變得越來越強,沒人再能欺負你,也沒人能搶走屬于你的東西。”
“總有一天,你可以堂堂正正拿回你的新衣。”
“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
林燕然說的很慢,每一個字都清晰地落入林峰的耳中,也落入了其餘四個中庸的耳中。
她沒有說“一件衣裳而已,別在意”這種廢話,那件新衣對這個鄉下少年來說,可能是此生最珍貴的禮物。
等她轉過身,看見另外四個中庸都飽含期待地看着她,她便道:“你們也是。”
四個中庸的眼眶立刻濕潤了。
“郎君!”
林燕然走回院子,她還有很多事要做。
林峰終于又擡起頭來,四個中庸圍在他身邊,紛紛勸他算了。
“一件衣裳而已,算了吧林峰。”
“是啊林峰,林山是乾元,你打不過他的。”
林峰用紅腫的眼睛瞪着他們。
“你們不相信我能拿回來,可是郎君相信我。”
他一瘸一拐地走了。
赤豹看着他離去有些頭疼,只得吩咐林江河:“你去看着他,別讓他做傻事。”
接着又想到更頭疼的王驚鴻,這小子昨晚在他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挑三揀四,将他氣得不輕,所以臨走前他将他關在了柴房,這時便想問問林燕然什麽打算。
林燕然正和顧玉婉說事。
她将對有琴明月說過的所有權、經營權和分銷權,拆解開來,細細講述,本以為顧玉婉要接受這些新模式有點困難,沒想到自己只是略略解釋,她眼睛就亮了起來。
“恩公,你竟能有如此奇思妙想,小女子真是佩服之至!”
林燕然笑道:“這麽說你認同此法?”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的眼神充滿了崇拜,毫不猶豫地點頭:“自然,恩公此法,不止可以囊括天下豪商為己所用,還能省卻去操心店面、貨物積壓、銀錢周轉等各種問題,利潤自然也會水漲船高。”
林燕然聽得也是暗暗咂舌,不由贊道:“顧姑娘你真是冰雪聰明,一點就透,不過,你會不會覺得此法太過盤剝你們這些大商人?”
顧玉婉莞爾一笑:“恩公,小女子只是個普通商戶,還算不得大商人呢。”
林燕然随口道:“那我祝你以後成為富甲一方鼎鼎有名的大商人。”
旁人說這種話顧玉婉只會當做假意奉承,可是林燕然說的就像是聖旨一樣,讓她下決心要成為。
“承恩公吉言,小女子一定不負恩公所望!”
房間內的有琴明月則是放下了手中書,神情陷入了回憶。
日後的顧玉婉何止會成為大商人,她是叱咤風雲富可敵國的頂級豪商,一紙商令,便可令半個國家的商政陷入癱瘓。
只聽顧玉婉正色道:“恩公,其他豪商定然會覺得此法嚴苛,但是玉婉絕對不會,我巴之不得恩公賺得越多越好,何況能為恩公效力,是我最大心願。”
“如今,恩公此法最大的難題便在于對藥丸的宣傳和制作上,宣傳不鳴則已,鳴則必求驚人,方可迅速在市場上打出名頭,而制作也要跟上銷售的力度,當然,恩公所提及的預訂,可以很好地解決這一難題。”
房內的有琴明月聽得暗暗滿意,顧玉婉确實聰明,林燕然說的方法她不止一點就透,還能舉一反三,不愧是可以富甲天下的經商天才。
林燕然道:“這藥丸是我為我娘子所研制,屬于我娘子所有,往後無論什麽豪商要來經營售賣,必得我娘子點頭方可,這一點,也請顧姑娘理解。”
顧玉婉立刻道:“恩公請放心,你和嫂子如此恩愛,我一定将你們的藥丸名揚天下。”
名揚天下,林燕然不以為意,只笑着道:“既如此,便勞你操心此事,若是有什麽需要,只管告訴我。”
顧玉婉取出一封信給她:“勞煩恩公差人将信送到鳳舞城,交到我奶娘徐娘子手裏。”
林燕然接下,問道:“這封信需要保密嗎?”
顧玉婉暗贊了一聲,道:“恩公不用擔心,我用了暗語,只有我奶娘才能看懂,但送信之人務必要見到我奶娘才可交信,我奶娘左手斷掌,左眼角有一枚黑色小痣。”
林燕然記下,見她又一臉期待地問道:“恩公,此藥丸情深義重,意義匪淺,恩公給藥丸取個名字吧?”
名字?林燕然第一時間便想到了有琴明月,這是她保命的藥丸,既然藥丸都給有琴明月了,名字自然也給她取,如此不是更能讨好她?
一念既定,她示意顧玉婉稍等,便走到房門口,掀開門簾朝裏笑着問道:“明月,我們的藥丸即将問世,你學問好,給藥丸取個名字吧?”
顧玉婉也從簾外瞧去,笑盈盈地望着有琴明月:“嫂子,你和恩公的藥丸一定會大放異彩的,這個名字可是至關重要呢!”
有琴明月怔住了。
名字……前世沒有這個藥丸的事,如今自己獲得了有琴斐的機緣,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也立刻意識到,這個藥丸意義重大。
“新生。”
“這個藥丸的名字叫新生。”
她這樣說道。
新生丸?顧玉婉念叨了一句,有些猶豫。
皆因這名字聽着也太普通了,一點都不像是市面上的知名藥丸名字那般華麗隆重,譬如什麽回春丸、百病消、閻王懼、神仙樂。
但是林燕然立刻道:“好,這個藥丸便叫做新生丸,希望所有服下新生丸的人,都能消除痛苦,沖破黑暗,重獲新生!”
顧玉婉一聽她這麽說,頓時想起自己那晚服下新生丸後,确實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她眼睛一亮,道:“恩公說的太好了。”
見名字定下,林燕然便欲放下門簾離開,卻見有琴明月怔怔看着她。
她心中一動,便走了進去,來到她面前細聲問道:“明月,你可是還有事?”
有琴明月恍然回神,輕輕撇開臉。
“無事。”
林燕然哦了一聲,往外走,有琴明月忍不住又去瞧着她背影。
剛才林燕然說的那句話,仿佛說在了她心坎上,她竟然因為她這句話生出了一種被理解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是林燕然打着燈籠,發現了蜷縮在黑暗角落的她。
怎麽會是她呢?
理解自己的人,可以是任何人,但怎麽可能是林燕然?
有琴明月緊緊地蹙起了眉尖,為這個突然到來的感覺,感到了一陣迷茫。
林燕然往堂屋外面走,她準備去找一輛馬車,顧玉婉猶豫了下,小步跟來道:“恩公,有件事,我不知當說不當說?”
林燕然忙停住腳步:“你說。”
顧玉婉往門外瞧了一眼,壓低聲音道:“我早起看見翠翠臉上都是傷,不知發生了何事,我也不好相問。”
林燕然心頭一沉,沖她道:“我知道了。”
她走出門外,林翠翠和陳小花正在新建的柴房前劈柴,兩人都背對着她。
她大步走過去,将林翠翠拉到面前,女孩猝不及防,慌忙去捂臉,可是已晚了。
林燕然瞧了個正着。
林翠翠臉上都是傷,臉頰腫的老高,其中一只眼睛的眼眶被拳頭砸成青烏,嘴唇上還有個帶血漬的疤。
“林山打的?”她問。
林翠翠低着頭,小小聲道:“燕然姐,我沒事的。”
林燕然看向陳小花:“小花,你說。”
林翠翠偷偷拉扯陳小花,陳小花被林燕然咄咄眼神瞧着,壓根不敢隐瞞。
“燕然姐,昨天你送我們饴糖,我和翠翠一人一半帶回家去,林山瞧見便要将她的糖都搶走,翠翠不肯,就被他打了一頓,姑爹也不幫她,還說她一個沒用的中庸,能在家裏有口飯吃已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居然還敢和乾元哥哥争搶吃的,活該被打。”
林翠翠怕給林燕然惹事,兩只手拼命擺動:“燕然姐,我沒事的,真的,大哥打我也不是第一天了,我受得住,我還能幹活,你看,我舉得動斧頭,能給你劈柴。”
林燕然的臉色猛地沉了下來。
兩個女孩都忐忑不安地低着頭,仿佛自己才是做錯事的那個。
她只好強壓怒火,緩聲道:“你嫂子那有藥膏,你們去要些來抹在傷口上。燕然姐家裏活多得很,你們要每天來幫我,知道嗎?”
兩個女孩頓時轉悲為喜,擡起頭來驚喜地望着她:“知道了燕然姐,謝謝你!”
林燕然轉身朝門外走去。
院子裏發生的一切,屋內聽得分明。
有琴明月放下書,撐着桌面起身,去找來了那盒藥膏,她出來房間,立刻遇到了顧玉婉,顧玉婉忙道:“嫂子,你歇着,我幫你拿過去。”
有琴明月自是欣然從之,将藥膏遞給她:“有勞妹妹。”
顧玉婉沖她笑笑,拿着藥膏去找林翠翠,三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很快就在一起說起了話。
有琴明月看了一眼,返回房間,死衛已悄然而至。
“殿下,這是我們調查所得。”
死衛呈遞上來一份案卷,而後又悄然隐沒身形。
有琴明月打開來看。
案卷做的十分詳細,林燕然昨日辰時出發前往石門縣,酉時方回鳳凰鎮,這期間她做過的每一件事,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被記錄在了案卷中。
有琴明月看完,陷入了沉思。
醉仙樓發生的一切,自然也都記載在冊。
柳蓁蓁原來另有身份,看來是哪家貴人的小姐,不知因何來到了鳳凰鎮。
林燕然……她才真正叫她吃驚。
醉仙樓那一番話,絕不是以前那個酒囊飯袋林燕然能說得出來的。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她忍不住輕輕吟出了聲,這首詩質樸無華,卻蘊意深遠,這樣的詩句,放在任何時候都會被傳頌的衆所周知,可她前世從未聽過。
這詩,也絕不是以前那個林燕然能作出來的。
林燕然,現在的你,到底是誰?
你又有什麽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