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029章 第 29 章

林燕然途中故意折了幾個方向, 才朝着城門口沖去,看起來是倉惶逃命,實則是引魚上鈎。

在她身後緊追不舍的王沖忽然被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形擋住去路。

他立刻按住刀柄, 喝道:“何人敢擋本捕頭緝拿兇犯?”

那人生了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 威風凜凜,猶如一扇門板似的擋在面前, 一身制式緋色衣袍,長臂一伸,往他面前遞出了一塊銀色腰牌。

王沖定睛一看:“巡夜人?!”

他瞳孔猛地驚縮,巡夜人是龍淵國極為特殊的組織,他們全是由高級乾元組成, 武功高強,實力強大, 獨立于各府州縣的衙門之外,直接聽命于龍淵國的皇帝。

某種意義上,巡夜人可以越過府州縣的衙門, 直接提審犯人, 甚至級別高的巡夜人有先斬後奏之權。

而腰牌便代表着巡夜人的等級, 他們分別是巡夜人首領-巡夜人副首領-金牌巡夜人-銀牌巡夜人-銅牌巡夜人-鐵牌巡夜人。

沒想到府衙的人還沒來, 巡夜人居然先來了?

來的還是一位銀牌巡夜人!

王沖大吃一驚, 連忙納頭拜倒:“石門縣捕頭王沖,拜見巡夜人大人!”

姬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王捕頭,方才你追的黑衣人是我的獵物,就不勞煩你追了, 煩請去轉告一番縣令大人,就說我姬越稍後要去拜訪他, 還請縣令大人準備好命案的相關章程,哦別忘了,還有那本賬本。”

說到這裏,他對這次的命案越發志在必得,他本是京師子弟,家中世代為官,到了他和他哥哥這一代,卻被政敵針對以至沒落,他好不容易當上禁軍的一名校尉,沒想到某次執勤時不慎和權貴子弟起了沖突,好好的禁軍校尉就這樣丢了,家中托關系給他謀了個巡夜人的職位,等他利用這次命案立個大功,便可以設法調回京都,屆時所有的仇都可以一并報了!

王沖心中頓時掀起了滔天巨浪,那本賬本,巡夜人看見了?

這還怎麽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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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這時,又跑來兩名高大的男子,皆是腰懸制式長刀,身穿制式深綠色衣袍,快步來到姬越面前,一起沖他行禮:“大人,你可抓住那名兇犯了?”

王沖越發心驚膽戰,皆因他認出這兩人也是巡夜人,而且根據他們衣袍顏色,應當是銅牌巡夜人。

府城那邊居然派來了一名銀牌巡夜人和兩名銅牌巡夜人

王沖心裏惶恐不安,暗道,完了完了,這次徹底完了。

姬越玩味地看着他數度變幻的表情,道:“兇犯跑不了,你們留在縣衙,将一幹人證物證還有那本賬本給我看牢了。”

兩名銅牌巡夜人立刻大聲應諾:“是,大人!”

姬越說完就縱身飛起,朝着城外追去。

林燕然藏身于一輛镖車,溜出了城外。

她沒有朝着鳳凰鎮的方向進發,而是随便選了一個方向,果然,那個乾元又跟上來了。

而且對方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林燕然立刻确認自己猜的沒錯,對方是想尾随自己,找到自己的背後組織。

既然如此,那便将這次栽贓,進行到底。

她冷笑一聲,朝着黑龍寨的老巢進發,上次柳蓁蓁專門描述過大概方位。

既然對方有意跟蹤,她便也不疾不徐,一路上故意走走停停,裝作不知道被跟蹤的樣子,中途又搶了匹馬,打馬進山後,對方竟然也搶了匹馬尾随了上來。

卻說赤豹和林峰等人在城外彙合後,左等右等,不見林燕然出來。

他們本來約定好在城外彙合,而後僞裝成黑龍寨的匪徒,攔路搶劫,宣揚黑龍寨的惡名,倒逼縣衙不得不将殺人兇手的目标轉移到黑龍寨頭上。

林峰焦急道:“郎君必是遇到危險,我們進去救她。”

他說着便要帶人往裏沖,赤豹連忙按住他肩膀:“你忘了郎君怎麽交代的,她說過若是情形有變,計劃取消,我們所有人立刻回去鳳凰鎮!”

林峰推開他的手:“萬一郎君遇到危險怎麽辦?我們這麽多人難道眼睜睜看着她有危險不去救?”

赤豹緊皺着濃眉,道:“郎君比我們聰明,她肯定能脫身,但如果你現在闖進去,很可能被抓,到時候郎君還要設法救你。”

這番話說的林峰略有動搖,赤豹趕忙給林江河打了個眼色,林江河立刻附耳林峰身邊勸說起來,這一番勸說,林峰的态度便軟化了,不過他卻依舊不肯走,一屁股坐在草叢裏,有點賭氣似地道:“反正郎君不回來,我便不走,我在這裏等她!”

赤豹頓時怒氣上湧,現在隊伍裏只有林峰不服管,他怒道:“這是郎君的命令,你難道不聽郎君的話?你莫要忘了,郎君對咱們有多好!”

孰料林峰耿着脖子道:“你也知道郎君對咱們有多好?那你還放任她有危險不去救?”

說着又斜觑了赤豹一眼:“反正郎君不回來,我是不會走的,我可不像某些人不關心郎君的安危!”

赤豹滿肚子氣都被堵在了嗓子眼,林峰這些話,可算是将他架住了。

他本來想用林燕然的話壓林峰,可似林峰這種熱血沖動的性格,越是壓制他,他越是不服氣,當即拽住他胳膊走到一旁道:“你道我真的不擔心郎君,郎君對我們如此仗義,拿我們當親兄弟看待,我若是不關心她那便不是人了!”

這番話說的斬釘截鐵,立刻讓林峰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過少年人面薄,知道自己錯怪人也說不出道歉的話,他問道:“那你為什麽一定要回去,萬一郎君需要我們怎麽辦?”

赤豹道:“一則這是郎君交代過的,郎君的話不能不聽,二則我本來是打算等你們都回去了,再偷偷溜回來,進城去打探消息。”

林峰這下知道自己真誤會他了,臉龐漲紅了起來,支支吾吾道:“赤豹大哥,方才是我說話沒遮攔……”

赤豹十分大度地拍了拍他肩膀。

“沒事,我們都是好兄弟,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既然你明白,那你就帶着大家先回去,不然我也不放心留下來。”

林峰道:“讓江河帶人回去就是了,我要和你一起進城* 等郎君。”

赤豹早料到如此,便故作無奈地道:“你可以留下來,但是接下來行事,你都要聽我的,絕不可沖動,絕不可給郎君惹事,若你不答應,我不會帶你。”

林峰自是滿口答應。

赤豹頓時松了口氣,暗道自己總算搞定了這個刺頭,只要搞定了林峰,以後隊伍裏就沒人質疑他的話了。

林峰這時問道:“赤豹大哥,我們接下來怎麽做?”

赤豹心裏早有打算,整個隊伍,所有人都按照原定計劃出來了,可唯獨那個王驚鴻沒出來,他記得出發前,王驚鴻纏着林燕然,私下說了好些話,他當時還問過行動時帶不帶王驚鴻,林燕然道,她親自帶他進城,撤退時不必管他。

想到這個外來人居然和郎君親密起來,赤豹心裏很不是滋味,而且所有人都聽令撤離,此人憑什麽單獨行動?

他道:“現在郎君不在,自然不能再去攔路搶劫了。而且你沒發現王驚鴻沒出來嗎?”

林峰被他一提醒,頓時惱怒起來:“還真是,這個王八蛋是不是又要給我們找事?”

赤豹道:“走吧,我們進城去打探打探,也許郎君就是因為他才耽擱了出城。”

林峰本來就讨厭王驚鴻,被他這麽一說越發對王驚鴻厭憎起來,兩人達成一致,等其他人一走,便又悄悄進了城。

天色黑透時,林燕然抵達了黑龍寨,她立刻從馬背上躍起,朝山谷中的匪窩潛行而去。

姬越也悄悄下了馬,跟了上去。

到了此刻,林燕然便不再保存實力,迅速潛入匪窩內,藏匿了起來。

至此,栽贓已達成。

藏身的地方是一處廂房,林燕然意外地發現這間廂房寬闊整潔,布設的十分雅致,而且房間內還飄散着醉人的幽香。

一看就十分有錢的樣子。

既然來了,何不除惡濟困,用這匪窩的不義之財填充一下自己幹癟的荷包?

反正他們是取之于民,自己拿走正好是還之于民。

林燕然說幹就幹,偷偷從藏身之處冒出頭來。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走動聲,她連忙藏好身形。

兩個人一前一後接近,接着房門被推開了。

林燕然立刻聞到了一陣撲鼻的香風。

并不是庸脂俗粉的味道,而是很高級的香,夾雜着一股女子的體香。

這是高級坤澤的味道。

至于另一道香味,幽香袅袅,沁人心扉,卻覺察不出對方的等級,她只嗅了一下,便不由自主生出了幾分旖旎之念。

林燕然吓了一跳,趕緊屏息凝神。

這時,一個嬌俏的少女聲音道:“主子,你幹嘛要來這窮鄉僻壤嘛,這裏蚊蟲蛇鼠又多,萬一驚擾了主子可如何是好?”

被稱作是主子的人,卻遲遲沒有回話。

忽然,一道陰郁的聲音插進來。

“彩雲,主子做事自有分寸,你休得多嘴多舌。”

這聲音沉悶沙啞,異常難聽,是個上了年紀的女子聲音。

林燕然吃了一驚,她方才明明只聽見兩個人的腳步聲,怎會出現第三人,難道此人功力竟如此深厚,便連走路也無聲無息?

她忍不住将藏身的箱籠撥開一條縫往外瞧去。

只見一個身着湖綠色宮裙的婢女站在一名紅裙女子身旁,那女子以紅紗遮面,身段妖嬈惹火,肌膚白皙勝雪,只露出來一雙妩媚至極的眉眼,便顯出國色天香之姿。

她此時正沉思凝神,忽地輕唉一聲,擡起皓雪似的玉腕,摘下了面上的紅紗。

林燕然的眸光不由地亮了一瞬,暗嘆,此女當真是美豔如妖。

只見這女子紅裙似火,豐姿冶麗,偏偏還生了一雙天生多情的狐貍眼,只一轉眸,便似蘊着萬千風情,好比那九尾狐妖下了凡。

而在這紅裙女子另一側,則站着一個滿臉沉郁的中年女子,此人渾身氣勢內斂,便連氣息都感知不到,可是林燕然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此人絕對不好惹。

這時,紅裙女子開口道:“彩雲,你道我喜歡來這蠻荒之地,不過是礦洞的挖掘已經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我必須要來親自看一看才能放心。”

聲音婉轉柔媚,聽得人耳心都仿佛被輕呵了一口妖氣。

中年女子道:“主子,是否立刻召見姬玄将軍?”

紅裙女子款款坐下,以手支頤,道:“不必,香姨,去叫玄冥來。”

中年女子香姨開門出去,她并未走遠,而是站在廊下,取出了一支類似竹笛之物,對着幽沉的夜空吹奏,夜空立刻發出一道尖銳的嘯聲。

很快,夜空中便傳來破風之聲,一道身影極速趕來。

林燕然默數了六個數,那條鬼魅般的身影便已落在了院中。

好快!

來人一襲玄衣,臉帶漆黑面具,只露出一雙黑幽幽的眸子,左眉骨有道深可見骨的刀疤橫跨眼眶,他站在那裏渾身都融入夜色,便如一道幽靈。

香姨隔空一揮,廂房的門徐徐而開,露出了坐在桌旁的紅裙女子。

來人立刻單膝下跪:“玄冥拜見主子。”

紅裙女子一雙勾人惹火的狐貍眼在他身上轉了一圈,暗自流露出滿意神色,幽幽啓唇道:“玄冥,你果然沒有讓本宮失望,功力又精進了不少。”

本宮?此女難道是龍淵國皇室之人?是公主還是妃子?

林燕然大吃了一驚。

玄冥道:“多虧主子賜藥。”

他聲音冷硬,毫無感情,紅裙女子卻面露滿意,問道:“說罷,礦洞如今是何情形?”

玄冥道:“黑龍寨共計一千五百餘人,如今日夜趕工,每天開采八個時辰,連續開采三個月,共提煉黃金二千五百镒。”

香姨啞聲道:“那不是每月才得兩萬兩黃金,太慢了,于主子行事遠遠不足。”

林燕然心中已掀起驚濤駭浪,黃金?那豈不是說這黑龍寨實際是座黃金礦山,這些人頂着黑龍寨的名義在這裏開采金礦,每個月能挖出兩萬兩黃金,嘶,那不就是二十萬兩白銀?

玄冥道:“黑龍寨糧食短缺,只能養得起一千五百人。”

香姨道:“糧食不夠,便去搶,這石門縣有的是商船和商隊經過,難道還不夠你養人?主子給你三百精兵,你便是如此怠工,若是誤了主子的大事,唯你是問!”

紅裙女子等香姨發作完,才緩緩擡手制止,柔聲道:“玄冥,你帶兵開采金礦,于本宮是大功一件,本宮心中自是有數,不過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朝中風雲詭變,國庫日益空虛,父皇沉迷煉丹不理政事,司馬将軍擁兵自重,太子皇兄獨木難支,本宮身為皇妹自當鞠躬盡瘁,這開礦一事還要加大力度,務必将黃金産量加倍,如此才能助力太子皇兄成就大業!”

林燕然呼吸都不由地急促了起來,自己好像聽見了什麽了不得的東東,這龍淵國聽起來很不太平啊。

要黃金做什麽?肯定是當軍費!難道這龍淵國的太子要起兵造反,抑或是和擁兵自重的司馬将軍幹上一架?

玄冥道:“屬下遵命。”

紅裙女子對他這個答複似乎不滿意,沉吟未語,香姨立刻道:“玄冥,似你這般開采速度太慢,即日起立刻加強督工,命令他們每日開采十個時辰,日夜趕工,力争在半年內湊足三十萬兩黃金!”

林燕然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來,三十萬兩黃金,那就是三百萬兩白銀!

那個香姨似是察覺到什麽,扭頭朝她的方向看來。

得虧林燕然的強大感知力,她在同一時間便合上了箱籠,同時将心跳和呼吸都調整到了最細微狀态。

香姨看了一眼,扭回了頭。

玄冥面無表情道:“每日開采十個時辰,不出十日,礦工必反,若是他們都起了反心,便會成群結隊逃跑,于挖礦更加不利。”

香姨冷哼道:“老身自然知道這一點,所以特地給你帶來了涅火丸。此丸乃是涅槃丸的低級版,每十日給他們服下一顆,這些賤民自會如打了雞血般,奮不顧身,日夜開采,便是累死也不會停下!”

“何況他們本就是匪徒出身,罪孽深重,如今給他們機會為公主效命,乃是他們的福分。”

她話音一落,彩雲立刻捧着一只錦盒走出去遞給了玄冥。

玄冥接下,垂首道:“屬下遵命。”

紅裙女子眼眸柔媚地望着他,緩聲說道:“玄冥,在本宮面前,不必如此拘束,擡起頭來。”

玄冥擡起頭,直視着她。

紅裙女子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語意關切地問道:“既是人手不夠,本宮會設法給你送來一批死囚,如此你可完的成任務了?”

她聲音柔媚至極,語氣又輕緩,說話的時候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玄冥的眼睛,便好似一個妖冶魅惑的旋渦,要将人的靈魂吸進去。

玄冥冷漠的眼神不由地晃了晃,出現了一絲波瀾,變得癡迷無比,旋即他回神過來,眼神慌張不安,連忙垂下頭去,恭聲道:“屬下必不負主子厚望!”

紅裙女子這才露出了一抹滿意之色,繼續柔聲道:“很好,待到此間事了,我便求太子皇兄調你回京都,屆時自會對你論功行賞。”

便在這時,玄冥猛地爆喝:“什麽人?”

話音未落,他人便如一支利箭激射了出去,很快院牆後便傳出一聲痛呼。

“你,你竟是玄衣衛?”

“我是銀牌巡夜人姬越,為查石門縣命案而來,你不能殺我——”

聲音戛然而止,林燕然這才知道跟蹤自己的是一名叫做姬越的巡夜人。

噗通一聲,玄冥将姬越丢在院子裏,姬越立刻跳起來逃跑,可是玄冥眨眼間便來到了他面前,手如鐵爪般,死死掐住了他脖子。

姬越魁梧的身形在他面前,便宛如一只小雞似地,竟然動彈不得,只一張國字臉漲的通紅滴血,明顯是被扼住了氣管所致。

“敢問主子,此人如何處置?”

香姨立刻附耳在紅裙女子身邊道:“這個姬越是姬玄的弟弟,主子不若設法招攬他——”

紅裙女子沉吟道:“聽聞這姬越桀骜不馴,不識時務,本宮可沒有時間浪費在此人身上。”

一言罷,她毫不猶豫地道:“金礦絕不可洩露出去,殺了,做的幹淨點。”

姬越吓得臉色慘白,可是喉嚨被死死箍住,便連聲音也發不出,只能像窒息的魚一樣張大嘴巴,發出“咔咔”的聲音。

玄冥立刻抓着姬越飛出院牆。

藏在暗處的林燕然不由地渾身緊繃,便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個姬越是高級乾元,自己速度勝過他,但是真打起來,自己不一定打得過,可沒想到在玄冥面前便連一招都走不過,那自己對上玄冥豈不是半招都接不住?

慶幸的是玄冥第一時間便掐住了姬越的脖子,不然此人要是暴露出來自己,那可是大事不妙。

事情辦妥,彩雲才吐着舌頭問道:“主子,你舟車勞頓,要不要奴婢伺候你去沐浴一番,而後稍坐歇息?”

紅裙女子盈盈一笑,聲音動聽地道:“嗳,本宮倒是想,不過既來了,還是先去慰問姬将軍一番,也好叫那些個兵将們盡心做事。”

彩雲道:“主子真聰明。”

林燕然聽得脊背發涼,此女談笑中取人性命,殺了人家弟弟後,又去慰問人家哥哥。

真是個豔若桃李,心若蛇蠍的毒婦人!

香姨沉吟道:“主子,您方才說送一批死囚,可是有什麽計劃?”

紅裙女子一改剛才的柔媚之态,神情陰戾,冷聲道:“上次趙良那個老匹夫竟敢獅子大開口,害得本宮這座金礦差點洩露出去,這次自然不能找什麽死囚了。”

香姨忙問道:“那主子是想?”

紅裙女子眼神陰狠道:“這石門縣乃是通關要塞,往來客商如雲,你派一隊精兵抓捕這些人,送來給玄冥。”

香姨立刻道:“主子高見,這些人常年在外行商,便是失蹤了,官府也會當成劫匪擄掠,絕懷疑不到咱們身上,老身立刻去辦。”

紅裙女子滿意點頭,款款起身,彩雲和香姨伴随她左右,随着她一起出去了。

好毒啊!林燕然聽得心驚肉跳,這個龍淵國的公主真的是心如蛇蠍,草菅人命!

等她們走遠,林燕然立刻從藏身的地方跳了出來,她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廂房,趁着夜色火速奔逃。

那個玄冥武功奇高,這個香姨雖然沒出手,但是給她感覺同樣深不可測,這哪裏是匪窩,分明就是龍潭虎穴!

逃命要緊。

她像是一頭獵豹,疾馳在黑暗的山林中。

可是,林燕然沒料到自己運氣居然這麽背,她逃離的方向好巧不巧地剛好撞上了殺人埋屍的玄冥。

“誰?”

這句冰冷的喝問其實是試探,伴随而來的是淩厲致死的掌風。

林燕然第一時間便撒腿逃命,可還是沒能逃過這一掌。

後背像是被大鐵錘狠狠擊打,五髒六腑都錯位了!

尼瑪好痛啊!

“嘔——”

濃郁的血腥味從胸腔裏奔湧而出,像是噴射的水龍頭一樣要從嗓子眼飚射出來,她死死咬住嘴巴,生怕不小心噴出來,一旦血腥味飄散,絕對逃不過玄冥的魔爪!

兩只腳如上了風火輪似地極速狂奔,幸好夜色掩蓋了身形,可是身後的腳步聲還是越來越近,更糟糕的是——

前面好像是懸崖。

林燕然已跑的眼前發黑,瀕臨暈眩。

她猛地咬住了舌尖,意識瞬間恢複清明,黑暗的樹林中掠過了一道黑影。

是頭野豬!

林燕然眼神一狠,雙足猛地離地,以一個高難度的姿勢飛踹了上去。

“嘭——”

兩只腳蹬在了那頭野豬身上,野豬像是一塊巨石,墜落向懸崖。

她人跟着墜落而下。

數息之後,追過來的玄冥站在懸崖邊上,瞧見正在急速下墜的野豬。

“原來是這頭畜生。”

冰冷無情的眼神死死盯着,直到懸崖底部傳來一聲極為沉悶的聲響。

屍體砸在了堅硬的地底。

他這才面無表情地離去。

林燕然單手抓着刀柄,感覺自己随時會掉下去摔成肉醬。

方才墜落的瞬間,她抽出獵刀紮入崖壁,就此挂在了上面。

幸好崖壁上有不少凸起的石塊遮擋,還有叢生的雜草和灌木,玄冥沒有發現她。

她只能祈禱這柄做工拙劣的獵刀能多堅持一會兒,旁邊便是一片攀援懸崖生長的藤蔓,只要身體蕩過去,就可以爬上懸崖。

“咔嚓——”

獵刀發出了碎裂的聲響,果然是便宜沒好貨啊!

林燕然欲哭無淚。

就在她以為自己這次要玩完的時候,一條黑影從懸崖上飄了下來,輕盈的身軀像是一個影子,抓着藤蔓一蕩,便來到了她身邊,将她撈了起來。

林燕然跟着飛了起來,心卻懸到了嗓子眼。

此人是誰,不會是那個玄冥去而複返吧?

她吓得汗毛倒豎,趕緊扭脖子看去,來人黑衣黑褲黑巾蒙面,只能看見一雙冰冷無情的眼睛。

很年輕,是個女子。

發現自己看她,這女子毫無感情地盯了自己一眼,接着雙足發力,蹬着崖壁輕輕一躍,便帶着自己攀上了懸崖。

不是玄冥,林燕然暗地松了口氣。

“你是——”

她話還沒問出口,那口憋了多時的血水便噴了出來,帶她上來的女子毫不猶豫地将她丢在地上。

林燕然被摔的眼冒金星,當場昏了過去。

暗影盯着她,愣了一下,才彎腰将她背了起來。

她是被指派去盯梢林燕然的死衛,本來只是盯梢,沒想到林燕然闖入匪窩,還陷入了死亡危機。

她收到的命令是盯着林燕然的一舉一動,然後彙報給主子,可沒說要救她。

暗影糾結不已。

在眼看林燕然快要墜崖時,她不得不出手救了她。

主子沒說要救她,但是也沒說讓她死,人死不能複生,萬一主子問起來,自己可就辦壞事了,先救起來再說。

倘若救錯了,殺了便是。

暗影背着她在密林中狂奔。

林燕然感覺自己五髒六腑都快要從嗓子眼裏給颠出來。

腦子更是因為劇痛成了一團漿糊,只能迷迷糊糊地想到,這個黑衣蒙面女子看來就是傳說中的死衛,她還一直揣測有琴明月的死衛到底藏在哪裏,沒想到死衛一直在自己身邊。

有琴明月這是一直派人盯着自己,防止自己逃跑嗎?

可是她的死衛又救了自己。

方才若不是死衛出手,自己絕對要掉下去摔成肉醬版林燕然。

看來自己想要保命,就只能老實呆在她身邊刷好感了?

暗影背着她,跑的飛快。

林間地面起伏不平,又有許多障礙物,暗影不得不騰挪閃躲,林燕然感覺自己像是坐在跑車副駕上且沒系安全帶,身體忽高忽低,五髒六腑都在漂移。

她被痛醒,接着又被痛暈過去,然後又被痛醒,如此循環往複,就在又一次要痛暈過去時,鳳凰鎮總算到了。

黎明恰好到來,暗影背着她來到她家門口的時候,天邊恰好出現了第一抹曙光。

暗影跳進院子,靜靜地等在黑暗中,直到房間裏發出細微的聲響,有琴明月起床了。

她這才背着她,悄無聲息地潛入房間。

她以為林燕然已經痛昏過去,将她丢在地上,而後便跪下複命。

有琴明月穿戴整齊,端坐在桌邊,神情平靜。

“說吧。”

“殿下,屬下發現——”

林燕然趕緊動彈了一下,接着裝作緩緩醒來的樣子掙紮起來。

有琴明月立刻擡手制止暗影,暗影往上一躍,跳上了房梁。

林燕然這才偷偷睜開眼睛,發現暗影已經不在了,她松了一口氣,接着便捂着胸口看着有琴明月,氣息微弱地開口。

“明月——”

“我受重傷了,我發現了一個驚天的秘密,我怕自己的傷好不了,所以現在要馬上告訴你!”

“黑龍寨名義上是匪窩,實際上早就被龍淵國的公主派兵占領,他們在那裏開采金礦,裏面都是黃金,很多——”

她一口氣說到這裏,又吐出一口血來。

藏在房梁上的暗影頓時咬住了銀牙。

這個林燕然居然搶自己的功勞,這是自己要給主子彙報的軍機要情啊,金礦是自己發現的,黃金也是自己發現的好吧!

她怎麽能搶自己功勞,太讨厭了,怪不得主子不待見她!

連她也不待見她了!

林燕然強撐着一口氣就是為了等到現在,金礦和黃金,可是她冒着生命危險挖掘出來的又一保命法寶!

必須要趕在死衛彙報前說出來,不然功勞怎麽會落在自己頭上?

林燕然吐完血,馬上說道:“明月,他們已經開采出了兩千五百镒的黃金,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呢,要是咱們能去偷一些回來就好了,到時候我便可以蓋棟大宅子,請無數仆從伺候你,給你買最好的衣裳,還有美味可口的甜點——”

她又吐了口血,這口血是故意的。

因為她看見有琴明月變了臉色,是激動的,她白雪一樣的臉頰上泛着淡淡的紅暈,兩只手也緊張到攥緊。

而且她端坐的身軀隐隐有離座的趨勢,像是要來扶起自己。

林燕然故意捂着胸口呻/吟了一下,氣息微弱地道:“明月,我,我還發現,發現——”

有琴明月終于忍不住,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了她身邊,她看着她,而後緩緩蹲下來,伸手來托住了她的後腦勺,聲音極盡壓抑地問道:“你還發現什麽?”

林燕然暗松一口氣,總算來扶住自己了,不枉費她吐了這麽多血。

她趕緊裝作氣若游絲地說道:“我還發現,他們藏了,藏了三百精兵在山上,他們想搬走那些黃金,要是我們能在此之前去偷一些就好了,我記下了條近路,不過他們有玄衣衛看守,很厲害,我就是被玄衣衛打傷的……”

“還有,他們準備抓客商當礦工,加大開采力度,計劃年底之前開采出三十萬兩黃金。”

她說到這裏,眼神漸漸渙散,這次是真的要昏迷了,不過她還是竭盡全力地說出了最後一句,說的時候眼神真摯又誠懇地望着她:“明月,我本來給你買了禮物,可是逃命時遺失了,要是我傷好了,我去偷些黃金給你當禮物……”

說着兩眼一閉,徹底昏過去了。

房梁上的暗影這才跳了下來,她既生氣又委屈,這些功勞明明是她的,便連林燕然也是她救回來的,可是這個混蛋,居然搶在自己面前表功勞,把頭功奪走了!

太不要臉了!

有琴明月輕輕抽出胳膊,站起身來,神色複雜地看着昏過去的林燕然,吩咐道:“檢查她的傷勢。”

暗影俯身檢查林燕然,回道:“殿下,她髒腑中了玄衣衛一掌,需要急救,不然心脈斷絕,活不過一個時辰。”

“救。”

“是。”暗影取出貼身藏着的一個瓷瓶,那裏面是頂級大醫師配置的保命藥丸,她給林燕然喂下了一顆。

有琴明月看了眼臉色蒼白,胸口血跡斑斑的林燕然,猶豫了一下,吩咐道:“将她扶到床上。”

暗影照做,将林燕然扶到床上躺好,又給她檢查了脈搏和心跳,道:“殿下,她已脫離生命危險。”

有琴明月捏緊的指尖,這才徐徐松開。

她不知道為什麽,剛才得知林燕然真的快要死的時候,她竟然有點慌張,此刻看着林燕然失血蒼白的臉色,她腦海回蕩的是她剛才吐着血對她述說着冒死探聽到的信息,每一樣都可謂是驚心動魄,每一樣對她來說都至關重要,她說的颠三倒四,确實是重傷垂危想要急于告知自己的模樣,尤其是最後一番話……

都要死了,還惦記着給自己帶禮物。

有琴明月看着她的神色很是複雜,她迷茫了一瞬,強迫自己摒除這些念頭,說道:“說說詳細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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