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心中之人
第62章 心中之人
=========================
宋璟離開須彌閣後，慕青山仍坐在無相盤前，透過水波般無色的鏡面看向空蕩蕩的前方，他擡起手，指尖撫過那道裂痕，然後手掌貼在鏡面上，緩緩閉起了眼。
自手掌心處散開一圈圈漣漪，但無相盤并無其他反應。
許久後，慕青山微微屈身向前，把額頭抵在了鏡面之上。
“你現在覺得如何？可還有不适？”驚蟄見狀不由有些擔心，“方才墟境裏起了一道驚雷，無相盤會裂，可是和這個有關？”
他記得第一次入墟境，也是被這樣一道驚雷打斷。方才宋璟在此，他想慕青山應當不希望他知曉此事，便也沒有在他面前提起。
暮青山靠在無相盤之上，指尖還撫在那裂痕之上，微亂的發絲垂下，遮住了半邊臉龐，神情像是十分疲倦。
“若沒有因果，我當真便看不到前世的記憶嗎……”他并沒有回答驚蟄的問題，而是像自嘲般喃喃着。
驚蟄沉默了片刻，道：“你就當真，這麽想知道前世之事？”
慕青山忽然半睜開眼睛，長長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緒，他說：“你又為何，不希望我知曉前世之事呢，重淵？”
驚蟄臉色變了變，擡眸看去：“你知曉了？”
“先前只是猜測，現在便可以确定了。”慕青山唇角抿出一點慘淡的弧度，“所以，你是什麽時候恢複全部記憶的？”
驚蟄跪坐在那，唇線緊繃着，沒有回答。
慕青山眼睫眨動了下，自顧自繼續道：“是第二次從墟境出來後吧？那次你昏睡了許久。”
之後的言行舉止也有了許多變化，只是當時，他未曾多想。
Advertisement
“所以，你為何要裝作沒有恢複記憶？為何，要瞞着我這些？”慕青山透過無向盤，似是看着虛無的地方。
驚蟄眼眸垂落，有些不敢看他。
“我沒有，想要騙你。”
見他這般如臨大敵的樣子，慕青山不由苦笑了一下，撐着起身，理了理衣襟在他對面坐正。
“我不是責怪你，我也瞞着你許多事，我沒有立場去怪任何人。我只是累了，不想再猜了。”
他擡起眼眸，那層薄薄的水霧已經散去，眼圈還殘留着些許紅暈。
“自從我知道你是玄龍，是我命定因果之人，我便惴惴不安做了無數種猜測。我怕我們是宿命仇敵，将不死不休。我不希望你不明不白，将自己的心意錯付，又怕你知曉一切，我們，終成陌路。”
“我總是，在以我的角度去揣測你，懷疑你，試探你，但我并不知道，真正的你是怎麽樣子的，你又是，我的什麽人？重淵，你能告訴我嗎？我想，知道一切。”
慕青山的聲音帶着淡淡的倦意，語氣很低很緩，可驚蟄覺得，好似無數陰雲彙聚，沉地他喘不過氣來。
他不知道，原來一直以來，慕青山心裏有這麽多掙紮和疑慮。
可如今，他竟也不知道，怎麽去定義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
“我們……确實曾經算是仇敵，但，我也是在……很久之後，才知道，原來我們之間，并不是那樣的關系。”驚蟄覺得每一個字都說得如此艱難，“我不會傷害你，你信我。”
“你心裏那個人，到底是誰呢？”慕青山終于問出了這句話。
“自始至終，都是你。”驚蟄的眼眸似碧落滄海，帶着跨越時空的思念和深情，“千年，百年，我要找的都是你。”
慕青山心裏顫動了一下，神色有一瞬間的茫然，然後他說：“那我，又是誰呢？”
“是慕青山、青落、還是另一個人？我當真，是青落的轉世嗎？你的龍珠，為什麽會在我身上？”
他忽然欺身向前，手掌按在了驚蟄腹部那道傷口的位置上，鼻子幾乎貼着他的臉，驚蟄眼中的驚訝清晰地落在他的眸中。
門被“咣铛”一聲踹開，桑黎急匆匆趕來，見到的就是兩人臉貼着臉的旖旎場景。
慕青山壓在驚蟄身上，手還“不安分”地摸着他的腰腹處。
桑黎不等腦中的轟炸聲褪去，已身形閃動，一把将不檢點的徒弟拎了起來。
“師父……”慕青山一時暈頭轉向，他知道若是無相盤異動，桑黎定會盡快趕來，卻不想偏偏趕在這一刻。
“聽姓宋那小子說你傷得嚴重，居然還有精力風花雪月？看樣子還死不了是吧？”桑黎瞪着他，這次當真胡子都氣歪了。
另一邊，被“欺壓”的人忙站起身，想要解釋，卻不知道應當怎麽說。
慕青山被小雞似地拎着，睜着眼睛看他，眼珠轉了轉，忽然很不合時宜地笑起來。
“師父，看來你是真的擔心我，匆匆忙忙出門，胡子都沒貼好。”他趁着桑黎沒回過神，伸手往他臉上一扯，便将那假胡子撕了下來。
“嘶——”桑黎反應過來，松開他的後領快速後退兩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怒斥道，“你這孽徒……”
慕青山站穩腳跟，看了眼手上的假胡子，又眯着眼睛打量桑黎的臉。
“诶，太年輕了，騙不了人，還是有胡子好看些。”說着就又要把胡子給他粘回去。
“臭小子別胡鬧！”桑黎一把抓過胡子，另一只手抓住慕青山的手腕，一邊罵罵咧咧地貼胡子，一邊給他探脈。
摸了半天，他被氣皺的臉終是緩和了一些，只是神情卻并沒有松下來：“眼下看着身體并無大礙。”
慕青山像是暗自松了口氣，忙将自己的手抽回來。
“然而第二道玄雷已起，便不容樂觀。”桑黎走到無相盤面前，伸出兩指頭去查看那道裂縫的情況，“玄雷有三道，第一道是警示，第二道是懲罰，第三道便是毀滅。”
“什麽意思？”驚蟄凝眉道。
“無相盤跟青山有魂契相連，共用因果之力。無相盤有了裂痕，它就會從他身上源源不斷的汲取因果之力，這也是為什麽最近幾次明明得了因果，身體卻仍舊沒有太大的改善。”
桑黎一邊解釋，一邊用靈力暫時穩定無相盤。
“第一次玄雷造成的裂縫，我暫且壓制住了，但如今起了第二道玄雷，無相盤已經瀕臨崩毀，就算你們不再進入墟境，它也會一點點崩壞。我只能穩固他一時，沒法修補裂痕。”
“所以師父你的意思是，我需要在無向盤完全崩壞前，了卻所有因果，知曉自己的記憶？”慕青山問。
“了卻因果，斷盡塵緣，方是你的生機。”桑黎目光卻是看着驚蟄，“之後無相盤的魂契，我會想辦法斬斷，這樣就算無相盤崩毀，也不會再影響到你。”
“了卻因果，斷盡塵緣。”慕青山低低地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
“不行！”驚蟄看向慕青山，卻欲言又止。
了卻因果，便是要他忘記和慕青山有關的一切，從此形同陌路。
“師父。”慕青山避開驚蟄的目光，轉向桑黎道，“我此生，為何只能靠因果之力而活？真正的我，又是誰？”
這個問題，慕青山問過很多次，桑黎給他胡亂編過很多答案，可這一次，他卻什麽謊話都說不出來。
慕青山垂下眸，像是早已料到了結果，也不再追問。他轉身看向門口，背對着兩人，捂着唇低低地咳了兩聲。
“你們能不能，也給我一些時間？要不要這人生？要不要這因果？其實也該是我的選擇吧。”
說罷，他便朝門口走去。
“你去哪？”桑黎喊住他道。
“沐浴，睡覺，思考人生。”慕青山頓了下腳步，淡淡答道。
驚蟄欲上前去追，卻被桑黎攔下，朝他緩緩搖了搖頭。
走出須彌閣，一路拐了幾個彎，慕青山強撐的身體終于有些支撐不住，陣陣暈眩感傳來，他扶着廊柱站定許久，才緩和了一些，只是眼前始終晦暗模糊，像是越發看不清了。
“師父！”三更的聲音傳來，腳步聲也越來越近，“我方才見到小宋，他說……”
“無事。”慕青山勉強笑了笑，拍了拍小徒弟過來扶着他的手臂安慰道，“現在已經好了。三更，我要去溫泉沐浴，你幫我拿身衣服過來。”
他不動聲色地将手臂從三更手裏抽出，自己往前走去。
*
“為什麽要當面逼他？”須彌閣內，驚蟄質問桑黎。
“你們之間，要盡快做一個了斷。”桑黎轉身看向驚蟄，“我說了，這是他唯一的生機。只有你了卻因果，斷盡塵緣，他才能得到這份最大的因果之力。”
“這是我的抉擇，你不該讓他也陷入痛苦。”驚蟄道。
“你和他機緣如此，旁人或許無法斬斷，只能交由你們自己。 ”
“什麽意思？”
“我曾告訴他，你與他上輩子仇深似海，會是他命裏的劫數。但他仍然，選擇救你，想要知曉前世的記憶。”桑黎嘆了口氣，“若你們注定沒有結果，何必，讓他這一世也受生離死別之苦？”
“你的意思是……他也，在意我？”驚蟄眼中忽的一亮。
桑黎一時間沒搞懂他的腦回路，反應了一下，不由氣笑了：“呵，我一直讨厭你小子，還真不是沒有理由。”
他走到無相盤對面，透過無色的鏡面看向驚蟄。
“草木無心，他卻動了情。重淵，你竟不知，是因為誰嗎？”
驚蟄聞言心跳一滞，不可置信地後退一步，喃喃道：“是……什麽時候的事？”
桑黎像是透過無相盤，看着遙遠的過去。
半晌後，他道：“在他第一次死在雲夢澤的時候，他就已有了心。”
--------------------
阿龍：他心裏有我！！（怒吼）（變成大狗）（跑進原始森林）（蕩藤條）（創飛路過吃香蕉的猴子！）
猴子：我真的栓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