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愛而不知
第65章 愛而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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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昨日看到驚蟄衣衫不整，渾身濕漉漉地，抱着昏迷的你從溫泉池出來……”三更小心地去看慕青山的反應，見他目光平靜地看着前方，才放心大膽地繼續說下去，“師姐說她閱文無數，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慕青山：“……”
好了，現在他連“尊嚴”也沒了。
“師姐說，他肯定用強的了，把師父嘴唇都咬破了。”三更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慕青山破了一小塊的下嘴唇。
慕青山下意識把手指放到了唇邊，這不是昨日他自己咬的嗎？難道這種奇怪的罪名驚蟄也認了？
“他說，這是他咬的？”慕青山反複确認。
“他點頭承認了。”三更如實道。
慕青山心道：呵，男人這該死的自尊心！
“那然後呢？”
“然後師姐就跟他打起來了，沒打過。驚蟄就帶你回屋，關了門給你擦身換衣服，守了一夜，天亮的時候出去了，現在還未回來。”
慕青山原本聽到擦身換衣不由面紅耳赤，聽到守了一夜又覺得有些感動，但聽到三更說驚蟄出去了，心裏便有些涼涼的。
又是這般，得了便宜就跑。
還說會一直等他，現在倒是連一天都等不了，沒等他醒來就離開了？
“師父，你別生氣，他或許是去想辦法做些什麽給你賠罪了。”三更見師父臉色陰郁，忙寬慰起來，“他雖然看着冰冷少言，但對師父的事，總是很上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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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青山忽然輕笑起來，漫不經心問道：“小三更，你從前覺得，我很喜歡他，那你覺得，他能做師娘嗎？”
三更看着他，半晌才道：“師父的喜歡，是一生一世，白首不離嗎？”
慕青山原本只是玩笑之語，聽三更這般說，不由怔然，笑意也凝在了眼底。
一生一世，白首不離。
他已擁有了不止一生，還能不能，再奢求白首呢？
慕青山雙唇抿了抿，調侃道：“小小年紀，就想着一生一世了？你是想同誰，白首不離呢？”
三更被師父說中心事，不由窘迫，眼神瞟了瞟，低頭看着自己的握着的雙手道：“師父，你應當渴了吧？我去給你拿參湯。廚房還炖着小米粥，周師傅今早送來了的糕點，有現下時令的荷葉涼糕和荷花酥，哦，藥也得按時吃……”
三更絮絮叨叨說着，就要往門口走去。
慕青山拉住他，松了松唇角，像是硬撐出一份從容，淡淡說道：“三更，師父是不是很不像話？”
三更轉身看他：“師父，你怎麽了？”
慕青山幽幽嘆了口氣，垂眸掩住目光，故作矯情道：“師父年紀輕輕便殘了，病了，走不動了，整日要你們照顧着，你們會不會，哪日便覺得厭棄了？”
“師父，是不是小宋要走了，你有些舍不得？”三更知道師父最是重情，雖然嘴上不說，但總是傷感的，“你放心，我和師姐會一直都在的。”
慕青山拉過他，依循着記憶中的高度拍了怕他的肩，嘆息道：“诶，天下父母心，大抵都是這樣的。三更，你若喜歡，以後半夜去闖蕩江湖了，你便同她一塊去吧。”
“師父！你要趕我們走嗎？”三更忽然意識到什麽，抓着他的手道。
“你們都長大了，天高地闊，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慕青山語重心長道。
“我跟師姐寫過保證書，一定對你不離不棄，白露都按抓了，，師父，我們哪裏都不去！”三更急道。
“你就不想，同你師姐一塊出門看看？”慕青山眯着眼笑起來。
“我……”三更噎了下，又道，“不是的，師父，你別顧左右言其他。你為什麽突然這麽說？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們？”
三更向來心思細膩，隐約便覺得哪裏不太對。
“是發生了什麽事，跟驚蟄有關，還是跟我和師姐有關？師父，你不要瞞着我們……”
“小小年紀心思怎麽這麽重？腦袋瓜裏裝這麽多不沉嗎？”慕青山無奈地摸了摸他的頭，“師父整天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能有什麽事？”
“可是……”
“好了，師父餓了。”
“我現在就去拿……師父你先洗漱。”
三更出去後，慕青山兀自坐在那，怔怔的看着自己的雙手，後悔方才沒有趁機捏一把小徒弟的臉。
才不過瞎了一日而已，忽然就覺得記不清他們具體的模樣了。十多年朝夕相伴的漫長時光，從前怎麽就沒想着要把他們的樣子，仔仔細細地看在眼裏，一筆一劃地記在心裏？
*
用過膳食後，慕青山借說身體不适，裝模作樣地躺在床上，他向來散漫，一整日都躺在床上也實屬正常。
半夜知他醒了，氣沖沖地跑來，罵罵咧咧地跟他細數驚蟄的種種“罪行”，比如性格太差太難溝通，白吃白喝還軟飯硬吃，神出鬼沒常常不見人影，情商太低根本帶不動，最重要的是他還霸王硬上弓。
但罵完後，半夜又語重心長地嘆了好一會的氣。
直到慕青山忍不住好奇地問她：“怎麽，還有什麽‘罄竹難書’的罪行我不知道？”
半夜的嘆息轉了個彎，幽幽道：“主要還是你，師父，你果然情難自已，情根深種，愛而不知……”
“等等……”慕青山打斷她，“你再說下去，我便真要愛而不得了。”
半夜立馬跳了起來：“那家夥當真敢辜負你？”
慕青山哭笑不得：“我就是順着這麽一說。”
誰讓她從前那句“情難自已，情根深種，愛而不知，愛而不得”這般順口。
半夜坐下來，語重心長道：“但是，師父，你若真的喜歡他，便要給他點機會。畢竟他這個人太笨了，你的心思，他能猜一輩子。”
慕青山張口就想反駁，卻發現不知道反駁哪個點。
是自己真的喜歡他，還是自己的心思太難猜，又或是，一輩子？
他們之間，其實早就不是一輩子的事了。
若自己和青落當真是同一個人，在很久很久之前便和重淵相識，重淵自始至終喜歡的，也是同一個人，那他們之間，或許已經不止“前世今生”的糾纏，如今，到底算什麽關系？
“半夜，你還記不記得，他是誰？”慕青山忽然說道。
半夜愣了一下，道：“你的因果，那條‘惡龍’？”
慕青山道：“他是因果，但非惡龍。”
半夜問：“師父，你知道他過去的一切了？”
慕青山搖頭：“并未全部知曉，但我相信他不會是惡龍，也不會傷害我。”
半夜想了想又問：“那你是在擔憂什麽？”
青山垂眸沉默着，他想，他在擔憂什麽？從前擔憂他們之間有仇，現在擔憂他們之間有情。
半晌後，他道：“因果之人，得知前塵，是為了忘卻前塵，他也不例外。”
半夜道：“若是了卻因果，他便會忘記前世跟你的恩怨糾葛嗎？”
慕青山心道，可驚蟄他，并非前世之人，他若喝下浮生夢，便會忘記所有同他相關的前塵。
見慕青山低頭不說話，半夜道：“有些人，就算忘記一切，還是會再次愛上彼此。”
慕青山沉思許久，緩緩說道：“倘若生生世世都要糾纏，那這份情感對彼此來說，還是歡喜嗎？若沒法長久在一起，是否，應該早些放手？”
“你今日，怎麽多愁善感起來了？”半夜皺了皺眉，“不過，會想這些，說明你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師父，你要問問你的心。”
慕青山心中越發茫然。
自己的心嗎？作為慕青山，他當真，喜歡驚蟄嗎？
他還不明白，這種感情，算不算喜歡。
若是喜歡，又要，怎麽面對他呢？
“青山哥哥，你要的話本來了。”宋璟抱着一堆冊子推門進來。
“小宋啊，你離開前，再發揮一下餘熱，幫我念念話本吧？”慕青山岔開話題，朝宋璟道。
“好嘞，北風先生最新的這本……《天地風雲之人龍傳說》？”宋璟看着書名念道。
“這本不行。”半夜抽走話本。
“為何？”慕青山疑惑。
“太血腥太暴力。裏面的人太壞龍太蠢，傻龍被騙身騙心，剮了龍鱗挖了龍珠，最後還魂飛魄散了。”半夜幽幽道。
慕青山哆嗦了下，有些心虛：“那下一本。”
“蘭陵客的這本《錦鯉三千》吧。”半夜從裏面挑了一本，“講的是小鯉魚為了報恩，努力越過龍門成為金龍的故事，很勵志很溫馨，很适合你。”
“為何？”慕青山再次問。
“因為他的恩人就和你一樣，情難自已，情根深種，愛而不知，愛而不得。”半夜将話本塞到宋璟手裏，朝慕青山道，“你認真聽，好好反思。”
半夜出去後，慕青山躺在床上用手臂枕着頭，輕輕合上眼，聽宋璟念着話本，直到一本念完，宋璟見他許久沒有搭話，覺得他應當是睡着了，便放下話本，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慕青山并未睡着，只是又在床上躺了許久才睜開眼睛，慢慢坐起來走到了銅鏡前，摸出了一個梨花木的盒子。
他坐在銅鏡前，手掌輕撫在木盒上許久，才打開蓋子，一樣一樣去摸裏面的東西。有小泥人、草蚱蜢、風車、饴糖……幾錠銀子，和裝了半盒子的銅錢。
慕青山将每樣東西都一點點摸過，最後才拿起一個小錦袋，他隔着袋子捏了捏，裏面裝着的，是驚蟄第一次給他的三枚銅錢。
“賺錢，養你。”
“人間的事，我總是做得不好。”
“我不想你難過。”
“我想再多了解你一些，了解你喜歡的事物，你喜歡的這個地方，你喜歡的人。”
……
這條龍，從高高在上的雲端，墜入人間，又穿越千百年的光陰而來，只是因為他嗎？
慕青山打開小小的錦袋，抓着那三枚銅錢，越發有些心緒不寧。
天色漸暮，陰雲籠罩，窗外突起一道驚雷。慕青山手一抖，“當啷”幾聲，那三枚銅錢掉落在地板上，滾到了房間的三處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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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3章過渡章，就開始結局線了，争取20章寫完吧（立下這種FLAG，我已經看到了結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