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如意

如意

蕭青琅升為正四品上骠騎将軍,閑時宿衛上都,戰時披甲上陣。

四時又至仲秋,不曾征戰的日子,讓重陽等人還有些不太适應。

将軍府裏的池子種滿了蓮花,蓮葉早已枯黃,這不,安池和重陽已經下水去摸蓮藕了。

安池提着衣擺,伸腳在淤土裏攪和,重陽躬着腰,伸手在水裏摸索,一邊還對安池說道:“池哥,你那樣摸不着!你要像我這樣,用手,用手知道嗎!”

安池擡腳踢了重陽一身水,“手和腳不都一樣,能試探到就行,誰要像你撅着個腚。”安池嫌棄極了。

重陽站直身子,“那你摸到了也要用腳拔出來嗎!”

安池狡黠一笑,露出兩排大白牙,“咱倆分工,我來摸,你來拔。”

重陽不幹,“不行,我喜歡自己找自己拔。”

安池把衣擺塞腰帶裏,順手扯了根蓮蓬,邊剝邊說:“反正你都撈半天了,順手呗。”

重陽拒絕:“不行,你自己弄,我才不要幫你。”

安池向他扔了顆蓮子,“嘿~你不吃是吧。”

重陽撈起一把淤泥砸向安池,“臭腳丫子味,你自己吃吧!”

南岐坐在橋上,百無聊賴的晃蕩着腿,看池子裏的兩個泥人幹仗,柏青也在一邊擦拭着手裏的劍,他都快擦一天了。

這時秋書和蕭青琅從遠處走來,恰巧重陽被安池一把淤泥砸在臉上,重陽見到蕭青琅,立刻告狀,“主子你看安池,他欺負我!”

安池頂着個大花臉,氣笑了,“告狀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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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青琅沉默,實在不想理會這兩人,滿頭滿臉滿身都是污泥,太埋汰了。

忍着跳痛的額角,蕭青琅很是無奈,“幹啥呢你倆,不是挖藕嗎?藕呢?”

池子裏的倆人低着頭默不作聲,南岐在一旁陰陽怪氣,“打泥仗呢,哪兒還記得挖什麽藕啊。”

安池氣憤,“都怪重陽!”

重陽大為震驚,伸手指着自己鼻子,“我?我!”

安池快速點頭,“對,你!”

重陽不可置信,怎會有如此不要臉的人!“安池你要不要臉!”重陽快速仰頭對橋上的蕭青琅說:“主子是他先砸我的!”

“行了,都趕緊挖,蔡婆婆還等着做菜呢。”蕭青琅不想管這兩人的官司,今日中秋,大家都回到府上,難得團聚,要好好慶祝一番。

聽到吃的,重陽來勁了,開始吭哧吭哧的在水塘裏挖,剛才他撈淤泥,摸到了好幾截,嘴上還不忘問:“主子,蔡婆婆說要做什麽啊?”

對于重陽,蕭青琅早就拿捏了,好笑道:“藕盒子,糖藕,炒藕丁,蓮藕炖排骨……”給重陽報菜名呢。

重陽聽着,疑惑的問了句“只有藕嗎!”

蕭青琅逗他,“是啊,全藕宴。”

其他幾人都笑了起來,重陽這才反應過來,“主子你又拿我逗樂子!”

安池笑得更大聲了。

皇宮,坤慶殿。

談佩賢站在香爐前,正用香筷搗松香灰,理好香灰後,拿起灰壓将香灰壓平,又放置好篆模,拿過滿滿的香盒,取來香勺舀了香粉放進香爐,用香鏟将香粉鋪平,鏟出多餘的香粉後,用灰壓輕敲兩下灰篆,這才提了起來,一個如意祥雲行狀的香紋在香爐裏顯現,接過候在一旁的淑華姑姑遞來的線香輕輕将香引燃,蓋上香爐蓋子,伸手緩緩扇了三下,便是品香了。

用淑華遞來的熱帕淨了手,談佩賢這才緩緩的往彌勒榻邊走去,坐到榻上之後,她問淑華:“今日中秋吧。”

淑華給談佩賢上了茶飲,站在一旁道:“是中秋了。”

往年中秋,宮中都是要早早設宴的,讓皇親王族都進宮來聚上一聚,但從去年開始,傅相微便下旨取消了,今年也是如此。

談佩賢斜靠在榻桌上,拇指輕揉着額角,“皇上呢?又在打坐?”

淑華輕聲道:“回娘娘,方才孫公公差人來說,皇上近日龍體不悅,今日便不來坤慶殿了。”

皇帝起居的地方叫承和殿,近一年來,傅相微總是身體不悅,湯藥沒斷過,照常來說,十五這日,帝後是要同居的,但傅相微不來,談佩賢也沒覺得有什麽,反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別說她這裏,就是這偌大的後宮,也不見他走過幾次。

談佩賢漫不經心的開口:“倒也落得個清淨。”

主子的事,淑華不敢多言什麽,只當是聽不見。

沒一會兒,殿外侍女來報,“娘娘,惠妃娘娘和容妃娘娘來了。”

淑華疑惑,“這兩位來做什麽?”她可不記得自家娘娘與那二位有什麽交情,就連平日裏的請安娘娘都給免了。

談佩賢坐正身子,“叫進來不就知道了。”

侍女這才出去通傳,那二人進來,身後帶着各自的貼身嬷嬷,恭恭敬敬的行了禮,“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談佩賢輕輕擡了個手禮:“自家姐妹,無需多禮,都坐吧。”

皇帝的妃子不多,只一後四妃,如今還剩二妃,就是這二人,聽皇後賜坐,都轉身從嬷嬷那裏拿來禮盒獻上。

惠妃道:“這是臣妾近日得的檀香,上次來娘娘宮裏,臣妾似乎聞着有檀香味兒,想着娘娘應是常用,便趁今日這中秋佳節,鬥膽投其所好了。”

談佩賢笑着說:“謝過妹妹,妹妹太客氣了,于這檀香,本宮倒是喜愛得緊,聞着讓人心靜,恰巧我這兒的快點完了,正想去尋一些呢,妹妹來得正是時候。”說着吩咐一邊的淑華,“淑華。”

淑華立刻上前,恭敬的接過木盒,退回去放在談佩賢旁邊的榻桌上。

這時容妃也打開了自己手上的盒子,“臣妾倒與惠妃姐姐心有靈犀了,只臣妾不如惠妃姐姐細心,倒從我那妝奁裏給娘娘挑了柄玉如意,祝娘娘事事如意,還望娘娘別嫌棄臣妾才好。”能坐到妃位,娘家都不是什麽小門小戶,給的嫁妝,自然也是上乘,不過是話術罷了。

談佩賢親切道:“多謝妹妹,本宮喜歡還來不及,怎會嫌棄妹妹。”

話語落,淑華立即上前接過,也放置在榻桌上,與惠妃的禮盒齊平。

談佩賢:“二位妹妹快別站着了,都坐。”

等二妃坐定,侍女上了茶點,談佩賢開口道:“許久不見二位妹妹,來就來,還帶什麽禮,倒顯得過于生疏了些。”

惠妃笑道:“難得佳節,自是要來向娘娘請安的,禮不可廢。”

說着惠妃看了看容妃,“且不只是臣妾,容妃妹妹也是這般想的,倒也是巧得緊,在天光湖便遇上了,一說,都是來娘娘宮裏,便結伴而行了。”

容妃也在一旁打趣,“是啊,臣妾見惠妃姐姐還帶了禮,臣妾不由心想,還好臣妾腦子靈光,不然到了娘娘這兒,臣妾都不該如何自處了,這傳出去,外人還不知該如何排遣臣妾呢。”

談佩賢也和她們打笑,“兩位妹妹都是細心之人,下次可不許這樣了,你們送禮,本宮還得回禮,你們兩個人,我一個人,這一來二去,本宮的小金庫不得被你倆掏空啊。”

這邊惠妃道:“娘娘您可是一國之母,向來財滿氣足,我姐妹二人占點小便宜,娘娘應當不會介意的吧。”

談佩賢佯嗔她一眼,“就你會說道。”語罷她偏頭對淑華說:“淑華,去本宮的妝奁裏看看,本宮記得有一對紫玉镯和一個鑲金如意項圈,惠妃妹妹溫良淑雅,這紫玉镯戴在她手上,定是襯她得緊。”談佩賢又看向容妃,“容妃妹妹送本宮如意,那如意項圈,便給容妃妹妹把玩,我也祝你事事順意。”

二妃連忙起身謝恩,“臣妾謝皇後娘娘賞賜,臣妾喜之不勝。”

這邊客套話閑聊着,淑華已經找來回禮奉上了,又過了大半盞茶時間,二人才相繼告辭離去。

送走二人,談佩賢收起笑容,把玩着容妃送來的如意,淑華在一旁道:“這二位娘娘,倒是相處得好。”

談佩賢道:“好争、能争之人早就不在了。”

淑華知道她說的是德妃和芸妃,當年德妃得寵之際,又來了個芸妃,一時間風頭無二,卻突然失了恩寵,死在冷宮之中,誰都知道是德妃動的手腳,但又找不到實際證據,便也這樣過了,後來四皇子犯錯被貶,牽連德妃致死,不外乎也有這個原因在其中,惠容二妃倒是懂得進退,皇上也多年未納入新人,如今在這宮中,倒也還算自在。

淑華想着,只聽談佩賢說:“身為女子,行走在這拘文牽俗的世道中,本就不易,想要伸手去夠那九天玄月,殊不知天外有天,更是難上加難,能活得輕松自在些,誰又喜歡挖盡心思的去鑽營呢。”

淑華不敢搭話,只聽談佩賢吩咐,“淑華啊,聽說皇上近日腿寒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吩咐炖的湯做好了嗎?趕緊趁熱給皇上送去。”

淑華:“回娘娘,衛公公已經送過去了。”

衛雲京是談佩賢宮裏的掌事公公,一直給皇上送湯的都是他。

“送了就好,就好。”談佩賢眯着眼,示意先淑華下去。

淑華輕輕退了出去,良久,談佩賢喃喃道:“如意啊如意,倒不知能有多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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