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相遇
相遇
傅時歲在舫船上摔傷後,下了船便要帶着尤常西往宮裏告狀去。
傅時歲被侍從扶着,一只手還拽着尤常西,“尤二,你與我去!為我作證,就是蕭……”傅時歲不認識蕭青琅,索性也不管了,只說:“你證明,就是那個誰把我打成這樣的。”
尤常西疲憊極了,在一旁提醒道:“蕭青琅。”
“對,就是那個蕭青琅打的我!嘶……疼疼疼!”傅時歲一激動,牽扯到額頭的撞傷,疼得他龇牙咧嘴。
尤常西是極力拒絕的,他扯出傅時歲拽着的衣角,讪讪道:“傅旬,我就不去了吧。”
傅時歲瞪他,“為何不去!”
尤常西解釋:“你是知道的,我老爹揍起人來是不分輕重的,且你要去找太後告狀,那深宮之地,不是我能去的地方吧。”
傅時歲點點頭,“也是。”忽地,他震驚道:“那我豈不是不能告狀了?”
尤常西搖頭,“不知道啊。”
傅時歲忿然,“不行!今天這人,本世子告定了!疼!輕點輕點。”
“奴才蠢笨,奴才該死!”侍從連忙放輕手上的動作。
侍從正在給傅時歲處理傷處,他忽地站起來,侍從來不及收回手,又給他重重按了一下,本來就淤青的額頭,現在又紅了。
傅時歲是幽王的獨子,他祖父與當今聖上傅長穹的祖父,也就是無上皇,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傅時歲從小在上都長大,常常往宮裏竄,又嘴甜會讨巧,很是得太上皇和太後喜愛,前幾年被自家父親接去東都,近日因端陽祭祖才回到上都。
好不容易逃脫父親管教、妻兒束縛的傅世子,拉着在家讀書的尤常西,就上了這花舫船。
跋扈慣了的世子,上來就讓站在觀景板上的蕭青琅給他讓位,蕭青琅不予理會,傅時歲仗着自己在東都學的三腳貓功夫,便就直接動手了,別人欺負到了頭上,蕭青琅自然是要反擊,于是就有了今天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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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人來傳話的時候,太後正在和淑華下棋,聞言驚訝了一下,問:“誰?”
衛雲京又重複了一遍宮人來報的話:“祿遠侯和幽王世子在秋水湖的春露舫上鬥毆,幽王世子說自己被祿遠侯打傷了,現正在宮門口告狀,說要見您。”
太後執起一枚黑子,饒有興味的說:“倒是有趣。”接着又問,“祿遠侯來了沒?”
衛雲京答:“只有世子一人。”
太後落下一子,也沒答見是不見。
衛雲京候在一旁,太後吃掉淑華的幾枚白子,道:“那便見見吧。”
“是,奴才這便去迎世子。”說罷退了出去。
等衛雲京出去,淑華道:“娘娘若不想見,打發了便是。”
當年淩王遭難,幽王曾為淩王說項,如此才被先帝放至東都,非诏不得回,太後因着此事,護了幽王世子十幾年,這些淑華是知曉的。
然自先帝崩殂,太後便少管閑事,如今這般,淑華也是不解。
只聽談佩賢道:“我想見見行安,那孩子,如今雙十有七了吧。”
淑華答道:“是有了。”
談佩賢收起棋子,頗有些憂愁道:“上次見他,還是年上之時,本宮尋摸着給他相看個姑娘,他卻給推了,如今面也不會,生怕本宮再提。”
淑華勸道:“娘娘你呀,莫操心了,蕭侯如何,随他去吧。”
“本宮倒不想操心,但照着我與從歡的約定,他該喚我一聲幹娘。”說着,談佩賢嘆道:“只奈何,命不如人願吶。”早在許多年前,她便身不由己了。
淑華想說點什麽,被談佩賢阻止,“你不用寬慰,我都省得。”
淑華不再搭話,只聽談佩賢說:“如今他二十七了,府中卻只有他一個,孤家寡人的,哦,還有他那幾個下屬,一天天的就知道舞槍弄棒,本宮看啊,那些世家貴女,還不如那些兵法武器更得他青睐。”
大宣律法規定,男子二十可娶,女子十八可嫁,而蕭青琅,過了孝期,聽太後提了兩次後,索性找借口躲着不見了。
談佩賢與淑華主仆二人說着話,衛雲京已經帶着傅時歲進來了。
只見傅時歲左手扶着腰,右手撐着腿,頂着額頭上紅腫的大片淤青,跟在衛雲京後面進了前殿。
剛進殿,傅時歲就開始嚎:“皇伯母金安,侄兒被人欺負得好慘,您可要為侄兒做主啊!”
傅時歲頂着一臉淤青,走路也不利索,再滿臉委屈的哭嚎,談佩賢定眼一瞧,差點笑出來,淑華也默默低下了頭,談佩賢不動聲色的把剛端起來的茶盞放回去,太可樂了。
看着跪在地上的傅時歲,談佩賢收回視線,道:“你先起來,雲京,傳醫官,淑華,賜坐。”
衛雲京退出去請醫官,淑華從一旁端來凳子。
“謝皇伯母。”
傅時歲一屁股坐下,眼巴巴的看着談佩賢,談佩賢有些不忍直視,心說打人不打臉,行安确實有點過分了,原先好俊俏一青年人,現在頭青臉腫,實在是……令人無法直視。
緩了一瞬,談佩賢問:“阿旬這是怎的了?”
傅時歲開始訴苦水:“皇伯母,您都不知道,那個蕭青琅,可過分了!”
談佩賢裝作毫不知情,詫異道:“蕭青琅?”
傅時歲點頭:“對,就是他!他打侄兒!踢侄兒腰,還害侄兒從樓上摔下去。”說着他仰起頭,“您看,侄兒這腦袋,就是摔下樓撞的。”說着還想站起來,“還有侄兒這腿……”
談佩賢連忙阻止,“好好好,本宮看到了,看到了,快坐,等醫官來了再說,別動。”
傅時歲這才坐回去,談佩賢說:“蕭侯此人,不應該啊……本宮還尋思,哪日引薦你二人相識一番。”
傅時歲疑惑着問:“皇伯母認識蕭青琅?”
談佩賢笑着點頭,傅時歲眼睛一睜,開始争寵:“那他也不如我與皇伯母您認識得久,更不如我與皇伯母您親,您可要向着我一些。”
恰在此時,衛雲京領着醫官來了。
談佩賢道:“阿旬,你同衛公公去偏殿,先看看傷,再議。”
“好吧。”傅時歲眼巴巴的站起來,跟着衛雲京去了偏殿,談佩賢這才把方才未飲的茶水端了起來。
未幾,醫官在殿外回禀:“禀太後娘娘,世子無甚大礙,下官開兩副活血化瘀的藥,世子回去用了以後,再靜養幾日便可。”
談佩賢點頭,一旁的淑華走了出去,道:“勞煩陳太醫跑一趟,您請這邊來。”
“嬷嬷客套了。”說話聲漸遠。
此時傅時歲也走進來了,談佩賢看着他,叮囑道:“無事便是萬幸,往後切莫輕易與人動手,要真傷着了,那便是為時已晚,追悔莫及。”
傅時歲垂下腦袋,“侄兒知曉了。”繼而又道:“皇伯母,您還未說與不與我做主呢。”
傅時歲這人,天生缺了跟筋,大多時心眼兒不太通透,只那一張嘴能說會道,有着身份護持,他人見了也會給個一兩分薄面,這也就養成了他膽大妄為的性子,禍沒少闖,罰沒少挨,此時談佩賢也有些無奈了,這小子油鹽不進,聽不懂好賴話。
談佩賢笑道:“這可由不得我做主,本宮可不是那等只聽信一家之言的人。”
傅時歲小聲道:“皇伯母,您是有了皇帝堂兄,便開始嫌棄侄兒了嗎?以前您可是二話不說就為侄兒做主的!”
“你這小子,可別損了你皇伯母我的名聲,怎麽二話不說了?每一次,本宮可都是查證過,才決定要不要為你出頭的。”
傅時歲撇嘴,“是是是,只有侄兒不犯錯的時候,您才管,侄兒一旦犯錯,您就讓侄兒去找皇伯伯!”說完他又撒嬌:“皇伯母,那這次您也管管侄兒,好不好嘛,行不行啊皇伯母。”
一個鼻青額腫還不自知的男子撒嬌,實在辣眼,談佩賢實在不想看,直說:“好好好,做主,做主!眼下便要宮禁,你且先回去養傷,待哪日傷好了,你再進宮來,那是我傳蕭侯,替你倆做主,可行?”
雖問的可行,但談佩賢作為太後,不行也得行,這傅時歲還是知道的,且他現在身上痛得厲害,只想快些躺着,便也說道:“皇伯母,這可是您說的,您一定要記得啊!”
“記得記得,快去吧,好好休養。”談佩賢恨不得立即揮手道別。
只見傅時歲依依不舍的告別:“侄兒這便告退,皇伯母也好生歇息。”
傅時歲退了出去,談佩賢可算松了口氣,她這人,就喜歡看一些賞心悅目的東西。
而傅時歲,這一休養便養了半月,原來只因那日,他從宮中出來,回到家中,照了鏡子,看見自己那副豬頭模樣,再想想自己一路招搖過市,簡直羞憤欲死,便決定等淤青全退、恢複英容再出門了。
轉眼就到五月初三,這日,傅時歲傷全好了,于是一大早又入宮告狀了。
蕭青琅便是在此時被傳喚入宮的,打馬到下馬碑旁時,便要步行進去了。
只見蕭青琅剛下馬,前面的馬車裏也下來了人,是段遠堂和一氣質溫和的青年,想着近日傳言,蕭青琅了然,這定是那位葉家家主了。
蕭青琅往宮門走去,到馬車旁時,停下來與段太師問好,只見他行一揖禮道:“段太師。”然後對着一旁如青松翠竹般立着的人點了點頭,那人笑着點頭回禮。
段遠堂也笑着回了蕭青琅一禮,問道:“蕭侯也入宮去?”
蕭青琅點頭,“太後傳喚。”
段遠堂是現今少有知曉他們父輩幾人關系的人,樂呵呵道:“去吧去吧。”
蕭青琅打完招呼便走了,段遠堂二人也跟在他後面走,蕭青琅步伐快,一個人走在前面,長長的宮道上,很快便只剩一個越來越小的黑影,直至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