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護着

護着

清寧宮偏殿,蕭青琅剛進去,傅時歲便指着他道:“皇伯母,就是他!就是他打的侄子。”

蕭青琅都未正眼看他,只對着太後行禮道:“微臣見過太後,太後萬福。”

太後瞥了傅時歲一眼,示意他安靜些,這才冷臉對蕭青琅道:“這不是大名鼎鼎的蕭侯嗎?可真是晤面不易啊。”

蕭青琅一臉歉然道:“這不是向您負荊請罪來了。”

太後睨了他一眼,道:“哦?荊呢?”

蕭青琅笑着讨好道:“荊條粗糙,怕傷了您的手,您若還是生氣,只管一聲令下,青琅親自抽自己,您若怕青琅作假,那更簡單,來時我觀外面那柳條長得正茂,您喚衛公公去折幾支來綁在一起,打人疼,還結實。”

太後這下端不住了,笑罵道:“就你貧嘴!很有經驗是吧。”

蕭青琅嘿嘿一笑,“從前常被我爹追着打。”

傅時歲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問道:“皇伯母,你們認識啊。”

蕭青琅未作答,太後道:“本宮與他母親,是親如手足的姐妹。”她從不避諱被人知曉這層關系,她的摯友,不需要掩藏。

此話一出,傅時歲再混蛋,也知曉此時該息事寧人了。

傅時歲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那他豈不是同我與皇伯母一樣親!”

蕭青琅看了傅時歲一眼,突然道:“我比你親,我喚太後姨母。”

傅時歲與談佩賢都愣了一下,傅時歲心說:這人比他還不要臉。

談佩賢則想:這小子今日怕是吃錯了藥,往日是死不改口。

Advertisement

談佩賢樂呵呵道:“都親,都親。”她說着問傅時歲:“阿旬,這狀可還要告?”

傅時歲搖頭,靠近蕭青琅,道:“咱們這也算不打不相識了。”

蕭青琅默默站遠了一步,問太後:“不知太後今日喚臣,所為何事?”

太後擺手,“無事,聽說你與時歲鬧了些不愉快,我想着怕是有甚誤會,喚你二人來見一面,也把矛盾當面說一說。”

蕭青琅與傅時歲二人,一個嫌麻煩,一個不想招惹麻煩,異口同聲道:“我們沒有矛盾。”

傅時歲心裏苦,被揍的是他。

談佩賢樂見其成,這後宮也不是他們能久待之地,便道:“如此你二人便算是結識了,以後可不許再有沖突。”

二人點頭:“定然不會。”

談佩賢這才作罷,“行了,本宮乏了,你們回吧。”

二人行禮,“臣、侄兒告退。”

衛雲京帶着二人退了出去,出正門時,孫啓章從另一頭疾步走來,氣喘籲籲道:“蕭侯留步。”

蕭青琅停住腳步,轉身對衛雲京道:“衛管事留步。”說罷朝孫啓章走去,問道:“孫總管,有何貴幹?”

孫啓章行禮道:“皇上有請。”

清寧宮內,談佩賢正閉目養神,聽衛雲京進來,問:“可送走了?”

衛雲京答:“世子出宮去了,蕭侯被皇上喚去了。”

談佩賢沒再說話,衛雲京悄悄的退了出去,在外殿候着。

一旁替談佩賢按摩的淑華心疼道:“您何必勞心勞神。”

太後近日精神不濟,還有些受涼,晨間喊頭痛,醫官來開了藥,此下正煎熬着,還未服用呢。

良久,談佩賢道:“這上都,誰不是沾親帶故的,我不若護着他,就無人向着他了。”

這頂天立地的青年人,當初可是萬衆期待的存在,只是曠日積晷,在乎他的人早早便全然離去,如今,他也能保護好自己了。

談佩賢不由想到,那時她與鳳翠婉都還年少,談家也不像如今這般得勢,她因着外祖父是淩王老師的關系,從小便與淩王熟識,而上都,更是一個捧高踩低慣了的地方。

一日聚會,她又遭人為難,是鳳翠婉牽着她的手,将她帶出那個充滿諷笑的地方,如今想來,當時的窘迫無助,不過是金釵之年的矜重罷了,她談佩賢就是人中鳳,注定窺覽九天,而那群取笑她妄圖攀高枝的纨绔,如今依舊是老纨绔。

只是那個牽着她手的明媚姑娘,早已物是人非了。

蕭青琅的眉眼間,與鳳翠婉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談佩賢依稀記得,那日在宮外的宅子前,鳳翠婉策馬停在她面前,翻身下馬後欣喜的牽起她的手,置于自己小腹,道:“你快摸摸,我也有崽子了。”

談佩賢聽完怔住,想着騎馬而來的風險,心差點沒跳出來,她迅速給鳳翠婉仔細檢查了一遍,并問:“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鳳翠婉不明所以,“沒有啊。”

見鳳翠婉搖頭,談佩賢伸手給了鳳翠婉一巴掌,“你這妮子,怎這般莽撞。”當即給鳳翠婉叫了大夫,真無事之後才松了口氣。

鳳翠婉在一旁撒嬌,“別生我氣嘛,我第一時間就來與你說了。”

聞言,談佩賢瞠目,驚道:“你未與蕭将軍說?”

只見鳳翠婉毫不在意的擺擺手,“沒啊,我和蕭宴知在我爹那兒呢,用完飯他們去書房,我去馬廄,然後我就吐了,祝舞說我有兩個月身孕了,我想着你難得出宮一趟,就先來找你了。”祝舞是鳳翠婉的貼身侍女,善醫術。

談佩賢又問:“風老将軍也不知道?”

鳳翠婉一頭霧水,“他要知道嗎?”

見此,談佩賢也無話可說了,她這姐妹,向來心寬,知曉祝舞沒追上鳳翠婉,想是回了鳳府,她索性也不派人知會了。

只聽鳳翠婉問:“今日怎麽不見皇長孫?他沒來嗎?”

皇長孫名叫傅同,字頌和,是談佩賢與傅相微的長子,如今五歲,鳳翠婉從前在上都時,常去宮中,救過差點溺水的他,還教了他一些防身招數,一長一幼,很是投緣。

談佩賢搖頭,“父皇今日抽查他的功課,沒跟來。”

鳳翠婉遺憾搖頭,“可惜了,蕭宴知的黑風生了匹小馬駒,我還想帶他去看看呢。”

談佩賢打趣:“看了又不送,招得他眼饞。”

“送啊,只是馬駒還小,得養些時日。”

此時的二人都不知曉,正是因為這匹馬,後來的談佩賢才能見着傅頌和最後一面,傅頌和也得以留下全屍,馬匹最終也倒在了傅頌和身邊。

談佩賢聽鳳翠婉遺憾的說:“我還想用小馬駒賄賂他呢,以後我崽子肯定要在上都待些時日的,我不在,就讓傅頌和保護我家崽子。”

談佩賢失笑,“那你不如現在就賄賂我,我日後幫你護着。”

鳳翠婉覺得可行,“這可是你說的!”

然後她掏出一塊木牌,交給談佩賢,道:“這是我大伯留給我的親兵,我這兒有一塊,蕭宴知那裏有一塊,二者相合就能使用,給你吧!”

談佩賢一驚,連忙拒絕,“你這是幹什麽!快拿回去,這是能随便給人的嗎?”

鳳翠婉無所謂道:“半塊用不了,得要一塊,你就拿着呗,以後你要用,就去找蕭宴知拿另一半。”

談佩賢還是拒絕,“我用它作甚,那是你的親兵,你如今不同以往,更是需要當心的時候。”

鳳翠婉卻道:“這是給我家崽子交的酬金,你收着,我不在的時候,我崽可就交給你了。”

至此,談佩賢只好收着,鄭重道:“我定會看顧好的。”又伸手點了點鳳翠婉的腦門,“你呀你!安生些吧。”

于是拉着鳳翠婉給她講注意事宜,鳳翠婉聽得昏昏欲睡的時候,外面有人來報,蕭池儒尋人來了。

鳳翠婉眼睛一亮,起身就要往外走,談佩賢哭笑不得,“你有沒有聽清楚啊。”

鳳翠婉敷衍的點頭,“聽見了聽見了!”說着欲往外面去。

談佩賢只好跟着她出去,罷了,蕭家那麽多人,還有鳳家,總能照顧好她,大不了她從宮內選兩個送去便是。

外面,蕭池儒行一禮:“微臣見過太子妃,太子妃萬福。”

談佩賢回一禮道:“蕭将軍,許久不見。”

蕭池儒笑道:“我來接我夫人回家。”

天色漸晚,談佩賢也要回宮了,便道:“拘着她些,可不能再讓她上馬了。”

鳳翠婉和蕭池儒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跑馬沒問題!”

“定當約束。”

聞言,蕭池儒與談佩賢同時看向鳳翠婉,眼神很是不善,鳳翠婉撇嘴,“不跑便不跑嘛。”

三人都是熟悉的好友,相視便笑了起來。

此時回宮的馬車也已經套好了,談佩賢告辭:“你們在外,多保重。”她看向鳳翠婉,叮囑道:“特別是你!”

鳳翠婉倚在蕭池儒身旁,朝她揮手,“知道了知道了,你也是。”

蕭池儒也點頭:“保重。”

談佩賢先上了車,鳳翠婉和蕭池儒見她合了簾,才一人牽一匹馬,相攜而去。

談佩賢揭開窗簾向後看去,深巷裏,恰好夠雙人雙馬走過,夕陽從另一邊打來,斜照在另一邊的牆上,蕭池儒被打了個正着,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鳳翠婉牽着大棗走在陰影裏,側着臉在笑。

車馬轉過牆角,談佩賢放下簾子,心中沒來由的有些慌,她們都不知道,這是她們姐妹二人的最後一次道別。

清寧宮裏,談佩賢呼出一口濁氣,道:“樹木參天可蔽日,我想護的,便要護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