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贈劍
贈劍
段遠堂致仕,引起不小的哄動,然而談論幾日,便又停歇下來,讨論其他去了,畢竟上都這繁榮之地,話茬總是不斷疊代的。
西北折子來了一趟又一趟,初一朝會時,皇帝有意派兵,議論多日,主帥未定,一則西北安定多年,曾有作戰經驗的主将老矣,不宜出征。其次則是交南、羅度二族異動頻頻,此次出征需速戰速決,予以交羅二族一個震懾,是以,必須選擇一個能謀善戰之人作為主帥。
又一日,蕭青琅與葉清瀾聚于祿遠侯府,觀魚亭上,葉清瀾打開木盒,往池子裏撒了一把魚食,魚群湧來,争相瘋搶。
他問蕭青琅:“聽聞這池子連通城外的盛河,你說,這些魚兒怎的不走?”
蕭青琅也撒下一把魚食,道:“許是被人喂養慣了,舍不得這黃金屋吧。”
葉清瀾淡笑,“是嗎?”
蕭青琅随口答道:“也可能是找不着路。”
說完又往水裏扔了把魚食,還要伸手去抓時,葉清瀾阻止了他,“可以了,再喂該撐死了。”說着關上了魚食盒。
葉清瀾往旁邊的柱子上一靠,望着池子裏游走的魚群,大魚吞吐間,小魚連着魚食一起被吞吃入腹。
良久,蕭青琅出聲道:“小魚被吃掉了。”
葉清瀾往水裏抛了魚竿,在一邊答,“是啊,大魚吃小魚。”
蕭青琅又問:“葉清瀾,你說,小魚為什麽不跑?”
葉清瀾笑着反問他:“你不是說,他們舍不得這黃金屋嗎?”
蕭青琅只答:“橫豎都是要被吃,跑出去了,或許還能活得久一些呢?”
葉清瀾提起魚線,鈎上的餌已經被吃幹淨了,他換了餌料,又把線放回水裏,才道:“或許是水太清,跑了容易被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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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主人家好不容易造的景,耗了精力,自是要關注一些。”
蕭青琅若有所思,突然聽葉清瀾道:“若真想走,并非沒有辦法。”
蕭青琅疑惑的看向他,葉清瀾說:“這池子總有漲水的時候,等大雨來,把水攪渾了,自然就看不到魚了。”
“那魚豈不是也看不到了,少不得落入那渾水摸魚之人手中。”
葉清瀾也不再與他周旋,直直的看向他,“蕭行安,你若想走,便走吧,這上都城,困不住你。”
“那你呢?葉危。”蕭青琅深深的看着葉清瀾,這上都是困不住他們,但這上都城裏,總有能困住他們的東西。
葉清瀾只答,“我入上都,自有我想做之事,待事成,我便走。”看蕭青琅還盯着他的眼睛,他說:“我說過,你我必不會兵戈相對。”
“我信你。”葉清瀾悶悶的說,近兩載的相處,他自認為了解對方,葉清瀾,不會行于國之無利之事,只不知,他欲行之事為何。
“那便去吧,疆域遼闊,總有你想到的地方。”葉清瀾如是說。
這是蕭青琅第二次聽到這話,好似每個人都堅定認為,他該去遼遠的地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這日之後,葉清瀾有幾天未見蕭青琅,再見他時,這人不請自來了。
“你抱着個匣子作甚?”蕭青琅進門便看見葉清瀾抱了個長匣子,欲要出門。
在自家門口見到蕭青琅,葉清瀾還是有些訝異的,把人迎進門便說:“我才想去你府上,你便來了,這算不算心有靈犀。”
蕭青琅跟着他走,邊說:“聽安池說你夜夜登我府門,問我回來了沒,這不,我一回,就來尋你了。”
察覺到對方沒有前幾日那般緊繃,整個人似乎放松了不少,葉清瀾不免打趣:“那我可要多謝蕭将軍記挂了。”
“不客氣。”蕭青琅忽地走到葉清瀾前面,轉頭笑着對他說:“葉清瀾,我要去邊關了。”
葉清瀾失笑,這送命的事,倒讓他高興了,“那便去吧,我給你看家。”
“才不用你,我有管家!”
“好好好。”
二人說着就到了葉清瀾的院子,葉清瀾放下木匣,往爐子裏添了兩塊木炭,深秋的天,有些涼,坐在這院子裏,須得上些熱飲。
給蕭青琅遞了杯茶,誰知那人正盯着石桌上的木匣,好奇的問:“葉清瀾,你這是何物?”
葉清瀾索性自己喝了茶水,呷一口道:“你以為是何物?”
蕭青琅搖搖頭,“問你呢。”
“蕭将軍好生霸道,你問我就要答嗎?”
“愛說不說。”
蕭青琅本人似乎都未察覺,他在葉清瀾面前,越來越肆意灑脫,些許小脾性,也會在不經意間表露出來,葉清瀾倒是發現了,但他縱着他。
于是他說:“贈你的劍。”
蕭青琅扭頭看他,“我的?”
葉清瀾點頭,“你的。”
蕭青琅收到的贈禮屈指可數,除了父親送他的槊,只有重陽喜愛送他一些零碎物件,乍然聽見葉清瀾贈他佩劍,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忍不住再問:“送我的?”
葉清瀾點頭,心裏五味雜陳,這人,跟個小孩一樣。
蕭青琅得到确定,迫不及待的打開劍匣,裏面盛着一柄泛着暗光的鐵劍,三尺餘長,蕭青琅抽出利劍,通體黑色,比劃兩式,屈指一彈,劍鳴聲聲。
停下動作,他忍不住跑到葉清瀾身邊,彎腰看着葉清瀾,認真的說:“葉清瀾,謝謝你。”
葉清瀾伸手捋了捋他垂下來的發絲,問:“喜歡嗎?”
蕭青琅坐回墊了軟墊的石凳上,“喜歡!”他忍不住又摸了摸劍身,常年與武器打交道,他自然知道這把劍的貴重。
忍不住說:“葉清瀾,你就将它送我了啊。”
“對,送你了。”
“不反悔?”
“就是為你打造的,反悔我可用不了。”
蕭青琅驚訝,“為我打造的?這可是千金難求的烏鐵!”
葉清瀾只輕聲說:“你不是說你想要柄劍嗎?與你的槊相配。”
蕭青琅點頭,他是說過,有一次葉清瀾去他府上,他剛好在練功,家中那些長劍,總是不盡人意,他唠叨了句,不想卻被葉清瀾記住了。
他看向葉清瀾,“我記得,有煅燒烏鐵能力的,只有古藏鋒老爺子一人,這劍,想必是出自他手?”蕭青琅的槊,便是出自那位大師之手,如今看這鑄劍手法,頗為眼熟。
“是他,也不是他。”葉清瀾賣了個關子。
“如何說?”蕭青琅很是好奇,為他鑄完槊,老爺子便閉門謝客了,二十餘年過去,如今已是耄耋之年,想必舉錘都難。
葉清瀾答:“是他侄子,得老爺子真傳,加上老爺子在一旁指導,便有了你這鐵劍。”
“那你這烏鐵從何而來?又是如何請動老爺子的?”
“少時有幸随老師游歷山河,巧得烏鐵,至于老爺子,很巧,乃家中長輩。”
略一思索,蕭青琅便明了,葉古二字,本為一家。
又聽葉清瀾說:“葉家以詩禮傳家,老爺子年輕時劍走偏鋒,學了鍛造之術,被人問得煩了,索性改了姓氏,便取了古之一字。”
蕭青琅點頭,拿着劍,愛不釋手,他說;“先生贈我寶劍,我為先生舞一劍如何?”
葉清瀾起身,“光有劍怎麽行,我取琴來,與你伴奏。”
葉清瀾取了琴來,問蕭青琅,“你的馬叫烏雲,槊叫臨鋒,這劍,可有名字?”
“有啊,叫太平。”蕭青琅從前便想鑄劍,開始是沒機會,後來是不适合,劍名,早就取好了,太平盛世,他此生所求。
“太平劍?”葉清瀾擺好姿态,撥動琴弦。
“太平劍。”蕭青琅走到一旁的寬闊處,他問,“先生可會太平定軍曲?”
葉清瀾撥弄幾聲,便是太平定軍曲的前奏,算是答了蕭青琅的問題。
“先生贈我安世劍,吾為吾軍舞太平。”蕭青琅走到空曠處,随着琴聲舞起劍來。
紅楓樹下,琴音袅袅,劍氣橫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