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攻城

攻城

白玉城外,旌旗獵獵,宣軍大部隊彙集于此,将已被胡族占領的城池圍得水洩不通,蕭青琅勒馬立于陣前,看着城牆上被刀駕着的百姓,一家七口人,婦孺老弱,并無壯年男丁,他胸中怒氣直沖腦門,在場宣軍無一不是如此。

榮鶴握緊缰繩,坐下馬匹也不安分的動了動蹄子,他偏頭對蕭青琅說:“主帥,胡族卑鄙!”說罷又覺得多此一舉,胡族若講信譽,也不會有如今這般場面了。

這時,只見城牆上的于泉拓接過士兵手裏的刀,将刀刃架于被捆綁的孩童頸側,高呼:“蕭青琅!”他挾持着顫巍巍的孩童走到城頭,說:“蕭主帥,今日,你奈我何?”

榮軍裏有将領破口大喝:“賊子卑劣!”此話了,卻再無言可說,謀權者向來需籠絡人心,然胡族卻直接攻城,他們定然是不謀民心的。

胡族來勢洶洶,白玉城的守城将士皆數戰死,百姓雖早早退了出去,然百密總有一疏,人是活的,活着就會有變故。

“于泉拓。”蕭青琅緊了緊缰繩,戰馬往前走,前面的士兵讓出道來,走到陣前,戰馬停住,蕭青琅啓唇道:“困獸猶鬥罷了。”

城牆上,于泉拓手上用力,刀刃劃破孩童的脖頸,小孩哭叫出聲,“阿娘,疼!”

“阿蘭。”呼聲乍起,一家人都在擔心這最小的孩童。

“阿蘭!阿蘭別怕!”年輕婦人哭喊着要往女兒的身邊去,卻被高大的胡族戰士扣押着,只能一邊掙紮,一邊出聲,“不怕,不怕,阿娘在,阿娘在這兒……”她一遍遍的重複着,渴望安慰到自己的孩子。

小孩聽見母親的聲音,忍下了哭喊,只帶着哭腔說:“阿娘,我不怕,爹爹說,要勇敢!”

“對,阿蘭真乖……”她嗚咽着。

從始至終,于泉拓都在旁觀,這場他親手制造的戲碼,正是他所需要的,他示意扣押婦人的士兵放開婦人,婦人見狀,連忙朝自己的孩子跑去,于泉拓揮刀斬斷了縛住她的繩子,“阿蘭……”她跪坐在小女兒身旁,卻不敢伸手去抱她,因為于泉拓的刀,還架在她孩兒的頸前。

于泉拓肆意大笑:“蕭青琅,看到了嗎?這是你大宣的子民,如今,任我宰割。”

城下的蕭青琅剛想動作,只見城牆上的老者倏地用力,撞開了他身旁的士兵,“阿爹!”“阿公!”“啊爺!”胡族士兵欲要動手,被于泉拓制止了。

老者不顧小女兒和兩位兒媳以及大孫女的呼喊,也不畏侵略者舉起的屠刀,他跛着腳上前,往于泉拓的方向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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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于泉拓一只手掐着小孩,一只手持刀指向老者。

老者站定,笑了笑道:“如今,你為刀俎,我全部家眷都在你手上,生殺于你,不過一句話罷了。”

說完他沒再理會于泉拓,只面向城下宣軍,“戎衣寒兮披我身,征夫勇兮報國恩。”老者雖被繩索縛住,卻不見絲毫畏懼,有的只是從容,當西北的戰歌響起時,那便是戰士們赴死的決心。

“老朽今年七十有四,我不畏懼死亡。”他緩緩的說着,看向後面的家眷,只給他們一個堅定的眼神,“我的家眷,亦無畏懼。”

他的小女兒附和他:“阿爹,孩兒不怕!”

老者欣慰的點了點頭,又往前走了兩步,于泉拓忽覺大事不妙,急忙道:“抓住他!”

老者加快了步伐,在胡族士兵伸手的時候,投下城牆,他開懷的笑聲傳來,只一瞬,城下便多了一抹軍魂。

不知何時射來一支箭羽,直沖于泉拓面門,他閃躲開來,緊接着,是撞在刀口上的小兒媳,是被刀刃刺透的小女兒,是追随爺爺而去的大孫女,阿蘭被母親抱着,回答說:“阿娘,我不怕!下面,有好多爹爹。”

四歲不到的小姑娘,又怎會知曉戎裝下的面孔是不同的呢,只覺得父親穿過那身衣服,往後,穿着那身衣服的人都是父親,她依偎在娘親的懷裏,去到城下找她的父親去了。

“婦兮婦兮長相思,郎兮郎兮歸不歸,郎兮郎兮歸不來,婦兮婦兮泣漣漣……”

大兒媳不知何時掙脫束縛,奪了彎刀,唱着歌謠一步步的退向城牆,胡族士兵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這是他們最後的籌馬,然大宣子民,自有傲氣,她自刎的那一刻,城牆下已是怒火沖天,“老将今猶在,何懼志氣改。”

“殺!”

軍鼓響起,天空中,飛梭的箭羽最先對上,搭梯登牆,不過是前赴後繼的事,當城門大開之時,宣軍,堂堂正正的拿回了屬于自己的疆土。

“又讓于泉拓給跑了!”安池懊惱,他明明第一時間去拿人了,結果還是讓他逃了,安池把于泉悟扔到蕭青琅身邊,“就剩這小子了,問他話,他叽裏呱啦說一通,我聽不懂。”

于泉悟坐在地上,擡頭看蕭青琅,大哭起來,嘴裏還是說着安池聽不懂的話,“還哭!吵死了!”安池煩躁,大聲呵斥了于泉悟,只見那人不哭出聲了,嘴裏卻還在說着什麽。

蕭青琅問他:“于泉拓呢?”

于泉悟生澀的答:“我不知道。”

“他會說大宣話!”安池震驚的看向柏青,又怒視于泉悟,兇巴巴的說:“那你和我說什麽鳥語!”

回答他的,是于泉悟脫口而出的鳥語,安池滿頭霧水,南岐道:“他說你太兇,吓到他了,他想不起來怎麽說。”

安池更憤怒了,滿臉殺氣的瞪着于泉悟,于泉悟又被他吓得縮瑟起來,嘴一撇,又準備哭,安池嫌棄的說:“瞧他那窩囊樣!”

蕭青琅揮手,“帶下去看起來。”說完上了城牆,去找其他将領,他們,還有一座城池未得收複。

新月城距離白玉城,快馬尚有一天路程,他們要先在此修整,才能應付接下來戰事,胡族大勢雖去,但狗急了也有跳牆的時候,蕭青琅從來不輕看任何人,且,于泉拓還未清算,這是他心裏的結,他放不下。

次日,揮軍新月城,胡族大部隊早已逃亡,只剩于泉拓籠絡的部分人馬在負隅頑抗,宣軍破城而入時,蕭青琅此次征程便也就此終了,他帶着秋書幾人追到于泉拓時,于泉拓已經跑出大宣地界了。

遠山隐隐傳來狼嘯,于泉拓捂着胸口趴在黃沙上,早已不見昔日光采,眼前是蕭青琅的寒槊,他擡頭,看着蕭青琅,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吐掉口中血沫,于泉拓說:“自打我知曉大宣的存在起,我便想,這富饒的大地,為何就不能為我西戈所有,後來我知曉了,這片大地上,有你們蕭家這樣的人守着。”他死死的盯着蕭青琅,仿佛要生啖其肉一般,道:“你們蕭家人,真是令人厭惡。”

蕭青琅只淡淡的說:“你也不遑多讓。”

于泉拓翻了個身,躺在黃沙裏,一副死志早存的樣子,“來日,我西戈必定出現比我勇猛百倍、千倍、萬倍的勇士,你大宣,早晚是我西戈的囊中之物。”大宣對于泉拓而言,仿佛已成執念,死到臨頭,他依然放不下。

“我大宣亦有用之不竭的忠臣良将,而你西戈,将永遠臣服。”

于泉拓咽氣的那一刻,蕭青琅仰頭,又閉上眼睛,這冬日的陽光,他總覺得過于明媚,刺得人眼睛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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