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養老院
第4章養老院
白珂捂着右邊的頭,以控訴的目光看想許淮一。
魏語晖顯然也沒有料想到許淮一會有如此誇張的反應,尴尬的站起來:“你沒事吧。”
“抱歉,我有事先走了。”許淮一面不改色,收拾好書包沖白珂偏了偏頭,在對方一臉“你不對勁,你有奸情”的目光中,面不改色的離開。順便一把拉走了魏語晖。
站在燦爛過頭的陽光下暴曬,許淮一心裏頓時有了安全感,迎上魏語晖探究的目光,委婉的點道:“你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
她和魏語晖站在一起,才發現對方真的很高,相比本身就算高挑的自己,還要高出半個頭。
或許是選擇的這個地方太好,陽光充足而刺眼。魏語晖眼睛半眯着,反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你身上有邪祟的氣息,我可以看到。”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等待着對方的回應。
“你有陰陽眼?”魏語晖眼睛一亮,頓時打起精神。
沒有收到質疑和嘲笑,對方的坦然接受讓許淮一松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解釋道:“不,嚴格意義上只能說因為體質特殊,可以感受到一些別人感受不到的東西。”
“你信命嗎?”魏語晖啧了一聲,抛出第二個問題。
想到對方對塔羅牌認真的态度,許淮一點了點頭,又慎重的搖了搖頭。
見她這副樣子,魏語晖反倒了然的笑了笑:“我直覺一向很準,而我也一向順從自己的直覺。直覺告訴我要給你占蔔,我就這麽做了。”
“多曬太陽,其他的我可能幫不到你,抱歉。如果有條件的話,最好找一個高人看看。”聽完這句,許淮一沉默許久,看着對方英氣的眉宇,安慰道:“你相貌端正,眉眼間有正氣,應該可以逢兇化吉。”
“我倒覺得,假大師這麽多,倒還不如跟着你靠譜。”女生半開玩笑的眨了眨眼睛。
“你心裏有打算就好。”本想再勸兩句,看着對方的眼睛,肚子裏的話一并咽了下去。對方笑容明媚,沒有半點憂心的樣子,顯然心中有數,不需要她多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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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語晖眼睛一亮,沖着她微微一笑。
.....于是整個下午,魏語晖都在用實際證明,她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說跟着,絕對不掉隊。
在魏語晖悠閑的跟随在衛生間的時候,許淮一眯起眼睛,終于忍無可忍的轉身。
“......你沒有課嗎?”
“翹了。”對方話語坦蕩,目光堅定,陽光下,一口小白牙白的晃眼。
許淮一默默的後退了一步,不想對方眼睛一眨,露出黯然的神色:“不瞞你說,最近我身邊确實發生了一些怪事。
我倒是也找過一些所謂的高人,他們卻連我身上的異常都察覺不到,左後不過是一群江湖騙子,被我揭穿,也不安分。
左後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出意外了,在這之前交個朋友也是我賺了。”
說完,魏語晖睫毛顫了顫,配合着悠悠嘆息,将許淮一的一口悶氣堵到嗓子眼:“如果給你造成了困擾,是我太唐突了。原本只是想試一試,後來發現跟在你身邊,那些怪事果然不在發生,這才一時激動,沒有把握好距離。”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心,随着魏語晖的動作,她頭上小啾啾也跟着顫了顫。
配上那聲情并茂的演說,小啾啾就是全場最佳演員啊!
許淮一的目光伴随着那小啾啾的動作晃了晃。
獅子犬頭上也有小揪揪,獅子很粘人,魏語晖有小啾啾且粘人,得出,有小揪揪的魏語晖也很粘人。即,有小揪揪等于粘人。
小揪揪能有什麽壞心思呢?
莫名得出這個神奇結論的許淮一露出自以為慈愛的表情,包容的點了點頭:“你跟着吧。”
“?”演說被打斷,魏語晖看許淮一慈愛的目光,莫名其妙的抓了抓頭發,張了張口,展露一個得體的微笑:“你去吧,我在外面曬太陽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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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語晖:“你會不會遇到,在洗手的時候水突然變紅,掉出來眼珠子的情況?”
許淮一:“不會。”
魏語晖:“路邊野鬼多嗎?”
許淮一“不多。”
魏語晖:“我下載了一個測量鬼數量的APP,你覺得玩意兒靠譜嗎?居然測出我卧室有三只鬼哈哈哈.....”
許淮一:“……”
如上的對話突然多了起來,許淮一面前的女生自從一番聲情并茂的表演之後,畫風莫名的改變。
果然溫潤的背後,都是沙雕。
這是一個想象力豐富,電影素材積累的十分多樣的人。短短一下午,許淮一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大抵犬科動物都十分粘人。
如果把魏語晖代換成鄰居家的獅子犬的話———許淮一自我安慰之後,心中頓時生出幾分憐愛。
“一般人如果知道有鬼,抛去中二心作祟,都避之不及,你倒好像并不害怕,反倒摸出一點門路。”伴随着魏語晖唯一一句正經的感慨,二人來到了福田敬老院。
許淮一頓住腳步,看着懶洋洋的抱着胳膊四處打量的魏語晖,淡淡的回答:“應該算是久病成醫吧。”
“嗯?抱歉。”魏語晖抓抓頭發轉移話題,看着門口的标志牌,問道:“來這裏看望老人嗎?還是做義工?”
“看人。”貼着衣服的瓷瓶有些硬,望着眼前的建築物,許淮一臉上的茫然一閃而過。
這裏實在是太靜了,也太淨了。仿佛被一種看不見的屏障隔絕開來,形成一種天然的世外桃源。
她雖然否認了魏語晖随處可見鬼魂游蕩的情景,但沒有告訴她,一些不足成型的實體,卻是随處可見的。往往代表了一個人的氣運,或者一些地方滋生的邪氣,會和霧氣一樣攀附在陰氣重的地方。
但這裏,一點邪祟之氣都沒有。
“既然是要看人,不買些東西怎麽說的過去?”大概以為她近鄉情怯的局促,魏語晖笑着指了指旁邊的水果店。
這倒是一個靠譜的提議。許淮一在水果店剛買了一個常規果籃,就看到魏語晖也跟着買了一箱牛奶,忍不住開口道:“其實你不用…”
手中的果籃被一把撈起來,魏語晖笑容燦爛:“大佬我來。”
她猝不及防的對上魏語晖熱情的目光,無所适從的閉緊了嘴巴。
“我可忍不住漂亮的小姑娘受累。”魏語晖突然興奮道。
許淮一莫名其妙的看過去:“你不也是漂亮的小姑娘嗎?”總覺得這個橋段莫名的眼熟和奇怪。這樣想着,手上一卸力,果籃就成功的到達了對方手中。
“那怎麽能一樣?你可是我的大恩人。”魏語晖眨眨眼睛,似乎為成功拿到果籃而頗為得意。
果然是她想多了。她甩掉腦子裏奇怪的感覺,來到門衛登記處,敲了敲玻璃,開口道:“你好,我找李邯香。”
保安迷迷糊糊的走出來,打了個哈欠:“哈,好一陣子沒人過來了,這麽年輕的後生,老太太估計挺高興的。”
很久沒人來了?聽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倒像是之前李邯香的住處都是門庭若市一般。
許淮一禮貌的寒暄幾句,找到李邯香的房間。
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她把東西放到桌子上,迎着老人疑惑的目光,禮貌的笑了笑:“受人之托,我來送一樣東西。”
工作人員在領路之後便離開了,對老人的神态舉止都十分尊敬。許淮一若有所思,想起自己度娘上的查詢到的一系列頭銜,國家一級戲曲演員,著名戲曲家.....
“東西?”老人神色驚訝,卻還是起身相迎:“大老遠跑一趟,辛苦了。好久沒人來陪老婆子我說說話了,看你模樣,倒和我曾孫差不多,如今的年輕人,怕是都不知道我是誰了。”
老人平易近人,溫柔的眉眼可以依稀辨認出年輕時的較好容貌。
許淮一表情不自覺的柔和下來,環顧四周,瞬間被床旁邊的桌子吸引。
桌子上的木頭像框裏鑲着一張黑白相片。照片裏的女人眉毛彎彎,一雙冷冽的眼睛看過來,笑容恬淡。
她不由自主的走到桌子旁邊,看着相框裏的身影,輕輕問道:“老人家,請問這照片裏的人,和您是什麽關系?”
老人眼睛彎起來,帶起眼周歲月的痕跡:“我師傅。”
“師傅?我可以拿起來看看嗎?”大概覺得自己有些唐突,她截住話語,靜靜的站在原處。
老人笑呵呵的說到:“可以,不過要小心一點,這相框有些年頭了。”
許淮一不再猶豫,拿起照片仔細端詳。熟悉的面孔,卻是和現在全然不同的感覺———這無疑就是讓她來送東西的女人。
這個相框旁邊,還擺着一個頗為時尚的新相框。裏面放着一張全家福,一個男生戴着眼鏡,腼腆的站在老人旁邊,這大概就是老人口中的孫子了。
只不過女人的照片太過出衆,又放在顯眼的地方,就很容易忽略了這個新相框的存在。
老人拿起時尚的相框開口道:“這是我孫子給我的,挺好看的吧,他說這相框是現在流行的款式,但我還是感覺老相框更有感覺。”
許淮一将手中的相框遞過去,老人小心翼翼的接過女人的照片,眼睛裏星星點點,疑是在追憶歲月的銀河:“很好看吧,每次來人,都會問我這照片裏的是誰。”
布滿皺紋的手輕撫過照片,老人混濁的眼睛裏透出一絲朝氣來:“我年輕的時候學習戲曲。
那時候唱戲是男人的事情,女人登臺是要被笑話的,是我師傅領我入門,也是她在背後支持我。
現在都說我唱戲好,那是因為沒瞧見過我師傅唱哩。那才叫風華絕代!可惜!”
“奶奶來吃口水果。”魏語晖将削了皮切成小塊的蘋果放到碗裏送了過去。
許淮一驚訝的看了過去,沒想到看起來個性的女生,做起這些如此細致娴熟。
“謝謝。”老人欣然道謝,舉止優雅,并不顯得老态龍鐘。
她輕輕的拉起許淮一的手,嘆口氣:“你倒是個美人胚子,可惜我不是我師傅,不會教人,如今快入土了,也沒把東西傳承下去,怪可惜的。”
許淮一強行按捺住被陌生人碰觸想要抽開手的本能,手背□□燥粗糙的手包圍,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個老人,眉眼慈祥,年輕時時候,應該也是一位笑容恬淡的美人吧。
心裏生出一種感慨。
夢中咿咿呀呀吟唱的紙紮人和老人因為牙齒不全,模糊的吟唱重疊在一起。
老人的一只手在椅背上拍打着節拍,搖椅“吱呀”的晃動仿佛成了伴奏,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我家裏頭都不在本地,老頭子又去的早,除了義工,也很久沒人來看我了。好久沒這麽熱鬧了。辛苦你們聽老婆子我唱戲了。”
“哪裏哪裏,您唱的太好了,能聽您唱戲是我們的榮幸啊。誰不知道當年杏花園一票難求,我奶奶現在每天指望您以前的曲子過活呢。”魏語晖連忙回應。
“哈哈,诶呀,沒想到現在的小年輕還有認識我的。”老人被哄的眉開眼笑,抓着許淮一的手轉而改為輕輕拍打着魏語晖的手背。
“你不是說有人托你來送一樣東西嗎?”魏語晖一拍腦門,突然出聲道。
話頭由魏語晖掰過來了。她實在不擅長和陌生人相處,有魏語晖解圍,許淮一悄悄的舒了一口氣,遞給魏語晖一個感激的眼神。
“诶喲,瞧我這記性,讓你們聽我這老婆子說了這麽久話。”老人笑呵呵的看過來,混沌的目光中竟生出一種小孩子的期冀。
許淮一取出書包裏的胭脂,小心翼翼的放到老人手心裏。
精致的瓷瓶上印着燙金字體:“杏芳華”。胭脂拿出來的一瞬,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從瓷瓶中散發出來。明明味道極淡,卻瞬間沖散了魏語晖身上邪氣帶來的臭味,她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從進到養老院起,魏語晖身上的黑氣都表現的格外安靜。蟄伏在暗處,似乎在躲避着什麽。
這裏有東西在暗處發揮着震懾和驅逐的東西。書中曾提到過,陣法和法器都有這樣的作用,可以庇護整個養老院。但兩種東西都很難得,稱得上是大手筆。之前之前通過紙張,只覺得是傳說中的東西,或者已經失傳,不想現實中見到了,不免好奇如此大手筆的究竟是誰。
與此同時,許淮一聞到了香燭的味道。
但房間內并無诰牌,在放着女人相框的桌子上,一滴蠟油低落在櫃子角。難不成老人在這裏祭拜她的師傅?
瞳孔縮了縮,剛串起一個思路,魏語晖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
“老字號了,當時可是現在奢侈品一樣的大牌化妝品,現在可難找了,廠子也都停了。你從哪裏搞來的?”沒有回答魏語晖的話,許淮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呆滞的老人,遞上一張衛生紙。
魏語晖神色慌亂:“诶老人家,你怎麽哭了?”
老人并未回應魏語晖的話,只是打開瓷瓶,挑一點桃紅色,點在嘴唇上,擦了擦發紅的眼睛,嗫嚅道:“鏡子。”
送上鏡子,端詳着鏡子中滿頭白發的倒影,老人聲音沙啞,一改之前和藹的面孔,嚴厲發問:“你是誰?”
魏語晖手忙腳亂,想要上前安慰,卻被老人冷冰冰的目光定在原處。
這種刻骨的目光帶着許淮一看不懂的東西,似怨恨,似思念,更多的,是一種恐懼。仿佛被一張大手揉捏在一起,再沒有一點縫隙,再辨認不出一點情緒。
這眼神她再熟悉不過了,像極了兒時在廟間看到的怨鬼。
然而她并沒有在老人身上看到任何灰黑的顏色,也沒有聞到任何奇怪的味道。也就是說這老太太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人。
因為缺少哥哥的共情能力,以至于不知道該做什麽回應。許淮一一時間沒有任何言語。
在旁人眼中,女生靜悄悄的站在那裏,眼睛裏仿佛盛了一川冰水,冷冽的目光下,一切東西都無處遁形。
像是被她看過來的目光驚了一下,老人本能的瑟縮了一下,迷茫的喊道:“師傅?”
“你認錯人了,老人家。”許淮一聲音冷靜,像盛了一碗冰水,将老人從片刻的混沌中澆醒。
“也是,我老糊塗了。人啊,這一老,就愛胡思亂想,話也多了,那些個陳年舊事,就像往外倒倒。太久不和別人說,總覺得悶的慌。你們有時間,聽我這老太婆絮叨絮叨老日子嗎?”
被老人看着,想不出什麽拒絕的理由,許淮一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