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嫁娘

第9章新嫁娘

還沒有得到回應,大巴一陣颠簸,行駛到一個隧道之中,整輛車瞬間陷入了黑暗。

所有事物都被黑暗吞噬,輕輕喚了幾聲哥哥和魏語晖,卻沒有得到一點回應。

“小姐姐,我們來玩個游戲吧,哈哈哈~”突兀的女聲在黑暗中響起,許淮一沒有回應,朝旁邊的位置摸索過去,果然空無一人。

“陪我一起玩兒吧,小姐姐诶…..”那邊的聲音還在喋喋不休,從未見過如此話痨的鬼,嘴巴一抽,自顧自的摸索着往前走。

整列大巴變得很長很長,估摸着自己已經走了十幾分鐘,卻沒有到頭的跡象——這大概是這女鬼的域。在公交車內經歷鬼打牆,這經歷,啧啧,許淮一覺得有些好笑。

哥哥和魏語晖還不知所蹤,許淮一伸手摸向兜裏的木牌,想要盡快結束眼前荒謬的游戲。女鬼似有所感的尖叫起來:“你不想找到他們了嗎?”

“你不暈車了?”

女鬼似是被這沒頭沒腦的話問的一愣,半晌沒有回應。

“不暈車了就開始吧,什麽游戲?”許淮一“體貼”的微笑道。她幾次險中求生,靠的都是這塊木牌,和女人說的一樣,沒了木牌,她就什麽都不是。而總有一天,這東西要物歸原主,她便也應該減少對它的依賴。

陰陽兩界,正常而有序的運轉需要遵循一定的秩序。從源朔那裏可得,陰間如人間,不可妄殺濫殺。厲鬼若要害人,也必須要遵循一套規則,俗稱“鑽法律的空子”。

就像水鬼不能貿然的奪人肉身還陽,而需要等待落水者替代,成為新的“替死鬼”。相應,無論是女鬼要替死還陽也好,害人性命也罷,都要在規則之內。因此,女鬼口中的游戲,并非毫無生路可走。

既然是設下游戲,免不少觸發機制。從上車到現在,她也便只說過一句話:“趙老爺子已故了?”恐怕這句話包含了觸發游戲的關鍵字,或許是趙老爺子,或許是已故。如果是趙老爺子,就不知道又是個什麽淵源了。

內心的吐槽欲無從傾訴,随着女鬼“呵呵呵”連綿不斷的笑聲,就在她以為女鬼快笑的背過氣了,身子驀然一輕,眼睛重見光明。

“峨眉櫻唇,鳳釵花钿。

綠裙繡鞋,着我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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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花轎,勿誤吉時。

新嫁娘,新嫁娘,

勿誤吉時!”

周身仿佛被冷水浸透,發不出一點聲音,兒時埋藏不能言的秘密就這樣突兀的展現在眼前。

幾乎是本能的抖了抖,正要張口,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輕輕的“噓”了一聲。原本的渾身戒備被這一噓瓦解。

回過頭,臉色蒼白的男孩兒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害怕,輕聲安慰道:“一一乖,馬上,馬上就過去了,媽媽爸爸會找到我們的。”

“新嫁娘,你在哪呀?新嫁娘~”空靈的童聲在四周回蕩,夾雜着尖銳的笑聲,刺耳而可怖。男孩将她抱得緊緊地。被下巴抵着頭的感覺其實并不好受,但她卻覺得分安心。

“哈,找到了。”胳膊突然被拽住,一張瓷白的臉在眼前放大。原本被塗得通紅的臉頰本應該讓人覺得好笑,但此刻,在這瓷娃娃臉上,卻好像兩道催命符一般。

一塊石頭砸在瓷娃娃手上,娃娃尖叫一聲,痛苦的聲音加上開心的笑臉,兩種矛盾的東西混合在一起,叫人毛褲悚然。

“一一快跑。”搶過她的手,男孩拉着她拔腿狂奔。

他們面前,一頂轎子憑空出現,幽幽的鬼火圍繞在嬌子周圍,如同人的眼睛。

後面是窮追不舍的瓷娃娃,面前是來路不明的轎子。慌不擇路的朝左邊拐去,一幢房子跌入眼底,咬咬牙将門關上,兩個孩子躲在桌子下瑟瑟發抖。

闖進莫名其妙的宅子,這是恐怖片經典的橋段啊。然而此時的許淮一口不能言,她只是一個不足五歲的小女孩兒。無法掌控如今的身體,只能做一個提線木偶的感覺并不好受,眼睜睜的看着噩夢重演,她睜大眼睛,自虐似的将眼前的景象複刻在腦中。

“不怕不怕,哥哥會保護你的。”渾然不知自己聲調的顫抖,男孩輕輕拍打着小女孩兒的背,一邊警惕的望向四周。

“誤了吉時,大人怪罪,誰擔待的起!”

“新嫁娘呢?新嫁娘呢?”

“嗚嗚嗚嗚~”

嘈雜的聲音在四周響起,翻箱倒櫃的聲響越來越近,卻唯獨沒有腳步聲。

“不在,不在這裏,也不在這裏!”鬼娃娃的聲音如同如同小兒啼哭,哨子一樣在周圍蔓延開來,直搗人的耳膜。

許淮一耳朵被死死捂住,肩膀的力道被繳緊,一瞬間,她只覺得無法呼吸。

“找到了!新嫁娘,哈哈哈哈哈哈~”一只青灰的胳膊直奔面門,背後一疼,後背被人猛地推了一下。驚疑的看向哥哥,男孩沖她笑了笑,伸出一只手點在嘴巴上,搖了搖頭。

無聲的“跑”還未來得及做口型,那只手準确的捂住男孩的嘴巴,将他從桌子下面拖了出去。女孩眼神冰冷,悄悄從地上爬起來,一橫心,鑽出桌子滾向門外。

院子裏,燈籠裏的燭光搖曳,繡花的轎子端莊的停在那裏。随着一陣唢吶聲響起,百鬼伫立,朝着那花轎扶手跪拜。

“起轎~”

簾子掀起,血脈相連的感應讓轎中的男孩一眼看到躲在芭蕉葉下的女孩,點了點自己嘴巴。夜晚的芭蕉葉下,冷風淅淅,水汽浸透衣服。按耐住自己哭喊着沖過的念頭,咬緊牙關,趴伏在葉子下一動也不敢動。

黑暗再次充斥着眼睛,不知過了多久,僵硬的身體宛如螞蟻啃食,又麻又疼,手心也被植物磨得生疼。

似乎是疼痛起了作用,身體的掌控權逐漸回籠。咬破舌尖,促使身體掌控權回到自己手中的速度,等到百鬼離開,才從芭蕉葉下鑽出來。

剛才那段不對,至少,剛才的情景在她的記憶中并沒有發生。

當初哥哥将她推開,吸引了百鬼的注意力,她躲在桌子下不敢出來。兄妹分開後,直到次日在後山樹林被大人們發現,他們都不知道對方的情況。更不會發生芭蕉葉下眼睜睜的看着哥哥被花轎帶走,卻無能為力的橋段。

這鬼,所謂的游戲,看來玩的是心理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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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祖母去世,許淮一兄妹兩人随着父母回到老宅。

夜晚父母守靈,她原本與哥哥睡在房間。夜晚的聲音很靜,靜到聽不到一聲蟬鳴。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和哥哥走到後山,只記得意識回籠,眼前便是陰恻恻的鬼眼,以及鳳冠嫁衣!

被百鬼逼至老宅,哥哥推開她,替代她被帶走。瑟瑟發抖的躲在桌下,周圍是窸窸窣窣的聲響,觥籌交錯,以及隔着桌布,隐約辨認出的紅燭的光亮。

手死死握着,指甲卻不敢掐進掌心。因為人鬼的氣味不同,她能聞到百鬼身上的惡臭,百鬼自然也會察覺她的不同。盡管不知道那惡鬼為何臨時改變主意,沒有掀起桌布,只帶走了哥哥,但既然她還活着,就必然不可以讓哥哥的心血付之東流。

如今能做的,就是盡量隐藏自己的存在感,撐到太陽升起的那一刻。

一陣蕭瑟的笛聲傳來,夾雜着百鬼呼嘯,不似人間。淡淡的梨花味沖淡鼻子間的惡臭,這季節本沒有梨花,這香味又從何而來?伴随着清淺的腳步聲,她心裏升起一陣生的希冀。

笛聲放緩,百鬼啼哭,大着膽子掀起一個桌布的一角,雪白的裙角微微擺動,一雙赤足輕點,腳尖一片梨花瓣。

她永遠忘不了,女子吹笛的樣子。烏發垂下,漫天梨花,捏起來,淡淡的花瓣卻在手中化成了一朵精致的紙花。百鬼停下動作,跪拜在女人身旁。

“其罪,當誅!”一片繁花之下,數鬼泯滅,化作灰黑的霧氣,又被女子攏入袖中。

曲畢,收笛。

一雙手遞到眼前,蒼白修長。她看看自己一路奔波的髒手,局促的在衣服上蹭了蹭,才愣愣的把手交了過去。

女子用右手将她攬住,抱在懷裏,左手捏着笛子,輕輕在嘴唇上挨了挨。

“噤聲。”

看懂了女子的指示,乖巧的環緊女子的脖子,看到對方明顯愣了一下,羞愧的想要縮回小手。

“抱着吧。”女人笑了笑,将笛子插在腰間。她傻愣愣的看着女人,咬了咬發白的唇瓣。

“可以救救我哥哥嗎?”無聲的張口,眼睛被一只手覆蓋,溫潤的觸感如同玉石。有溫度,這是一個活人。

接下來發生了什麽不得而知,她只覺得女子的懷抱如此舒适和安逸,頃刻間呼呼大睡。

第二日,被一陣哭聲吵醒。砸吧砸吧嘴巴,眼前的媽媽滿面淚痕,周圍是七嘴八舌的村民,以及住着拐杖直嘆氣的趙老爺子。

張了張口,女子用笛子輕碰嘴唇的模樣閃過。“噤聲。”樹葉輕輕打在頭上,仰頭看去,便看到一片雪白的衣角。

女子長笛一指,面朝一個方向,朝她點點頭,微微一笑。

“一一,你在看什麽?”母親呼喚許久,沒有回應,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卻只看到光禿禿的枝丫。聯想到趙老爺子委婉表示這裏總有怪事發生的話,而孩子,又往往可以看到大人看不到的東西。

太陽當空,卻又冷的刺骨。

猛地掙脫媽媽的懷抱,朝長笛指向的方向跑去。身後是村民慌亂的呼喊聲,也全然顧不得。

大概是兄妹之間的感應起了作用,深一腳淺一腳的邁向一處落葉堆積的地方,小小的身子撲過去,将葉子撥開,露出男孩沉睡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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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回籠,看着面前的景象,許淮一轉身走回了屋子。

屋內擺設和記憶中的一樣,但此刻空蕩蕩的。一個精巧的瓷娃娃靜靜地站在櫃子上,臉上兩團鮮紅的腮紅看起來滑稽又可笑。

“就是你嗎?當年一直追在我們身後?”将娃娃抱起來,盯着它慘白的臉,許淮一神色複雜。娃娃安靜的躺在她手裏,笑容燦爛。

放下娃娃,将屋內翻找一遍,并沒有查到什麽有用的線索,不眠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

當年的事情太過詭異,八字純陰者百年并非沒有,但絕大多數只要注意,可正常的度過餘生。而許淮唯,通身的陰氣早已超過了這個八字賦予的範疇,但從陰氣上來看,與厲鬼無異。而這種情況并非原本就有,很顯然,和當初發生的這件事情脫不了關系。

然而這女鬼道行不夠,做出來的幻境不足以對應相識,只不過她記憶的複刻和變更。既查不出線索,也等不到相見的人,便也沒有了留在這裏的必要。離開這裏的媒介,恐怕就是這個瓷娃娃,因為這曾是她童年最恐懼的東西。

一陣陰風吹過,尖銳的爪子斬斷幾根頭發,她閃身躲避,看向後面目猙獰的瓷娃娃。這娃娃被黑氣環繞,戾氣沖天,和櫃子上的擺設俨然不是一個概念。

不同的氣息?這裏混進了其他鬼?不好,哥哥他們那邊恐怕有危險。

不再遲疑,吹響記憶中的曲調。腦海中是女子吹笛的樣子,哨聲的旋律飛快。

這曲子她爛熟于心,連同那塊被贈送的木牌,都是她和女人曾經相見的證明。無人無事的時候,吹響這首不知名的曲子,便可以給她帶來最高的安全感。

瓷娃娃在口哨聲中尖叫哭喊,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有些扭曲。曲畢,她睜開眼睛,周圍是熟悉的公交車。

魏語晖手持黃符,額頭是細密的汗珠,背上背着的正是許淮唯。

“你。”兩人對視一眼,沒有來得及多說,魏語晖以一個怪異的動作閃身到她背後,手中黃符一拍,正中女鬼身上。這女鬼不是別人,就是那個暈車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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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另一位女主出來了,雖然是在回憶裏,但很快要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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