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幫忙
第33章幫忙
檀木書桌前,女人颔首,看向君艾安的目光帶了一絲探究:“奇怪,這位善信看起來有些眼熟。”
君艾安神色平靜,說出來的話也似一杯白水,淡到極點:“道長擡愛了。”
女人沒有在意她語氣中的毫不掩飾的敷衍,移開目光,神色有一瞬間的松症。
“善信可知五帝錢?”女人從腰間摸出一把銅錢,把玩幾下,展開手心,送到幾人面前。
“不知。”君艾安的目光在女人白淨的手心處停留片刻,目光冷淡。
二人之間奇怪的氛圍格外明顯,魏語晖欲言又止,想要開口,被女人的目光釘在原處。
“五枚銅錢代表五方天帝。銅錢按照外圓內方,天人合一鑄造,不同拜放用處不同,取其象天法地,可以避煞驅邪,占蔔解惑。這位居士可有興趣一試?”女人垂眸而笑,淺淡的唇好像噙了一抹春色,讓人頓覺如沐春風。原本普通的面孔,也因這一笑生動起來,好像石頭脫去了自己那層石頭殼,重新活了過來。
魏語晖已經無法掩飾內心的驚訝了,咽咽唾沫後退一步,心裏開始思索師祖被奪舍的可能性。
女人恍若未覺,收回攤開的手掌,将銅錢收入袖中。
許淮一盯着她的動作,卻始終無法确定她是怎麽講銅錢藏入袖中。瞪大眼睛,恍然間捕捉到幾個殘影,許淮一忍不住輕輕的瞥向魏語晖。
女人這幾個動作,隐隐和魏語晖當初用塔羅牌占蔔的有些像,但更加娴熟。難怪當初她看魏語晖用塔羅牌占蔔總覺得有些不對,原來是來了一出移花接木。
一枚銅錢骨碌碌的滾在地上,在君艾安腳邊停下。這是失敗了?許淮一一驚,悄悄的看向魏語晖。魏語晖的神色只比衆人的更甚,兩條眉毛凝在一起,嘴唇發白。
“獻醜了。”女人神色平靜,仿佛眼前的意外都在意料之中。
君艾安蹲下身子,将腳邊那枚不安分的銅錢輕輕撚起,放到桌面上,意味深長的一瞥。
女人盯着桌子上的銅錢,好一會兒,才淡然的将五帝錢收攏到手心,收好。像是終于響起什麽,她看向一旁試圖裝死的魏語晖,開口問道:“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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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語晖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臉,切換出一副笑臉:“我想為朋友求幾道符,您老只需要動動手,就又成了一樁功德,多好。”
“這麽說,我還要感謝你,把功德送到我面前?”女人眯了眯眼睛,眼尾挑起一個向上的弧度,不怒自威。
魏語晖兩眼彎彎,故作大方道:“好說好說,為師祖出力,是徒孫應做的。”
女人一擡手,魏語晖身子一偏,心有餘悸的拍拍胸脯。一枚銅錢不偏不倚,擦着她的臉頰飛過,嵌入她身後的牆壁裏。
“見笑了。”女人接過魏語晖遞來的銅錢,在手裏把玩,看向許淮唯和許淮一。
魏語晖笑嘻嘻的湊過去,小心翼翼的抓起女人的袖子。收到一個關愛的目光,又慫兮兮的收回了爪子,可憐巴巴的在女人被抓皺的袖子處拍了拍:“師祖,他們兄妹與我有恩,您好歹在朋友面前給我個面子啊。”
許淮一忍住笑,握拳放在嘴邊咳了咳。女人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許淮一的手腕處。許淮一不自在的縮了縮胳膊,本能的用衣服遮擋住引魂者标志的那顆痣。
“既然是有恩惠,那确實是要還的。”女道長看了一眼對許淮一呲牙笑的魏語晖,魏語晖連忙收斂表情,規規矩矩的的站好。
“不知道我能不能和道長單獨說說話。”許淮唯含笑看過去。
女人把玩銅錢的動作緩了一下,看向許淮唯。許淮唯的眼睛很幹淨,比她曾經見過的都要幹淨。不同于嬰孩的懵懂無知,也不像老人的大智若愚,就像是一面鏡子,一張無法染黑的白紙。
就好像,沒有世俗的雜念一般。
女人看着許淮唯的目光,說不出拒絕的話,點了點頭。
等到衆人離開,許淮唯躬身,學着剛剛看到的動作對女人行了一禮:“今天坤道出關,原本不便打擾,是我們唐突了。”拿掉遮擋命格的玉觀音,他接着說道,“實在是事出有因。我這命格,走在哪裏,都會是鬼怪眼裏的唐僧肉。
我本來應該呆在先生畫好的圈子裏,但當了二十多年的籠中鳥,總會有很多遺憾。如您所見,我身上的陰氣,已經濃重,和一個死人沒有什麽區別。玉觀音可以遮擋的命格,相當于瞞天過海,遮擋天機。瞞不了多久的。”
“你和我說這麽多,為了什麽?貧道主殺伐,連你口中的先生都對你的情況沒有辦法,你又能求本道什麽呢?”女道長擺弄着手裏的銅錢,神色悲憫。
許淮唯無奈的一笑:“我有一件事情要去做。道長應該也發現了,我妹妹也并不是普通人。我瞞不了她多久。她一腳已經踏出紅塵,不應該被我拖累。确實有一件事情,我想了很久,恐怕也只有道長可以幫忙。”
“哦~?”女人一把将五帝錢拍在桌子上,蕩一蕩袖子,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我知道自己唐突,聽說坤道缺一位藥引子,無以為報,甘做藥引。”許淮唯躬身一拜,被女人攙扶起來。
女人眼神古怪,嘴巴向下撇去:“我答應你就是了。”
“坤道不問什麽忙嗎?”許淮唯擡頭。
“憑你這雙眼睛,我就不會拒絕。”她轉過身負手而立,手中的五帝錢摩擦發出輕微的噪聲,“天意。”
走廊中,魏語晖笑容燦爛的看着自家師傅,手中捧着朱砂和黃紙。明仁道長一吹胡子,手中的拂塵一甩,怒道:“你自己寫去。”
“別啊,我修行不夠,十張符三張下等符,哪裏比得上您老?我把我寫的符箓接給朋友用,人家看了,喲呵,這都什麽玩意兒,不是給您丢人嗎?”魏語晖手指扭捏的攪了攪自己的頭發,頗為不适應的把新修剪的頭發挽到腦後。
明仁道長看着她裝乖的樣子,氣不打一出來:“仗着你師祖寵你就無法無天,有師祖了,還看得上我這老頭子寫的破紙?你師祖要是知道你平常的樣子,看你還怎麽得瑟?”
魏語晖悄悄到自家師傅邊,小聲的問道:“酒窯子的鑰匙,我從師兄哪裏要來了,你當真不要?”
“你。”明仁道長“你”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氣呼呼的把魏語晖手裏的朱砂和黃符紙一把搶過,瞪着眼睛抓起毛筆。
“師傅,要靜心啊,不誠不靈啊!”魏語晖抱着胳膊靠在柱子上,憋着笑看向遠處的許淮一。
“滾!”道長怒吼一聲,驚飛了幾只山雀。
遠處,許淮一拿着手機,退出信息。微涼的手搭上她的太陽穴,輕輕的揉了揉。
君艾安垂着頭,目光柔和:“不開心?”她的長發垂在腰側,緞子一般,被山間的風吹的微微擺動。
許淮一的呼吸忍不住放輕一些,心尖也被那擺動的長發撓的發癢。她扭過去頭不敢再看,君艾安原本落在她太陽穴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頰,因她轉頭的動作,不偏不倚的落到她嘴唇處。
嘴巴好像被電了一下,許淮一愣了一下,卻看到君艾安收回手,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心。
“我們上輩子,是怎麽認識的?這個可以說嗎?”許淮一小心翼翼的問道。
君艾安搖搖頭:“當初和現在倒也有些像。我救了你,你認我做師傅。”
“那你這輩子,為什麽不認我了?卻讓我拜源朔為師?”許淮一良久沒有得到君艾安的回應,獨自笑笑,“總歸,是有你的道理的。你不會害我。”
涼風習習,山上的溫度總是比山下要低一些。她打了個噴嚏,無奈的揉了揉鼻子。
一朵白色的小蝴蝶飛過來,落在她的鼻尖。許淮一讓蝴蝶飛到她手心裏,蝴蝶便化成了小紙人。
“原來你還會變蝴蝶?”許淮一噗嗤一笑,點了點小紙人的腦袋。小紙人被推的一屁股坐在她掌心,委屈的甩了甩頭。
“小紙人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魏語晖搖頭晃腦的出現,張口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當當當當!看我弄來的符!一會兒我教你哥用,不,還是讓我師傅親自教比較穩妥,我還是不要誤人子弟了。”
小紙人冷淡的偏頭,看的魏語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種感覺有些熟悉,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君艾安,她讪笑一聲,總覺得好像有哪點不一樣了。生活經驗給她指了一條明路,魏語晖雙手背後,鞠了一躬:“我和我師傅一起畫符去。”
小紙人的動作自然也沒有逃出許淮一的眼睛。許淮一盯着小紙人,覺得有哪裏怪,但看着小紙人抱着她手指撒嬌的樣子,睫毛抖了抖,不再追究。
“不是我,是你,不想我再做你師傅。”君艾安看向許淮一,修長的手指向許淮一的臉頰伸過去。許淮一閉上眼睛,脖子一僵,卻發現那手指只在她發頂輕輕揉了揉。
這下沉默的人變成了許淮一,縮了縮脖子,看着那只收收回,不禁鼓起腮幫。原本還是小孩子呢,如今被當做小孩子對待的,卻變成了她。
“走吧。”君艾安轉身離開,許淮一這才回過神來,快步追了過去。她的腦子,此刻好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攪了攪,亂七八糟的沒個頭緒。倒是胸口,漲漲的疼,讓她用力的握緊拳頭。
明仁道長此刻正在專心畫符,一撇一捺,收筆自如。看到許淮一的身影,明仁道長挑了挑眉毛,卻也沒有主動開口。
道長不開口,許淮一也不搭話,靜靜的看着道長畫符。筆走龍蛇,妙不可言。不像是畫符,到更像是在創造一個藝術品。
靈氣自筆尖滲透紙背,一張符完成,好像有一團小小的靈氣團附着在黃紙上。
許淮一手指微動,不知不覺,手指跟随明仁道長的動作在石桌桌面滑動。手指和桌面摩擦,一股純淨的靈氣從指尖瀉出。
許淮一看着道長,兩人皆是一愣。她這才看向自己的手,有一道靈氣彙成的符文在桌面上閃爍一下,消失不見。
“小姑娘,魏語晖以前可教過你畫符?”明仁道長停筆,摸着自己的胡子啧了一聲。
許淮一搖了搖頭,看到道長毫不意外的表情,遲疑地說道:“可我剛才并不是在畫符。我見道長畫符,看有靈氣輸入符中,黃符自成陰陽。就好像在畫畫,畫中物自成一片世界。因此不知不覺調動靈氣,在這桌子上塗塗畫畫。”
“這樣啊。早就聽說你這孩子命中帶華蓋星,悟性非凡。命裏有華蓋星的我也見過,我的大弟子便是,但他如果在這裏,恐怕也要低頭了。”道長呵呵一笑,臉上便爬滿了歲月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