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第1章 “01 初遇”

◎我就是這樣的人。◎

King Primary School,行杏澄任教的學校,也是行香住即将要入學的地方。

在行香住念小學四年級的這一年裏,行杏澄一共接到了十次來自任課老師的電話,無非是說行香住不認真上課那些事,終于她忍無可忍,決定把行香住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經過一系列繁複的轉學流程,行香住在上小學的第五年轉入了這所貴族私立學校。

開學第一天,行杏澄一大早就叫醒了行香住,帶着她去了學校。但礙于剛開學,她有不少雜事要忙,實在不方便看管行香住。所以只能口頭上警告了一句:“乖乖在教室裏待着,不準逃學。”

“好好好,知道了。”行香住敷衍地朝她點頭。

聽到她這算是答應了,行杏澄也就放下心去了辦公室。

行香住亂七八糟小毛病是不少,但向來言出必行,即使态度敷衍。不過她也沒在教室裏傻坐着,而是在這所陌生的學校裏閑逛了起來。

現在距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到校的人數屈指可數,整座校園還處于靜寂之中,正适合散步觀賞。

不得不說貴族學校就是不一樣,錢砸得多,風景自然優美怡人,她先前念的那所普通小學完全不能與之相比。

行香住饒有興致在偌大的校園裏轉了一圈,等她再次來到校門口附近時,已有不少學生陸續到校了。她駐足停留了片刻,正要挪步時,看到了一個較他人相比更為矚目的人。

他被簇擁着走了進來,位于正中,身邊圍繞着五六個小朋友。

他在與他們交流,談笑間神采飛揚,晨時的陽光落在他的金發上更顯熠熠生輝。這幅衆星捧月的畫面,讓他看起來多了些旁人所不具有的高高在上。

從行香住面前走過時,他似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下意識向她望去。

視線在空中交彙,行香住勾了勾嘴角朝他一笑。

這顯然是一個并不友善的、挑釁意味十足的笑容。除此之外,他甚至隐約感覺到了自她身上散發出的一種特別的氣息,大概可以概括為危險。真是奇怪,他竟然會覺得這個人是危險的,明明她只不過是和他年齡相仿的小學生,有着漂亮出挑的外貌和不怎麽友好的眼神。但怎麽也不應該和危險這個詞沾上關系。他蹙了蹙眉,壓下不解,轉過頭去不再看她。

對方的視線已經撤回,行香住也斂起了挑釁的笑。她聽到他們喊他Atobe,在一所英國小學裏,出現兩個姓氏相同的日本人的概率幾乎為零。更何況她也沒有聽說他有什麽兄弟姐妹。所以他一定就是Keigo Atobe了,那個被母親稱贊過多次的小鬼。

他的确與衆不同,特別是渾身上下充斥着的那股張揚傲氣,讓她想要走上前去将它撕碎。

在行香住的認知裏,第二聰明的人是曾經從事數學研究的母親行杏澄,而第一聰明的,則是她自己。

小學一年級時,行香住完成了高中課程的自學,由于太過輕松容易,她目前沒有繼續向上攀登的動力,更別提坐在教室裏聽課了。就算是發呆也比課堂內容有營養的多。所以自然而然她就被老師列為了最不聽話的學生。行杏澄總是教育她即使什麽都會,也可以聽聽別人的見解,或許會有不一樣的發現,行香住不以為然,繼續三心二意地上着課,時不時被老師批評幾句。然後在所有測驗中都輕松登頂,讓他們啞口無言。

行杏澄一貫不認同她的行為,偶爾會在她面前提起自己班上的一個學生,試圖對她造成刺激,令她有所改變。但顯然,這毫無用處,行香住對那個得到了母親稱贊的人嗤之以鼻:“再聰明勤奮認真努力又怎麽樣,十個他也比不上一個我。”

-

上課鈴聲響起的前一秒,行香住走進了她所在的班級。她随便找了個空位,剛一坐下,行杏澄就來到了教室,看到她乖乖在教室裏坐着,已是十分欣慰了。

和同學們打過招呼後,行杏澄看向了行香住,笑着說:“今天我們班上來了位新同學,我們先讓新同學自我介紹一下吧。”

行香住怎麽也不可能讓母親在一群小學生面前下不來臺,只好起身開口說了自己的名字,然後迅速坐下。

在座的小朋友們聽到她的名字後都忍不住朝她看了過去,行香住面無表情目不斜視,仿佛感覺不到任何視線。

行杏澄笑了笑,說:“雖然新同學脾氣比較奇怪,但很樂于助人,大家遇到任何問題都可以找她幫忙。”

聽到這話的行香住撇了撇嘴,有些不滿。

開學的第一節 課都用來給小朋友們交流分享假期生活了,行杏澄讓他們将桌椅挪到教室邊緣,然後圍坐在一起。行香住當然不可能加入其中,鬼扯了一個「腸胃不好不适合坐在地上」的理由堂而皇之地成為了唯一一個還坐在椅子上的學生。

對于小朋友們的假期生活,行香住毫無興趣,但坐在教室裏,想不聽都不行。顯然她的新同學們都是富家子弟,業餘時間十分充實,涵蓋了無數不菲的娛樂活動。

行杏澄算不上什麽窮人,但和這些同學的父母比起來,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下一個站起來的是行香住先前在校門口看到的那位Atobe,他輕撫了一下額側的發梢,開始講述自己在古堡內度過的假期生活。

不可否認,他的敘述能力極強,周身環繞着奇妙的氣場,明明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卻令人心悅誠服。在他講述完畢後,掌聲和呼聲同時響起。

很受歡迎。行香住在心中下了論斷。确實不錯,不過也就僅此而已,她很快便将視線收回,繼續百無聊賴地神游九天。所以錯過了男孩突然朝她投來的目光。

他不喜歡她如此随意輕慢的态度,就好像他和旁人一樣,并無任何出奇之處。就好像他對不起她之前那個挑釁的笑容。他被輕視了,這個認知令他不甘。

行香住被行杏澄的喚聲拉回現實,她十分配合地站了起來,毫無感情波動地用三句話講完了在別人看來可能乏善可陳的假期日常,她話音剛落,圍起來的那一圈就發出了細碎的交流聲,行香住全然不在意,坐下繼續先前的腦內活動。

行杏澄對她目前為止的表現已經非常滿意了,拍了拍手等學生們都安靜下來,對本節課做了個總結,待下課鈴聲響起後宣布下課。

桌椅被恢複了原位,行香住剛想起身,課桌旁突然多了個人。

他低頭看着行香住,不怕死地開了口:“你也姓行,是行老師的女兒嗎,行老師有錢讓你上我們學校嗎?”

他說完還大笑了起來,惹得周圍聚過來圍觀的三四個男生也跟着一起笑了。

行香住眯了下眼,握着拳頭站了起來,目光冷冷地從面前這幾個人臉上滑過,而後又松開了拳頭,繞過他們想要走出教室。然而衣服被從後拉住,她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行香住在心裏暗罵了一句找死,正想轉身揍人時,另一道聲音突然打斷了這一場即将上演的霸淩事件,“行老師讓女兒上什麽學校還輪不到你來操心,放開她。”

挑事者顯然聽不了這種高高在上的命令式語句,瞪着這個橫插一腳的人說:“你算什麽東西,我憑什麽要聽你的!”

前來多管閑事的這位正是Atobe同學,行香住勾了勾嘴角。随即側過身,伸手抓住扯着她衣服的那只手,五指用力。

“你幹什麽!”挑事者驚呼了一聲想收回手,但行香住掐得太緊,他沒法抽走,只能不停掙紮,“你給我放手!”

行香住又用力了一些,等聽到他的慘叫聲後才松了手,無辜地睜圓了眼,歉意十足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想拉開你的手而已,我天生手勁比較大,是不是弄疼你了?”

五個指印明晃晃地顯現在挑事者白皙的手背上。

“你就是故意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行香住微微低下頭,佯裝泫然欲泣,“雖然我手勁有點大,但應該也沒那麽大,你難道很怕疼嗎?”

“你閉嘴!我才不怕疼呢!”挑事者一邊氣呼呼地反駁,一邊撥開圍觀人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戲演完了,行香住輕嗤了一下,走出教室。

由于和惡心的人有了直接接觸,行香住一出教室就直奔洗手間,摁了好幾泵洗手液,翻來覆去洗了三四遍才關掉水龍頭。她輕輕甩着手上的水離開洗手間,一擡眼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男生。

行香住走到他面前,問:“Keigo Atobe是吧?”

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她倒是沒白誇你。”行香住輕笑道。

“行老師?”

行香住随意應了一聲後覺得話說到這裏就可以結束了,擡腳要走。

跡部景吾忽然問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剛剛是想打他?”

“是啊。”

“那為什麽沒動手?”

行香住看着他,笑了,“這你都想不到原因嗎?”

又是那種帶着挑釁意味的笑容,跡部景吾回以一笑,篤定道:“不想給行老師惹麻煩。”

“不是已經想到了嗎,還問。”行香住面無表情地扔下一句後轉身就走。

跡部景吾回味了一下她說這話時的語氣,真是令人極其不爽,現在他确定了,這家夥就是在針對他,雖然完全不知道為什麽。還有就是,剛剛她握拳起身的時候,他又感覺到了那種危險的氣息。只不過她收得極快,所以那個得罪她的白癡來不及察覺。可想而知那個白癡之後的日子一定不會好過,行香住顯然不是什麽大度之人。

-

跡部景吾的座位與行香住相隔一列,他坐得靠前一些,行香住剛好可以輕松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如行杏澄所言,他很認真,上課幾乎不會走神,課間休息的時間也多半用于閱讀,而且涉獵很廣。班上除了之前那幾個嘲笑過行香住的小鬼外,都十分信服他。

說到那幾個讨人嫌的小鬼,行香住雖然不能明着打壓他們,但時不時地惡心他們一下還是可以的,比如體育課上打籃球,她只盯着他們搶球,只要她在,他們一分都別想拿到。課間跑過去拿些他們絕對不會知道答案的問題刁難他們,對方自然答不上來,這個時候她一定要來上一句「我還以為這種問題你一定知道呢」。即使他們知道她就是故意的,也挑不出任何錯處。他們也曾嘗試過稍微動用一下武力。但行香住顯然更精于此道,況且還有跡部景吾這個愛管閑事的在盯着。

有了這幾個小鬼的前車之鑒,再加上行香住逐漸褪去了溫和的僞裝,班上沒人再敢去招惹她。

觀察跡部景吾的工作持續了一個月,行香住覺得他的确不錯。但這也不過是和其他人比較而言,要是對象換成了她,那他跡部景吾還是望塵莫及。所以行香住完全無法理解母親為何對他另眼相待。

在觀察跡部景吾的期間,她也順便僞裝成了一個好學生,現在她的觀察終止了,假面也可以撕下來了。于是她又重新變回了不聽課也不參與任何校園活動的行香住。

老毛病複發得太快,行杏澄自然是氣惱地把她叫到了辦公室裏開展思想教育。但顯然,一如既往毫無作用,待母親的教育告一段落後,行香住問:“媽媽,你什麽時候能夠放棄讓我和一群笨蛋待在一起?”

行杏澄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們有什麽不好的?”

“媽媽你不該這麽問,你應該問他們有什麽好的,這樣我才比較容易回答。”行香住頗為認真地說。

這段對話恰好被來辦公室幫老師幹活的跡部景吾聽到,他路過行香住身邊時,笑了一聲。

他的笑聲中帶着顯而易見的嘲諷,行香住很難裝作沒聽出來,陰陽怪氣地說道:“我這些話刺激到跡部同學了?那也沒辦法,畢竟真話總是更加傷人。”

“香住,道歉。”涉及到了旁人,行杏澄的眼神變得嚴厲起來。

行香住低頭看着自己的母親,幾秒過後,依舊未見她的表情有松動的跡象。行香住只能無聲地嘆了口氣,随後聽話地來到跡部景吾身邊,努力将語氣調整到誠懇有禮的模式:“抱歉跡部同學,我為我之前無禮的言論道歉。”

跡部景吾忙着手頭的事情,頭也沒擡,“不真誠的道歉就不必了。”

行香住絲毫不惱,反而笑了起來,“和其他人相比,你很聰明。”

從她口中說出的誇獎讓跡部景吾詫異地擡眼。然而下一秒她又回歸到了原本的人設,“但是和我比,你顯然還不配。”

跡部景吾差點被她氣笑了,懶得與她争論,重新低下頭忙自己的事情。

“如果把智力換算成金錢,我富可敵國,你勉強算中産階級吧。至于其他大部分人,只能在街上讨飯,”行香住類比說理時跡部景吾始終低着頭,這讓她有些不爽,為了引起他的注意,行香住伸手落在他的發頂,指尖穿過他的金發,“你覺得富人會樂意和乞丐呆在一起嗎,這個問題你應該很有資格回答。”

被偷襲的跡部景吾無情地撥開了她的手,蹙着眉看她,“樂意與否和貧富差距、智商高低無關。”

“是嗎?”行香住漫不經心地問着,顯然是認為他的話沒什麽可信度。

跡部景吾剛想啓唇反駁她,但見她神色不屑,便熄滅了和她辯論的沖動。反正她巧舌如簧,能找出一百種不認同他的說辭,而他永遠無法說服她,與她多言不過是浪費時間。他欲言又止了一瞬後,垂眸不再看她。

行香住發出一聲輕笑,聽起來是十足的嘲諷,她俯身靠近了一些,低聲在他耳邊說:“你也不過如此嗎?真是想不通啊,有了我的存在,我們的行老師為什麽還會對你另眼相待呢?”

“這就是你針對我的原因?”她的話不僅沒能激怒跡部景吾,反而讓他忍不住笑了,“因為我在你母親眼裏勝你一籌?”

“勝我一籌?別搞笑了,她只是誇過你幾次而已。”

“真像你說的那樣稀松平常的話,你就不會這麽在意我了。”

“我并沒有多在意你,只不過上學實在太無聊了,總要找點事情來消磨時間。”

“那你就應該看到了我身上的無數可取之處。”

“人類在觀察螞蟻的時候會覺得它們渾身上下都是優點嗎?”

她理所當然又高高在上的語氣讓跡部景吾沒止住冷笑,“所以你認為自己與衆不同,是智慧遠超人類的高級生物是嗎?”

“是又如何?”

“正因為如此,你才會從行老師口中屢屢聽到對我的誇獎。”

“你覺得你我之間的差距在于,我聰明過頭優越感十足看不起任何人?”

“是,而且你也從不認為自己高人一等的姿态有什麽不對。”

“完全正确,”行香住全然沒有被譏諷被戳穿的惱怒,笑得坦蕩,“我就是這樣的人。”

她知道問題的根源,卻不覺得那有什麽不妥,也不認為有人能夠說服她。但也的确,如果一個人是存着這樣的念頭,那她确實無法被說服。

跡部景吾覺得自己和行香住之間對于以上問題的交流都屬于無效交流,她不會聽取他的意見,他也無法從中得到什麽。所以現下對他而言最正确的選擇是就此閉嘴,此後也不要再提及類似的話題。但他又忍不住會想,他是不是真的完全無法改變她。即使只是些許微小的變化,于是他說:“你也可以不是這樣的人。”

“我覺得這樣沒什麽不好。”

“在沒有嘗試之前,你怎麽能斷定另外一種不會更好?”

“你所謂的另外一種,是哪一種?”

“當然是像我這樣。”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展露出了一貫的傲然之色,是行香住想要将之擊碎的那種神情。

“那就請跡部同學教教我要如何成為這一種人?”她口中說着的是請教之言,語氣卻和虛心求教沒什麽關系,反而十分狂妄。

跡部景吾嘴角微微揚起,如她先前那樣挑釁一笑,“你不是很聰明嗎,多看幾眼不就會了?”

行香住佯裝乖巧地笑了笑,“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成為跡部老師最出色的學生的。啊,差點忘了說,跡部老師的頭發手感真是不錯。”

笑容瞬間凝固在了臉上,跡部景吾壓下了想要報複回去的沖動,勸誡自己少和她一般見識,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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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香住言出必行,說學就學,以跡部景吾為範本,直接整了一出複制粘貼。她開始認真上課,積極參加集體活動,任課老師和班上同學紛紛懷疑她是不是撞壞了腦子。但最令他們震驚的不是她突變的态度,而且她強到無敵的能力。

各種實驗測驗成績均是滿分;知識競賽輕松奪冠,最終得分甩第二名的跡部景吾一大截;運動會上只要是能參加的項目一律金牌。總之就是無出其右、一騎絕塵,就連在她出現之前一直獨占鳌頭的跡部景吾都不得不承認,她再目中無人都不過分。但讨人嫌起來也一樣令人望塵莫及。

行香住的copy狀态一直維持到了學期末,這一點讓跡部景吾頗感驚訝。畢竟起初他認為她最多堅持一個月,對此行香住給出的解釋是:“99%的學習對我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學習你」這件事情呢,當然是夠不着那1%的,不過也算趨近臨界點了。”

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向來不怎麽順耳,跡部景吾冷笑道:“那是因為你對我的學習僅僅停留在表層。”

行香住勾了下嘴角,漫不經心地問:“你憑什麽覺得你配讓我學習到更深的層面?”

這一句就更令人發指了,跡部景吾壓下火氣,懶得多言,轉身就走。

行香住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喃喃道:“又生氣了?還以為他已經習慣了。”

難得良心發現的行香住想着等下學期開學再見的時候,就做回好人跟他道個歉吧。畢竟與其他人相比,他的确還是有一些可取之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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