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畢竟情況變了

第31章 第 31 章 畢竟情況變了

隔日一大早, 胤祺磨磨蹭蹭不情不願地去起床了。如今天氣冷,張芙音更不願意起床了,她窩在被窩裏聽見胤祺在外頭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 不大一會就又陷入了夢境。

去戶部上值的第一日,胤祺并沒有什麽正經事要幹, 只是拿了一大堆往年的賬本開始學習起來。好不容易挨了大半日,胤祺站起身來松快松快筋骨, 念到總算可以打道回府了。

誰知道剛一出了戶部的正門口,胤祺就瞧見了自己的九弟騎着馬正對着自己笑臉相迎。

九阿哥胤禟成日裏就愛往外跑,小麥色的肌膚配上他高大的身材倒是十分相稱。不過他的模樣既沒繼承上康熙爺的,也和宜妃的相貌不大相關, 只是十分普通。

胤祺左右瞧了瞧也沒什麽別的人, 九弟明顯就是沖着自己來的, 狐疑道:“今日你怎麽有空來了?”

胤禟單手一撐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走了幾步到胤祺的跟前,“自然是來找你的, 咱們兄弟好久沒一塊吃飯喝酒了, 正好今日有空就一起去吧。”

雖然兩人是一母同胞,但是九阿哥胤禟和自己的性子實在不大一樣。他一向腦子靈活,四處鑽營的本事也不少, 又有賺錢的愛好, 幾個兄弟之中最愛跟八阿哥一塊。

所以哪怕這幾年兩個人都搬出了宮建了府,其實來往并不十分緊密。胤祺被胤禟硬拖着往前走, 嘴裏還在一邊念叨:“哎呀, 幹嘛急着回府去?這不正好趁你到戶部任職喝幾杯。”

胤祺斜着眼看了胤禟一眼,立即就猜了出來,“是不是還有八弟呢?”

“在我府上, 八哥自然也來啊,反正他就住在隔壁,來也方便。”胤禟力氣大,也不給胤祺松懈的機會,一口氣就将他扶上了馬,順手拍拍馬屁股道:“走吧!”

等到了九阿哥的府邸上,果然已經置辦了一桌酒席了,兩人剛剛更衣坐下就聽人來報,“八貝勒來了。”

話音剛落,八阿哥胤禩的聲音就傳來了,“五哥,九弟。”接着就走到了花廳裏,胤禩臉上帶着和煦的笑容,看見了胤祺便上前道:“還沒給五哥賀喜呢。”

胤禩一向彬彬有禮,與人和善,和自己的九弟關系也不錯,胤祺自然對他也有幾分好感,只不過到戶部任職這件事可算不上什麽好事,于是胤祺只幹巴巴答道:“這哪裏要賀喜?我到哪裏都是個打雜的。”

“五哥謙虛了……”

“哎,就咱們兄弟三個,幹嘛那麽講究,就都坐下邊吃邊說吧。”胤禟在一邊率先坐下了,瞧着胤祺和胤禩還在那站着說,便插嘴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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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三人便都坐下,胤祺心裏倒也有些名目,知道今日為何會被請吃酒。八阿哥又會做人又愛結交人,和他在一塊相處沒有不舒服的,不過從前大家夥還在紫禁城裏頭一塊讀書的時候,八阿哥似乎就沒有把自己劃進圈子裏。不過胤祺也不太計較這些就是了。

喝了幾盞酒之後,九阿哥胤禟就開口了,“五哥,我從前咋就沒看出來?”他一喝酒就有些上頭,此刻臉上起了兩團紅暈。

“什麽和什麽?”胤祺腦子也有些不大清明了。

“我是說,你怎麽就說動了額娘幫你讨個好差事,你從前不是只想躲清閑嗎?”

胤祺将酒杯重重擱在了桌子上,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這個來就有了氣。“這都是額娘自己想的,上回我都跟他說好了別管我這事,我在禮部幹得好好的。”

八阿哥又給二人斟了一杯酒,“宜妃娘娘都是愛子心切罷了,在戶部不比在禮部學的東西更多?想來皇阿瑪也是看重五哥。”

九阿哥聽了這話,也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竟吃吃地笑了一聲。八阿哥無奈地瞧了他一眼,“胤禟。”

九阿哥立即就不笑了,轉而又對着胤祺肩膀拍了一下,“總而言之,從前可是弟弟我小瞧你了,一碗梨湯就得了個賞。”

胤祺胡亂吃了幾筷子菜,含糊道:“恰巧的事,恰巧的事。”

酒足飯飽之後,胤祺看起來已有七八分醉,九阿哥只好專門派人将胤祺送回了府。八阿哥倒是沒急着走,三人之中他看起來最是清醒,看着胤禟将人送走之後,又細細思索起來。

因着胤祺吃了酒,劉傳便不敢将他安置在前院,于是派人告知了福晉,而後又用軟轎将人擡到正院來了。

張芙音瞧了眼轎子裏喝得歪在一邊睡着了的胤祺,又聞見了一股酒氣,十分嫌棄地叫人把他弄到耳房裏去洗漱。

誰知胤祺洗漱完了竟是自己走了出來,臉上仍還帶着點紅,可看不出是方才喝醉的那副樣子了。

張芙音驚道:“原來洗澡還有醒酒的效果?那我這碗蜂蜜水可是白費了。”

“我還是喝一碗蜂蜜水吧,總覺得胃裏有些難受。”胤祺只穿着寝衣也不怕冷,伸手拿起了碗,喝了幾口。

“聽說是八阿哥和九阿哥請你吃飯?怎麽還裝醉回來的?”

喝完蜂蜜水胤祺又覺得嘴裏甜津津的不好受,又喝了幾口熱茶才答道:“八弟和九弟人精一般的人物,我哪知道他們又想幹什麽,只好裝醉了。”

張芙音笑道:“大不了就是問你那日在宜妃娘娘那裏發生的事,要不就是存了拉攏你的心思。”

胤祺也笑了起來,“那麽福晉的心思可是和我一樣?”

張芙音湊過去在他耳邊悄聲說道:“上回宜妃娘娘宣我進宮,我也是這麽裝病的。”

胤祺愣了一瞬,眨了眨眼睛道:“我只是裝醉躲躲九弟他們,福晉可是裝睡躲額娘,比我大膽多了。”

胤祺随即又有些興奮,“那麽福晉也不會怪我不求上進喽?”

張芙音拍拍他的肩膀道:“咱們倆便一起做個無所事事的富貴閑人吧。”

——

到了冬日之後,下了第一場雪,張芙音一掃多日的煩悶,望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雪景,決定出去堆雪人。

水仙和木蘭勸阻了幾回之後,只得給張芙音又穿了一件厚實的大氅。張芙音這會搖搖晃晃走到院子裏,覺得自己就像是個肥腫的大熊似的。

還沒選好在哪處堆雪人呢,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張芙音擡起頭一看,原來是好久不見的弘昇。

弘昇也穿得極厚,靛青色衣裳把他裹得圓滾滾的,全身上下只有露出來的肉臉頰還是凍得有些發紅。

“弘昇來啦,快來!”張芙音站起來牽着弘昇的小手就往殿裏面走去。“叫小包子給你煮奶茶喝好不好?你都好久沒來了。”

弘昇忙不疊地點頭,一進到屋子裏就趕緊跑到燒得正旺的火爐邊烤手,嘴裏還嚷道:“額娘還有什麽吃的我都要!”

弘昇雖然不大像以前那樣來得勤了,但是張芙音見他一點都沒和自己生分也覺得高興,便立即招呼水仙去端上來各式饽饽點心。

“是不是這陣子讀書太累了,你也不大往我這兒來了。”張芙音又拿起一塊熱帕子給弘昇擦手,一邊随意問道。

弘昇卻是神色有些不大自然,他支支吾吾說道:“其實,我剛剛是趁嬷嬷們不注意跑過來的。”

張芙音吃了一驚,覺得有些不大對勁,“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還得趁嬷嬷們不注意就過來了?”

“劉額娘不讓我來這兒玩……”弘昇雖然年紀不大,但日子久了也多少明白出這後院裏頭的彎彎繞繞,“劉額娘說,額娘你很快就會有小寶寶了,不讓我來這兒打擾你。”

其實哪怕之前弘昇沒有這樣直白地說出來,張芙音仍能感覺到自從自己和胤祺關系變得親近以後,不管是劉側福晉還是白佳格格和瓜爾佳格格都不再像剛開始那樣常常來正院找自己玩了。

不過張芙音也能夠理解,原先那麽長時間的相處,張芙音覺得她們都不是為了吃醋争寵而疏遠自己。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的好姐妹有了對象一樣,便不能像從前那樣時不時地去打擾。

從前和她們幾個作伴也快樂,如今和胤祺在一塊也快樂,但是很顯然這兩者是不能同時擁有的。所以明白過來的張芙音也就不再去想了,就這樣順其自然吧。

對着弘昇,張芙音只道:“沒有那樣的事,你若是想來玩了便還是來玩。”

弘昇一邊吃着馬蹄糕一邊含糊答道:“不行,劉額娘生氣我害怕。”

說到這個若是人家劉側福晉不願意自己孩子來,張芙音也就沒什麽法子了,于是她只能摸摸弘昇光滑的腦門表示遺憾。

院子裏傳來一疊聲地請安行禮的聲音,張芙音側過身子去看原來是胤祺回來了。

胤祺大踏步地走了進來,身後的小錘子上前接過解下來的大氅,這才注意到弘昇也在屋裏頭。

見了胤祺弘昇便如見了貓的耗子一般,立即放下手裏的饽饽,從椅子上滑溜下來規規矩矩給胤祺行禮。“給阿瑪請安。”

許是今日心情好,看見弘昇這模樣,胤祺點頭和煦地問道:“來陪你額娘說說話?”

弘昇點頭乖巧稱是。

胤祺看了看還坐在一邊,沒有絲毫站起來給自己請安意思的張芙音無奈地笑了。但這暖閣裏頭暖融融的,這幅母慈子孝的場景在胤祺眼裏顯得溫馨了許多。

問了幾句弘昇的日常起居和功課,胤祺便放弘昇走了。等到只剩自己和張芙音兩人時,胤祺伸手過去掐了掐張芙音的臉頰。“平日裏懶着不給我行禮就算了,今日弘昇在這也不知道給我點面子。”

張芙音這才想起來,她握住胤祺的兩只手腕好言好語解釋道:“忘了,方才一時忘了。”

胤祺本就不在意這些,見張芙音服軟也就不再說這些了。喝了兩口茶之後,卻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你好像很喜歡弘昇?”

張芙音不經意答道:“弘昇長得可愛又乖,喜歡他不奇怪吧。”

胤祺聽了這話倒是若有所思起來,“不如把弘昇放到你這來養着,我也能時時照看。”

張芙音聞言被胤祺這忽然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來不及多想就拒絕了,“可別這樣,我可不願意這樣。”

見張芙音絲毫不猶豫地就推脫了,胤祺皺起眉頭道:“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好。你若不想生一個自己的孩子,我便把弘昇記在你的名下,将來也不至于太孤單。”

“弘昇如今已經這麽大了,已經記事了,何必讓他搬來搬去。再說這樣劉側福晉也不情願。”

“我跟你說是為了你将來着想,你倒好想着弘昇想着側福晉去了。”胤祺有些氣沖沖的,說話聲音也不自覺打了起來。

張芙音有些無奈,她知道胤祺是好心,可關鍵是這麽一做必然會生出許多事端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着想,可是我并不需要這些。”

胤祺聽了這話,靜默了半晌,張芙音也有些惴惴不安,方才那話确實有些傷人了。可是還不待她再多解釋一番,胤祺又道:“那便把雅爾丹抱來吧,她還那麽小自然記不得事,側福晉有了弘昇也不會太過傷心。”

張芙音聽了不知該如何給胤祺講清楚,她并不覺得沒有一個孩子養在自己身邊太過孤單,反而是要精心照料一個孩子長大得費多少心力。即便是有好幾個乳母嬷嬷,但那也得是時時操心,更何況還不是自己親生的,一切就更得小心了。

“雅爾丹太小了,你想她萬一真養在我這裏,我哪還有時間陪你?”

“你不願意就不願意吧,這回就當是我好心當做驢肝肺。”胤祺仍是沒解氣,撂下這句話就走了。

水仙和木蘭就站在屋外的廊下,方才兩人吵得這麽大聲,自然是逃不過她們的耳朵。

胤祺走了之後,水仙怯怯地走了進來,看了看福晉的臉色,小心勸道:“福晉,其實貝勒爺說得也有,一定的道理。”

見張芙音并沒有生氣,也沒有反駁自己,水仙也多了點勇氣接着道:“多的是妾室生的孩子抱到嫡福晉處養着,這對孩子來說也是一種榮耀呢。貝勒爺也怕您一個人住太過冷清了,不管是弘昇阿哥還是雅爾丹格格,福晉您不都是挺喜歡的嗎?”

張芙音這會腦子裏也亂得很,她撲在面前的這張炕桌上,無力地說道:“你們說的道理我都懂,但我有自己的想法。”

水仙也不大好說下去,便又悄悄退下去守在門邊,讓張芙音自己一個人清淨地待着。

胤祺這一走像是真的動了怒,竟然好幾日都沒有再來正院一次。起先水仙她們一群下人還沒放在心上,只以為是貝勒爺又忙了起來,可日子一長,大家便都有些不安了起來。

雖然沒有一個人敢說,但對于正院裏這種暗流湧動的氛圍張芙音還是感受到了。不過張芙音覺得這樣也挺好的,畢竟自己剛一開始穿過來的時候不就是過的這種日子?至于胤祺,張芙音還是會盡量不去想他,他愛來不來。

心裏是如此想,張芙音還是覺得有些理虧,畢竟它覺得這事兩個人都沒有錯,只是想法不一樣罷了。再加上當時沒有能表達清楚,又都不想低頭,所以就鬧到了現在這個樣子。

這一日,張芙音無聊翻着手中的話本子,就聽見水仙來報說是白佳格格來了。

這可真是好久好久沒見到白佳格格了,張芙音把話本子一扔急急跑過去迎接了。

不出預料,白佳格格還是帶着那些貓貓狗狗來的,張芙音上前去好好玩了一會,只把壽來弄得喵喵叫。

等到白佳格格坐下,張芙音這才和她聊起來,“你今日怎麽有空來我這?我也是本來想去找你玩,可是天又冷不愛出門。”

白佳格格扯開寶來興奮亂舔的大腦袋,撒開繩子讓小太監把它牽出去,對着張芙音擠眉弄眼道:“我這可不是聽說了貝勒爺好久不來正院了才敢過來的。不然我這身上若是哪裏一根毛沒有理幹淨,讓貝勒爺生了病可怎麽好?”

張芙音笑道:“哪裏就這麽小心,他是瓷娃娃不成?”

白佳格格撇撇嘴,對這句話不置可否。然後又說道:“那福晉快跟我說說你們到底怎麽了?”

好不容易來了個能和自己聊這事的人,張芙音差一點可就把這幾天發生的事一股腦地都說了出來。但很快她就想起了另一個嚴重的問題,“你是從哪知道的?”

必定不是正院的人洩露出去的,盡管張芙音對待下人不算嚴厲,但是能進到院子裏伺候的人,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不是那等忠心嘴嚴的人張芙音不會放心近身伺候的。

白佳格格聽了這個,“嗐”了一聲答道:“是我的丫鬟從大廚房裏聽來的。”

大廚房?

張芙音不明白自己院子裏的事怎麽還能從大廚房洩露出去了。白佳格格卻是笑了笑,“福晉可別太傻了,縱然您這院子圍得鐵桶一般不露風聲,但是這整個後院前院裏大大小小這麽多下人,哪裏能真瞞得住。”

她喝了口茶接着說道:“我那小丫鬟喜鵲每日去大廚房拿菜,便都有好幾日碰見了前院的人來傳菜,可從前不管多晚貝勒爺定是要到小廚房來用飯的。”

張芙音忍不住點頭贊賞,這府裏真是各個都是人精,這麽樣不經意的變化也能被一個小丫鬟捕捉到了。

白佳格格眨眨眼,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那麽現在能說了嗎?”

張芙音心裏也正憋得慌呢,白佳格格又一向是個愛聽八卦的,張芙音琢磨着告訴她也不妨事,便都把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

沒想到白佳格格聽了滿臉的敬佩,“福晉,就為了這事還和貝勒爺大吵一架,您實在太有骨氣了。”

張芙音瞧着她那神情,半信半疑道:“你說得是好話嗎?”

“當然是了,貝勒爺的這個做法怎麽看也是為了您好,您卻如此高風亮節……”

“打住打住。”張芙音伸手制止了白佳格格後面的話,“就別這樣說話了成嗎?聽得我怪怪的。”

白佳格格笑出了兩個酒窩,“這本來的事啊。您難道不是為了弘昇阿哥和雅爾丹好還有側福晉,才這麽做的嗎?”

張芙音想了想還是決定戳穿這個美麗的誤會,于是搖了搖頭道:“其實也不全是,我是真的不願意花心思養小孩。”壽來跑了一圈之後又繞到了張芙音身後的墊子上,張芙音把它抱過來道:“我連養個貓貓狗狗都嫌煩呢。”

“哎呦,福晉您也太實誠了。您若是不說,側福晉那邊還得領您一個大人情呢。”白佳格格又湊過來悄聲說道:“我最近可瞧見過玉露院那邊的人找過瓜爾佳格格幾次。”

張芙音不明所以,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麽聯系嗎?白佳格格見她還迷糊着,索性挑明了,“福晉您想啊,前一陣子您和貝勒爺那麽要好,劉側福晉能沒有危機感嗎?”

張芙音這會倒是想起來了,這後院裏的女人可不都是自己一開始以為的那樣了。畢竟情況變了,在劉側福晉眼裏,自己若是有了恩寵,有了孩子,她便是第一個遭罪的。

張芙音這會忽然覺得自己本來設想的美好躺平生活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可自己也太後知後覺了。

“側福晉身子不大好,若是想拉攏一個人來分寵,自然只能在我和瓜爾佳格格裏選一個人喽。”

張芙音也笑了,“那這事若是讓側福晉知道了,豈不是讓她更為警惕了。只是貝勒爺起了這個心思,哪怕并沒有成真,她難道不為此擔驚受怕嗎?”

白佳格格卻道:“我倒覺得側福晉不一定不樂意,弘昇阿哥她要養在身邊,可是雅爾丹格格若是能放到正院裏來估計她倒是求之不得。”

“有了嫡福晉撫養,一個側福晉生的格格多少也能沾點光,到時候能說個好人家。”

白佳格格的話讓張芙音心情有些悶悶的,不再說話了。又和白佳格格兩人玩了一會貓之後才又想起剛才談到的瓜爾佳格格。“那麽側福晉去拉攏瓜爾佳格格了,她可有什麽動靜?”

張芙音想着原先她們四個人能其樂融融地坐在一起聊天,不料這麽快就分崩離析了。

“福晉你還是不了解瓜爾佳氏的性子。”白佳格格抓着不太安分的樂來,“她的性子比我這只貓還冷清,我看讓她想法子去争寵還不如給她一個佛堂來得讓她高興。”

張芙音被她的話語逗笑,想了想也是。但這笑裏還是藏着幾分惆悵。

白佳格格看了勸道:“福晉就放心吧,劉側福晉翻不起來什麽浪。她身子不太好,自己是沒法子了,我和瓜爾佳氏呢又不是那種有本事的人。除非咱們這院子裏又進來了新人。”

張芙音瞧着面前逗兩只貓貓的白佳格格,她仍是和初見時那般青春活潑,好奇問道:“那麽你是為什麽來和我說這些呢?”

“不想見福晉你憂思太過喽。”白佳格格将臉轉過來,笑嘻嘻地說道:“若是一個人整日裏憂心,那長久了定是會生病的,我額娘就是這樣子。”

張芙音辯解道:“我可沒有為了這些事整日裏傷心。”

“那就好,福晉若是想感謝我,就讓小包子多給我做些點心,還有讓木蘭給我的壽來寶來福來和樂來做幾身衣裳。”

張芙音每回一聽見這麽一大串名字都想笑,于是點頭答應道:“好好,你讓喜鵲去和她們說去吧。”

白佳格格走了之後,張芙音的心情也輕快了不少。盡管這後院裏有人的心思變了,不過張芙音覺得這也沒啥,畢竟為自己和孩子着想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想到這些事就有些頭疼,張芙音便将這些都擺到一邊去,連帶着胤祺都不咋去想了。

只是這正院到底就比從前冷清了不少。

——

前院裏胤祺一下了值就徑直去了書房,一番更衣洗漱之後,胤祺捧着一盞熱茶猛飲了好幾口,而後才叫來小錘子。

“後院那,這幾日怎麽樣?”

小錘子面色也不太佳,但還是恭敬答道:“回貝勒爺的話,福晉那兒一切正常,奴才看不出有什麽。”

胤祺聽了這回話,擰着眉毛一時沒有說話。“你可注意着那裏每日傳膳用水的時辰都是正常呢?”

小錘子自然知道貝勒爺在想什麽,這幾日歇在前院的日子裏,若是輪到了自己當值,晚上就沒有一夜睡得踏實的。貝勒爺在裏間翻來覆去,當奴才的在外頭哪裏敢睡死。

“奴才注意着的一切如常。”小錘子又忍下去了一個哈欠,眨巴着眼睛答道。別說這些了,就是有幾次福晉讓水仙姐姐給自己送吃的,小錘子旁敲側擊地打聽了幾句,福晉仍每日好吃好喝好睡着呢。

這下小錘子的心裏就有些可憐貝勒爺了,本來那日在正院裏吵了什麽也不大清楚,可是眼下看來受罪的只有貝勒爺一人。

“罷了罷了,去大廚房傳膳吧。”胤祺扔掉那些雜緒,這會才覺得肚子裏空空的難受。

小錘子“哎”了一聲就先退了下去。

小錘子一出了二道門,就立即有一個機靈的小太監迎了過來。“錘哥哥,可是貝勒爺要傳膳了?”

小錘子渾身抖了抖,腳步不停地依然往大廚房院子處去。“都說了甭這麽叫我,聽着怪怪的。”

那小太監撓着腦袋一時犯了迷糊,随即又嘿嘿笑道:“錘兄,都說了若是貝勒爺要傳膳打發個小太監來就行,怎麽您親自來?叫個小太監來我們大廚房一應給您準備得好好的。”

這會子說話的功夫,兩人就到了大廚房的門口。呂太監見了兩人的身影,也走了出來問道:“小錘子,貝勒爺想吃點什麽?”

這幾日或許是因為和福晉鬧了別扭,貝勒爺的胃口一向都不大好,“來點清淡的吧,不要太油膩的。”

呂太監哎哎了幾聲,又轉身回去到了竈前,撸起袖子準備親自下廚了。小祥子在一邊見了,立即極有眼力見地上去開始切姜絲,一邊好奇問道:“呂爺爺,怎麽這幾日您都親自下廚了?”

要知道呂太監的規矩可一向都是只有大葷或是極為講究難做的菜才會是自己來做,平日裏這樣的簡單小菜都是幾個徒弟來做。可這一陣子貝勒爺再來傳膳,不論點了什麽都是呂太監親自做的。

呂太監用一只皺巴巴的手往鍋裏探了探試了試油溫,估摸着還得再等一會,聽見了身邊徒弟的問話只當沒聽見。還能為了什麽,自然是得用點真功夫留住貝勒爺的胃了。

自打福晉的小廚房建了起來,而後又不知道起的什麽妖風,貝勒爺竟三天兩頭地往正院跑,都去了福晉那能不在那裏用飯嗎?

久而久之,大廚房沒了兩位正經主子來用飯,每日要做的就是後院裏另外三位主子的,要不就是下人的飯菜。

呂太監給貝勒爺做了一輩子的飯菜,可以說自打貝勒爺斷了奶就是吃自己做的菜長大的,那小包子算什麽東西,貝勒爺怎麽能這麽輕易就忘了自己的手藝呢。

呂太監手裏的鍋鏟揮得正起勁,心裏求各路菩薩神仙保佑,貝勒爺和福晉一定要多多再鬧一陣,若是再嘗到了自己的菜,定是會想起來這就是小時候的味道。

不大一會,就有左右兩個小太監拎着食盒往前院走去,小錘子只背着手慢慢悠悠地落在後面。

經過二道門時又正是小板子值班,瞧見小錘子這幅模樣,趁人走了之後恨恨啐了一口。

小錘子讓人将菜擺好,來請貝勒爺去偏廳裏用飯,胤祺将手裏的一卷話本子放下,到了偏廳裏頭。

雖說只有胤祺一個人用飯,但是大廚房自然不敢懈怠,桌上依舊是擺得滿滿當當,胤祺吃了兩口便覺得不想吃了。周圍燭火通明,胤祺一個人坐着,覺得有些冷清了。往日和福晉一起在正院用飯,她從來不許做這麽多吃不完的菜,份量都是正好。“幹嘛剩下的給水仙她們吃,我給她們留的有新鮮飯菜。”吃飯的時候向來不愛說話,每次都是滿心滿眼裏全是吃的。“吃完了再說,不然就都冷了。”用飯時也絕不讓一群丫鬟在後面伺候着。“別人看着我吃怪怪的,讓她們也去歇着去。”

胤祺傳了人來淨手,小錘子瞧了瞧幾乎沒動過的各式菜肴,輕輕嘆了口氣。

——

或許宮裏頭的太後老人家也是覺得日子冷清無聊了,快到年節的日子,說是梅花開得正好,要讓幾個孫媳福晉們進宮來賞花。誰知康熙也聽說了這件事,也起了興致,于是連帶着好幾個阿哥都得進宮來。

本來張芙音是挺高興的,好久沒出去玩了,能進宮一趟也省得無聊。沒想到後來康熙一道旨意,不僅是各家女眷得去,阿哥也得去,張芙音興致就少了一大半。

“福晉,您也別這麽犟,就和貝勒爺服個軟又怎麽了?”水仙正在給張芙音抿頭發,瞧着這都快一個月了,兩個人還沒和好,也不知道這兩個人咋就犟到一塊了。

張芙音示意不要那些金啊玉啊的發飾,“就用那些小珠花和絹花就行了,省得脖子疼。”

水仙一一照做,見張芙音并不搭話又勸道:“今日和貝勒爺一道進宮,在路上也能說說話啊。只要能聊上幾句,夫妻之間哪還有什麽隔夜仇?”

張芙音心內道,哪裏有什麽仇什麽怨?自己又不是少了哪個男人就不能活了,幹嘛沒事去讨好他。反正這正院他願意來就來,不願意來就算了。

但是對着水仙一雙幽怨可憐的眼神,張芙音還是點點頭假裝聽進去了。

待換上一套水紅色織喜鵲登枝紋的旗裝,水仙又将一件月白色的大氅給張芙音穿戴上,主仆幾人這才沿着打掃幹淨的甬道出門去。

到了角門處,一輛馬車已經套好了,看見劉傳和小錘子都站在後頭,張芙音就知道胤祺應當已經在馬車裏頭了。

張芙音扶着木蘭的手踩着腳凳鑽進了馬車裏頭,這輛馬車又寬敞又暖和,裏頭不僅擱了一個小茶幾,竟然還放着幾條堆得整整齊齊的毛毯在裏頭。

胤祺靠在一邊閉目養神,聽見張芙音進來的聲音,睜開眼瞧了瞧。

張芙音本來是打算絕不做主動開口說話的那個人,可是一見了胤祺立即吃驚地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光是眼睛下面那兩塊烏黑發青的大黑眼圈就夠吓人了,更別說胤祺眼神裏也透着疲憊無光,仿佛好幾日都沒睡好覺似的。

張芙音坐了過去,瞧見了幸好胤祺出門前還知道拾掇了一下,至少不是胡子邋遢的,不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五貝勒府出什麽事了呢。

胤祺并沒有立即搭話,只是看起來有些怒氣地盯着張芙音看了看,而後又閉上眼冷冷地說了一句,“你是不是沒有心?”

張芙音莫名其妙,“我怎麽你了?不是好心問了你了嗎?”

胤祺又睜開眼瞧了瞧今日的張芙音,臉蛋白裏透紅,雖然裝扮得不是莊重華麗,但是水紅色卻襯得她比往日靓麗俏皮多了,便是說她沒嫁人也有人信。

但想到兩人不說話的這幾日,胤祺無論是吃起飯來還是睡覺都覺得沒什麽意思,因而休息不好人就憔悴了一點。今日見了張芙音,胤祺就知道指定只有自己一個人過得不好,心裏只有酸酸澀澀的。

本來見了人心裏頭還有一絲高興,這下子卻又賭氣不答話了。

張芙音瞧見胤祺這幅要死不活的模樣也覺得煩,索性也将頭偏在一邊閉着眼睛開始補覺。車廂裏頭只餘兩人淺淺的呼吸聲。

不大一會到了宮門口,兩人接連下了馬車,一前一後地往寧壽宮走去。

剛走了兩步,就聽見後頭有人在叫“五哥,五嫂。”張芙音回頭一看是九阿哥和九福晉也一道來了,九福晉見了張芙音立即走到一側親熱地挽着手。

這樣正好,張芙音也不想和胤祺一塊走,更樂意和九福晉一起說說話,于是也笑着拉着九福晉的手,兩人就落在胤祺和胤禟的身後閑聊起來。

“若不是太後娘娘辦了這場賞梅宴,我都想叫着咱們幾個妯娌一塊到我府上去玩一玩呢。今年這場雪太大了,又一連下了這麽久,好不容易晴了可給我憋死了。”

張芙音在一邊附和道:“可不是,在府裏頭待久了也是怪悶的。我連雪仗雪人都玩了好幾回。”

九福晉還沒答話,就聽見前面傳來重重“哼”的一聲。

胤禟也聽見了,他瞧了一眼剛剛一直對自己愛答不理的五哥,不明白他好好地幹嘛哼起來。

張芙音心裏直翻白眼,知道這是五阿哥對自己表示不滿呢,只又對着九福晉道:“正好我這陣子也得空,你若是想來我府上玩也行。”

“那好呀,我早就想去五嫂那兒玩了,都說五嫂那兒的點心好吃,可我就是怕打擾了你。”九福晉聽了張芙音的邀請,立即答應了下來,語氣裏滿是欣喜。

張芙音也随着笑了起來,心裏覺得有點對不起九福晉,畢竟自己只是為了氣一氣胤祺才這麽說的。

這回前面倒是沒有再傳來一些哼哼唧唧的聲音,只是兩位阿哥在一塊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将張芙音和九福晉甩在後面都隔了半條甬道那麽長了。

九福晉瞧着漸行漸遠的兩個背影,以及跟在後面快小跑起來的一群太監,懵懵地側過身瞧了瞧張芙音,又瞧了瞧前面的背影。“兩位爺這是怎麽了?急着幹什麽去?”

張芙音也輕蔑地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管他們幹什麽去?咱們倆慢慢走就是了,免得滑到了。”

胤祺有如腳下生風一般,帶着胤禟和身後一大幫奴才呼呼啦啦地就到了寧壽宮裏。胤禟不明所以,只是連帶着快走了起來,等到了寧壽宮門口,已是大喘氣了起來。

“五哥,是不是急着去更衣?那你快去吧,我在這先緩緩。”

胤祺瞧了瞧在一邊給自己順氣的胤禟,微微感到有一些不好意思,不大自在地點點頭道:“那好,你先在這,我就,先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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