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是我不太行了
第41章 第 41 章 是我不太行了
那一日胤祺到底為什麽躲着太後娘娘, 張芙音其實并沒有放在心上,卻在太後壽辰過去幾日之後接到了宮裏傳來的旨意,宣張芙音到寧壽宮去陪太後講話。
張芙音正在圍着爐火烤橘子吃, 聽見是宮裏頭來人了,急急忙忙換了衣裳出去, 等到聽完了旨意,一臉懵懵地發問, “這不是才見過太後娘娘嗎?”離她老人家的生辰宴才過去沒幾日,她怎麽就又找人進宮了。
水仙和木蘭也是一頭霧水,自然也分析不出來什麽。
雖然是說太後娘娘悶了想找人說說話,但張芙音敏銳的直覺表示, 這事肯定沒有那麽簡單。
到了晚間胤祺回府來正院用膳, 便更加印證了張芙音的猜測。
水仙遞上一塊幹淨溫熱的帕子給胤祺淨手, 就聽見張芙音在一邊狀似無意地說道:“太後娘娘又召我進宮陪她呢。”
果然胤祺一聽見這話, 立即丢掉手裏的熱帕子,回過頭來對着張芙音急道:“真的?宮裏來人了?明日就要你去?”
“果然你知道點什麽是不是?”張芙音揮手讓水仙和木蘭先下去, 佯裝着兇狠地模樣靠近胤祺怒道, “是不是你惹太後娘娘生氣了,然後讓我去給你善後?”
胤祺被張芙音的看似發怒實則一點威懾力都沒有的模樣給逗樂了,“哪有, 我可沒有惹她老人家生氣。”胤祺憋着笑說道, 心裏卻又在偷偷想着要不要把真實的情況告訴張芙音,好讓她有一個心理準備。
但話說出口卻變成了, “明日我陪你一道去吧。”若是只讓福晉一個人去未免顯得有點太過殘忍了。
張芙音哆嗦了一下, 繼續演下去,“事情已經嚴重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別瞎說,反正明日一切都有我呢。”胤祺伸手将一旁站着還在埋頭思索的福晉摟在懷中, “今日先歇息吧。”
第二日醒來,烏雲密布,陰氣沉沉,就是還沒有下雨。張芙音穿戴好一切,水仙将這件今年新制的淺黛色大氅的最後一個節扣系好,胤祺轉過身來瞧了瞧,看着心情倒是不錯的樣子。
張芙音走到了院中,擡頭望了望陰灰色壓得低低的天空,嘴裏嘀咕着“這樣的天氣還要出門。”胤祺回頭伸出手來牽着,“咱們走快點就趕不上下雨了。”
張芙音一聽有道理,若是進了宮到寧壽宮的那一段長長的路還得淋着雨打着傘走過去該多難受,随即便和胤祺一道加快了腳步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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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一路上胤祺都在胡亂打岔,張芙音都沒想得起來要問一問今日太後娘娘召見到底是為了什麽。等到一踏進寧壽宮太後娘娘的暖閣裏頭,不大正常的微妙的氣氛讓張芙音心裏又七上八下起來。
宜妃娘娘也在,今日她不如往常在翊坤宮那般慵懶自在,神情看着也不大和善的模樣。張芙音瞅着上頭坐着的兩大長輩都不太高興,面色凝重的模樣,真得很後悔聽信了胤祺的鬼話。明明就是有什麽事啊!
胤祺和張芙音比平日裏還要規矩乖巧地行禮請安之後,太後讓一旁的大宮女給他們倆人搬來了一個錦墩,張芙音便惴惴不安地坐下了,等着看太後娘娘和宜妃娘娘什麽時候大發雷霆好了。
“你倆倒是齊心,一聽見我将老五福晉召來了,老五也巴巴地跟了過來。”太後有些怨怪地瞧了胤祺一眼,而後又将目光放在了張芙音的身上。
太後雖然上了年紀,一雙眼睛有些渾濁了可張芙音此刻卻還是覺得有些如芒在背。正想求她老人家有話直說,別老瞪着人怪吓人的。
“老五福晉,你也嫁給老五三年多了,如今別的像他這麽大的阿哥膝下早已四五個阿哥格格圍着了,你們府上如今才兩個孩子。”太後娘娘語氣生硬,手中的那串佛珠也不撚了。“你便是身子不好,也不能攔着貝勒府裏的其他侍妾為皇家開枝散葉。”
張芙音聽着前面,心裏感嘆道:兩個深宮中的老手整這麽大陣仗原來還是為了這些老掉牙的事來興師問罪。正準備如前幾次那樣不痛不癢地跪下認錯,就又聽見後頭這一大頂帽子扣了上來。
自己是不願意生,可天地良心可沒有攔着胤祺和別的女人同床共枕。想到這,張芙音自己也開始好奇起來了,胤祺自己怎麽不着急呢?
宜妃見張芙音低着頭沒說話,以為她心裏難受不知道如何面對呢,又想着緩和氣氛,便在一邊道:“今日就在宮裏我和太後也預備着讓太醫給你把把脈,你身子怎麽樣也得調理調理。”
反正只是給太醫把把脈,然後開一堆滋補養生的藥方子回去喝,張芙音無所謂,反正偷偷摸摸倒掉也不會有人知道。于是裝作乖巧可憐的模樣出來說道:“都聽皇瑪嬷和額娘的。”
“這個倒先不急,你這霸道嫉妒的性子也該改一改了。”太後仍舊是擰着眉毛,看樣子一點也沒被打動。“今日我在宮裏頭特地挑了兩個溫順好性的宮女賜給老五,你該有正房嫡妻的氣度,讓老五府上多子多孫,這才是真正的福氣!”
張芙音這下子真是一肚子火,什麽霸道嫉妒,這說的是事實嗎?想分辨的話在嘴裏忍了又忍,就快忍不住的時候,就聽見旁邊坐着的胤祺忽然站起來道:“皇瑪嬷,額娘這事不怪福晉,要怪就怪我吧。”
屋子裏的三個女人紛紛擡頭向胤祺看去,只見他臉漲得通紅,但是目光卻意外地十分堅定。
“傻孩子,這事能怪你什麽?”太後朝他擺擺手示意他坐下,“今日你本不該來的。”
胤祺卻沒有聽話坐下,而是猶猶豫豫地又張開了嘴,“不是,就是,你們聽我說……”
張芙音目瞪口呆地瞧着胤祺的側臉,內心全是:他不會在這個場合在太後和宜妃的面前忽然搞那種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俗套告白吧?
胤祺卻盯着周圍一圈人熾熱不解的目光,閉上眼睛狠狠心将話說了出來,“皇瑪嬷,額娘,是我,不太行。”
張芙音聽見這句話腦子裏像是一團漿糊似的,瞧了瞧上面兩位,又瞧了瞧胤祺,這又是什麽鬼?
宜妃剛剛喝下的一口熱茶還沒吞下去,被這話吓得連連咳嗽起來,一旁的宮女小梨忙将茶接了過去又不停地撫着宜妃的後背。
太後則是懵懵地望了望宜妃又和張芙音的視線對上了,而後不解地發出疑問,“什麽不行,這是什麽意思?”
宜妃順過來了氣,還沒回答太後娘娘的話,就讓小梨帶着所有侍候在殿中的下人都先退下去。
宮女和太監們都低眉順眼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整座殿裏便只剩下面面相觑的太後、宜妃和張芙音,以及埋着頭一言不發的胤祺四人。
過了不知多久,也沒有人回答方才太後的話,胤祺仍舊誰也沒有看,輕聲說道:“就是那個,不行。”
外面忽地一陣暴雨的聲音,今日一直壓抑的烏雲總算是能将這場雨給下下來了。噼裏啪啦的雨聲混合着胤祺那句輕輕的話語傳到了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太後又再次親耳聽見自己的乖孫重述了一遍,眨巴着眼睛又朝坐在身側的宜妃看去,旋即發怒罵道:“胡說!你小子胡說什麽呢?那弘昇和雅爾丹是怎麽回事?難道不是你的種?”
她氣得一時有些喘不上來氣,捂着自己的胸口,嘴唇都有些顫抖了。
太後一把年紀了,這幅受了大驚吓的模樣可把其餘三人吓壞了,連忙跑到太後的身邊,順氣的順氣,端茶的端茶,胤祺也吓得呆了,站在太後的面前緊握着她的手。
又是好大一會,太後才靠在宜妃的懷裏緩了過來。宜妃雖然乍聽得此事也着實吓了一跳,可到底是比太後她老人家強,這會只是面色有點白,她望着胤祺道:“怎麽回事?你自己好好說說。”
胤祺見太後此時也望着自己,顫顫巍巍的手還在自己的手心裏,于是只得支支吾吾地道:“就,原來行,現在不行……”
張芙音相較于情緒激動的兩位長輩,在一旁只是面色沉重地盯着胤祺的神情看,這小子怎麽這麽大膽将這樣的謊話也能編排出來?
太後“嗚咽”一聲哭了出來,又将身子靠到胤祺的懷裏,揪着他的衣服道:“我的乖孫,你這是怎麽回事?”
宜妃目光灼灼地瞧着胤祺,“對啊,好端端地怎麽會,怎麽會……”
胤祺本來只是一時沖動将這話說了出來,只是不忍心見皇瑪嬷和額娘總是為難福晉,誰知說一個謊話容易,後面還要說這麽多謊來圓。可這問題胤祺也不知道如何編得下去才能不穿幫,于是望着張芙音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反正稀裏糊塗就這樣了。”
太後滿是溝壑的臉從胤祺的懷裏揚了起來,聽完了胤祺的話,便急急說道:“去叫太醫來!”
胤祺有些急了,脫口而出道:“怎麽還要叫太醫來給福晉把脈?”
“是給你瞧!”太後有些恨鐵不成鋼,臉上幾道淚痕還沒有幹,指着他道:“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想着你那福晉。”
“哦哦。”胤祺知道自己會錯了意,諾諾答道,随即又急道,“不要,我不要看太醫。”
宜妃柳眉倒豎,面露愠色,“你都多大人了還這麽任性?不讓李太醫來給你把把脈開藥方子吃,這,這病好不了怎麽好?”
“反正,反正我不,我就不看大夫!”胤祺便更加任性起來了,“要是讓別人知道,我,我還不如去死了。”胤祺內心崩潰,這事可真的不能傳出去啊,否則他日後還怎麽做人。
胤祺這下子可比方才還急,若不是張芙音在場只恨不得就在地上打起滾來,“我不要,我不要,你們若是把太醫叫來了,我,我就找個柱子撞死好了。”
張芙音在一旁看得張大了嘴,頭一次見到胤祺如此無理取鬧的模樣,感覺年齡看起來比弘昇大不了多少。
宜妃被吵得頭疼,太後則是心疼死了,拉着胤祺的手哄勸道:“好好好,都依你,今日便不叫太醫來。”
胤祺見皇瑪嬷發了話這才消停下來,又瞥見了一旁呆呆看戲的自家福晉,頓時心裏又升起一股小小的不滿。今日自己丢了這麽大的臉,演了這麽大一場戲,可都是為了福晉。
張芙音見胤祺望了過來,那眼神裏又透露着一絲怨怪,張芙音心裏發笑,面上不顯,立即靠過去挨在胤祺的身側做小鳥依人狀。
只顧忙着生氣和傷心的太後這才想起來這兒站着的還有一個孫媳婦,又伸出另一只皺皺巴巴的手去拉住張芙音的手問道:“好孩子,你也早知道是不是?”
張芙音聽見自己在太後娘娘口中的由一個“霸道嫉妒”的人又變成了一個好孩子,又狠狠忍住了笑意,乖乖點頭。
“好孩子,好孩子。”太後望着張芙音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溫柔,嘴裏不住喃喃說道。
宜妃見狀,十分狐疑地瞧了瞧胤祺又瞧了瞧張芙音的表情,無奈這兩人只低垂着頭做可憐兮兮的模樣,宜妃瞧了半晌也沒發現什麽出來。
對着兀自傷心的老太後,宜妃只道:“皇額娘您也別太傷心了,小心氣壞了身子。要不要去叫太醫來把個平安脈?”
胤祺現在聽見“太醫”“把脈”這樣的字眼就一陣心驚,但太後只搖搖頭道:“我這身子倒不打緊,若是叫了太醫來,又難免傳了一些風言風語出去,讓老五受委屈。”
聽見這個時候了皇瑪嬷還在關心自己,胤祺心裏好一陣後悔和愧疚,若不是自己腦子一時沖動也不會害得皇瑪嬷今日受了這麽大刺激。若是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往日裏多給皇瑪嬷和額娘一點暗示呢。
太後沒注意胤祺愧疚的神色,又将目光移到張芙音的身上,揩了揩眼淚欣慰道:“好孩子,過去你受委屈了,往後有我在便沒人能欺負你們倆去。”
張芙音仍舊是乖巧福身道:“兒臣不委屈,為了五貝勒做什麽都情願。”
見張芙音如此,胤祺忍不住哼哼了兩聲。宜妃見張芙音這樣懂事隐忍也對她輕聲細語起來,“只要你們夫婦倆把日子過好,比什麽都強。”
屋外因着下雨天色比尋常的這個時辰要暗,雨勢雖不像一開始那樣大,但仍是淅淅瀝瀝地下個沒完。
胤祺和張芙音想在這會出宮卻也不方便,因而祖孫三人就又坐在一塊閑聊了些家常。
等到終于放晴了,已是過了小半個時辰,胤祺才終于和張芙音一道從寧壽宮裏出來。
一出了宮門,鑽進了自家的馬車裏,張芙音瞧着胤祺發青的臉色立即将憋了這麽久的笑意放出來,駕車的小厮坐在外頭都聽得見。
“哈哈哈哈哈。”張芙音笑得東倒西歪,“你,你是怎麽想得到這麽個法子的。”
胤祺咬着牙道:“你還好意思笑,爺這可都是為了你犧牲的。”
張芙音伸手摟住胤祺道:“沒事的沒事的,除了今日我們幾個人也沒人知道,而且瞧瞧今日太後娘娘和宜妃娘娘對我們倆多好啊。”
張芙音指的是今日要離宮的時候,太後和宜妃賞賜了一大堆頭面首飾以及古玩玉石之類的,連跟着的幾個太監宮女都拿不下,太後又特地派了個老太監趕了輛馬車親自送到貝勒府去。
想起這件事終究還是有驚無險地過去了,胤祺也不再多糾結了,反正也沒出什麽大亂子。可想起張芙音看了一下午戲又扮演着那副乖巧聽話的模樣,胤祺還是哼哼道:“不管,總之這事就是你欠我的,我得想想你日後怎麽彌補我才好。”
張芙音輕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再次笑出聲來,聽見胤祺的委屈,大方表示:“好,這回算是你替我犧牲的,下回你若是有吩咐我在所不辭。”
見張芙音如往常一樣巧舌如簧,胤祺心裏的那點氣也消了,不在這件事想太多了。
兩人在宮裏待了大半日,去的時候還略微有點擔憂,回來的時候心情可就輕松了,張芙音腳步輕快地走到了正院,見着了等着的水仙,麻溜點了一大串菜式,“快快讓小包子做了呈上來,今晚我要大吃一頓。”
水仙還不明白為什麽從宮裏回來了福晉的心情怎麽這麽好,若是擱在從前,哪回不是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可水仙也不管那麽多,反正福晉高興她們下頭的人就高興,立即“哎”了一聲高高興興地去小廚房吩咐去了。
胤祺只坐下略微休整了下,便又要到前院去,“今日弘昇的功課我還沒有檢查,待會帶他一道來你這兒來用飯。”張芙音點點頭,表示讓他先去忙吧。
本來弘昇搬到前院去的時候就有點倉促,後來胤祺和張芙音又伴駕随行去了塞外,因而胤祺每日回了府必然是要去前院陪弘昇一會,既是查驗他的功課,又不至于讓弘昇這小子太過孤單。
至于胤祺挑選的給弘昇教學的先生,是一個從翰林院退下來的老學究,人已經六十好幾了,雖然須發都白了可精神矍铄,說起話來依然是聲如洪鐘的。
和胤祺一般大的哈哈珠子倒是沒有幾個能入得了胤祺的眼,實在是要不年紀和弘昇差得太多了,要不就是看起來賊眉鼠眼的,胤祺怕別到最後還給弘昇帶壞了,因而這事就作罷了。只撥給了幾個和弘昇大不了幾歲的小太監,同齡人在一塊學習作伴也更有趣味些。
胤祺帶着小錘子往前院去,經過二道門的時候,小板子在那裏守門還對着小錘子擠眉弄眼笑着。胤祺瞅了瞅兩人,不知道他們倆在搞什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