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開瓢
開瓢
第二生産隊風風火火搞起了大棚蔬菜。
葛守祖私下不知道和大哥說了什麽，北地自留地被整合起來，各家荒地申請起來，聯合機進進出出，兩邊像是在較勁一樣比着來。
新一年，雲水村得了先進，鬧了許久矛盾的兩邊重新迎來蜜月期。
也是發現兩邊穩定下來相互不幹涉。
翻過年，隊部根據村裏戶籍新情況，在去年的基礎上，細微地調整了一下分地情況。
年前收拾好的土地，開春便種上大片野豌豆。
老師來過一趟，葛秀就見顧小狼領着他到處轉，轉彎就悄無聲息地拎了兩包土走了。
果樹要修枝，忙起來便又忘記這一件事情。
清明節，葛秀偷偷去給她爹上墳填紙，四叔爺知道還有點生氣，訓了大爺一頓，又讓他領着立平哥去了一趟。
葛秀不太舒服，那段時間就窩在果林裏。
開春野豌豆苗又開始賣起來，不少人割自留地裏的拉上集，葛秀就沒再湊熱鬧，只繼續和顧甲、沈貨郎合作，由他們往外面賣。
倒是葛母有點失落，開始幾天沒少念叨被人搶生意。
後面不知道被什麽吸引注意力，整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幹什麽。
葛秀剪着多餘的梨花，用籃子接着，穆薇說梨花可以做好多好吃的。
五歲的顧惠也挎着個小籃子，優雅地翹着蘭花指撿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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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做那動作就特別可愛，葛秀時不時就要回頭看一眼。
顧惠發現了，“姨？”
“哎，地上容易被來福踩，我摘了分你不好嗎？”
顧惠搖搖頭，“我幫忙，來福踩的做給爸爸吃。”
顧惠從去年，顧一華和穆薇借調回來，就改口了，至于顧娟那兒，當年一個小孩走回來，就被穆薇徹底斷了聯系。
縣城盯着穆薇的兩個男人，前一個看穆薇落魄嫁到鄉下後，就重新相親結婚過自己的日子去了，後面一個因為涉及經濟罪被抓。
壓在頭上的兩座大山沒了，穆薇徹底不再顧忌顧大娘的臉色。
借調回來，就和顧一華搬到村小去住了，房間是空閑教室改的，很簡陋，穆薇卻很喜歡，覺得比顧大夫家的好屋子更像是家。
竹寶三個顧大娘不讓帶，穆薇就領顧惠一個，一家三口小日子過得，讓竹寶兄弟三個一陣眼紅，大過年的自己收拾包裹追爹娘去了，顧大娘攔都攔不住，又被顧嬸好一頓嘲笑。
所以顧惠這麽埋汰顧一華，葛秀還挺好奇為啥的。
“你爹又掐你臉了？”
“沒有啊。”
顧惠低頭找幹淨的梨花，腦袋後面的兩根羊角辮一翹一翹的。
葛秀沒忍住捏了捏，惹來顧惠水汪汪的大眼睛控訴她，更想動手了。
顧惠只好說出真相，“蘇爸爸想我，來看我，被爸爸撞見我喊蘇爸爸爸爸，然後爸爸等蘇爸爸走了就莫名其妙地生氣，有什麽好神奇的，蘇爸爸來是跟我炫耀他兒子的啊。”
蘇長川沒跟顧惠斷了聯系。
更甚至知道顧娟對顧惠的态度，後面就直接和顧一華這對養父母聯系了，還偷偷給顧娟找不痛快。
聽說田衛海原本板上釘釘的晉升，被別人替了。
顧惠這态度讓葛秀一陣嫉妒。
“別說了，感覺你在和我炫耀爸爸。”
葛秀當小孩子聽不懂這話，才感嘆的。
顧惠聽見，沉默兩秒問了句，“我把爸爸分給姨？蘇爸爸吧，分爸爸要差輩了。”
小臉一本正經。
葛秀笑死，恍惚間看到有人來抱起顧惠，照着腦袋來一下。
“爸爸是能随便亂給的。”
顧小狼心想幸好他來了，村裏可很看重輩分。
就拿蔡曉紅來說，就算她和顧宗光開始是戀愛對象，但大家知道的是顧宗光從顧一維手裏搶人。
侄子搶叔叔，實打實的醜聞。
他爹是顧大才都不好使，至今在村裏一直被邊緣化。
不得已，這個年過完，蔡曉紅丢下孩子就和顧宗光南下了。
一起走的，還有村裏好幾個年輕人。
“放我下來。”
顧惠接着身體重量往下掉。
顧小狼松開手，抓了把梨花，染一手花香。
葛秀瞧見很是嫌棄，拍開他的手，“嬌嬌費勁撿的，你別搗亂。”
顧小狼反抓住手，看她一雙眼睛瞪大，心虛地去偷看顧惠。
“我擋着呢，她看不見。”
“看見就晚了。”
葛秀盯着他，顧小狼撇撇嘴，用力掐她一下才松手，氣得葛秀牙癢癢。
這人現在是越來越過分，都不帶掩飾的了。
顧小狼已經撸起袖子，爬上樹搖晃着枝頭，瞬間簇簇梨花下雨般落下。
“秀姐兒，好看吧。”
“呀！你晃前說一聲啊。”
白花雨好看，可惜花裏夾雜着蟲就沒那麽美妙了。
等打好花，葛秀收到顧小狼送來的好消息。
“我三姐要結婚，你來吃酒啊。”
“日子定了？”葛秀挺高興的，“是和沈貨郎？”
“不是他還能是誰。”顧小狼看不上。
葛秀倒是想起來沈貨郎最近的動靜，“他在南地申請了宅基地，是要在村裏落戶？”
“嗯，我娘給三姐的嫁妝。”
去找顧大才要的人情，然後一毛錢都不準備再出。
“我二姐現在也要鬧着圈宅基地呢。”
三姐有，她也得有。
“說是現在有孩子，家裏住着不方便，她還要照顧小賣部。”
年前大姐二姐都生了，一家一個大胖小子，跟着姓顧，喜得顧嬸笑沒了眼睛，顧小文能拖到現在沒嫁人，多虧這倆大孫子要人照顧。
如今有半歲大，總算松口了。
顧小狼點點果林邊，“一維哥圈了打算起房子的宅基地，我二姐相中了，秀姐兒你是不是也在路邊留了宅基地的位置，我二姐來問可別松口。”
那完全是肉包子打狗。
“你姐不會來找我問。”
“就這麽肯定？”
“小柔姐心裏明白着呢，我們又沒有關系。”
顧小狼心虛的眼神到處閃躲。
葛秀站定，“別說她知道你在追我？”
那她真的要生氣了。
她一點都不想被顧小柔盯上。
“咳，有懷疑。”
“那你可要搞清楚，她知道只會給你減分。”
顧小狼本意是提醒，可她分這麽清楚，心裏又開始不舒坦。
“難道我還能一輩子不說，家裏人遲早知道我們關系。”
“我們什麽關系？”葛秀自問自答，“什麽關系都沒有。”
顧小狼更氣，“你這一年多都沒再相親，也沒再接受人介紹，不就是認定我。”
“啊。”葛秀恍然大悟，“也是，一年多你都沒追上我，明顯不是我喜歡的，我也沒必要一直等你行動，機會給你和我……”
想說和她找對象不沖突，話沒說出來就被緊緊捂住嘴巴。
葛秀閘眨眨眼，看顧小狼表情氣到扭曲。
阻斷她剩下的話後，想說什麽又惱火地松手一個人跑了。
葛秀看着匆匆離去的背影輕啧一聲。
後面幾天沒見到人，葛秀忙活自己的，這讓顧小狼清晰認識到不能再繼續這麽下去。
三姐結婚那天，正熱鬧時，沈貨郎後娘不知道從哪裏得到的消息，來鬧婚，還拉了個侄女表示是沈貨郎訂過婚的媳婦。
顧嬸覺得丢臉要趕人，顧小文不幹，沈貨郎絕望中發了狠話，兩邊沒說好，打了起來。
顧小狼打架一直兇，向來是先鋒。
這次也一樣，對面動手後，拎起長凳子就沖上去，迎面來的棍子撇個頭就能躲過去，直到餘光看見秀姐兒。
悶棍落在頭上，顧小狼心裏直罵娘。
太你娘的疼了。
暈倒再醒過來，微微皺眉額頭都一陣陣泛着疼，擡手摸了摸，至少鴨蛋大的一個大疙瘩。
“嘶……”
“別動！”葛秀拎着熱水瓶回來，看到顧小狼摸頭就沖過去攔下，“手別亂摸。”
放下熱水瓶，擔心地打量包裹的紗布沒碰歪，不至于感染，才松口氣。
“感覺怎麽樣？還暈不暈，會不會惡心，有不舒服千萬要說。”
“嗯，難受。”
顧小狼哼唧着，不動聲色地掃過四周，确定自己在衛生所，病房裏沒其他人，大着膽子抓住床邊的小手。
葛秀要掙紮，他立馬閉着眼喊暈。
葛秀瞬間不敢動，“我去喊顧大夫來給你看看。”
“不要。”慢慢重新睜開眼，發現疑惑，“怎麽是你在這。”
雖然是他希望的，可情況明顯不對。
“你家裏分不出人手來，事情鬧大，還是我三大爺帶人來才控制住的，顧嬸看見你暈倒，氣瘋了，直接抓住沈家後娘就差沒撕了她。”
現在沈家後娘一群人被關在隊部的小黑屋裏，還沒放人。
“受傷的人很多，你兩個姐夫在幫忙安慰道謝，小靜姐在帶孩子，小柔姐在勸小文。”
葛秀一陣慶幸，當初紅喜嬸子介紹的時候，她發現了小文和沈貨郎的感情。
顧小狼忍不住皺眉，皮膚牽扯到額頭傷口，一陣緊繃感。
“姓沈的呢？”
“他……他在和你爹他們談條件。”
“？”
“小文不願意分，可這次架不能白打吧。”
“嗤，丢人現眼。”
葛秀翻個白眼，“你好意思說你姐。”
顧小狼敏感起來，“我說得不對？世界上就姓沈的一個男人？”
“行行行，你總還是有理。”
病房有一瞬間安靜。
顧小狼捏着秀姐兒的手，日子漸漸好起來，手上摸着也有了點肉。
他側身躺着，借着暈乎乎的狀态說了心裏話。
“我還以為我醒不過來了。”
“呸呸呸。”
“放心，我肯定不會放棄求生，秀姐兒都還沒答應和我處對象，我不甘心。”
“……好好的不要說這麽陰森的話。”
“秀姐兒。”
“嗯？”
“要不要處對象。”
“不要，我還是不喜歡你。”
“那你騙騙我，我都快要死了。”
“跟我裝可憐？”
“人家真可憐好不好，頭好痛，嘤……”顧小狼捂着半邊臉哭起來，可把葛秀給吓到了，“我就說要喊顧大夫來看。”
“你不準走。”
葛秀剛起身，就被抓着手拽回來，翻來覆去一直哼唧。
葛秀慢慢看出點意思，站在床邊盯了他好一會。
“就這麽喜歡我？”
“喜歡死了。”
“行吧。”
“？”
顧小狼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
速度太快，整個人腦子像是被快速搖晃一般，惡心到想吐。
“嘔……”
葛秀早早準備了盆，趕緊拉出來，一動，手還被攥着。
她沒好氣地甩了下，怕引起他不舒服，也不敢用力。
“我都答應了，還不放手，真不知道你喜歡啥。”
顧小狼吐完，鼻腔泛酸，眼眶含着淚，半趴在床邊胸口起伏不定，手還是沒松。
喜歡啥？
“你不管，反正騙人的是小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