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意識漸漸回歸，腿上的痛楚傳來，墨崇景想要起身，可是盡管是一個極為細小的牽動就會讓他痛苦到難以動彈。察覺到床上人的動靜，葉七快步上前。

“王爺，您傷得很重，千萬別亂動。”将墨崇景扶着躺下。

“柳小枝呢？”他昏倒前，将柳小枝護在了身下，馬踩在他身上後他便沒了意識。

聽到墨崇景提起了柳小枝，葉七說不出一句話，昨天晚上柳小枝把娥眉打了之後，今早就被宜賢太妃喊去了正殿，直到現在都沒回來。

看葉七遲遲不答，墨崇景心裏油然而生幾分不好的念頭，他抓住葉七的衣袖，“柳小枝在哪？”

“王爺無需擔心，柳夫人沒有受傷，只是……只是今早太妃喊她問話，到了現在還沒回來。”葉七如實回答，墨崇景微微側首看向外面，現在已經過了晌午，已經過了多時，葉七也甚是擔憂柳小枝現在的處境。

“扶我起來。”墨崇景幾次嘗試，都是徒勞，擔心墨崇景把剛剛接上的腿再弄斷，葉七一步上前，将他扶穩躺好。

“王爺若是要找柳夫人，屬下去便好，王爺傷得重，不宜亂動。”

墨崇景深邃的眼眸沉了幾分，他要去找宜賢太妃不僅僅是因為柳小枝，更多的是他需要去找她核實一件事。他已經不是幾歲的孩童，會把夢境和現實弄混，可是剛剛夢境中出現的種種如此清晰，他必須找宜賢太妃問個明白。

“我有事要親口詢問太妃，扶我起來。”

柳小枝聽到召見，一早便來到了殿前，服侍的宮女告訴她，參見太妃要跪拜行禮，而自她來，就一直跪在地上，卻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旭日東升，慢慢爬高，柳小枝跪在地上的青石磚地上，初秋的寒意隐隐從膝蓋傳了上來，兩條腿由酸到軟，現在已經連知覺都沒了。宜賢太妃故意罰她許是因為墨崇景的事情，她也曾聽聞，在墨崇景母親薨了之後，一直是宜賢太妃照顧，而宜賢太妃對墨崇景也是當親兒子一樣疼。墨崇景受了這麽重的傷還是為了她這個無足輕重的野丫頭，宜賢太妃生氣，她也能理解。

只要她表現的好一點，乖一點，宜賢太妃氣消了，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幾個時辰了？”宜賢太妃坐在屋內，手上拿着書卷懶懶散散的翻看着。

“回太妃，已經一個半時辰了。”

“可說了什麽？”宜賢太妃已過半百，不過保養得當，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出頭，今日她一身水紅色羅裙，身上披着一件月白色的褙子，長發束挽，稍加妝點，少了幾分皇族華貴與雍容，多了幾分市井煙氣。

她本是在墨崇景生母宸妃身邊服侍的一個宮女，承蒙寵幸懷了龍嗣才有了封位，宸妃念及舊情，将她好好照顧，她是感念舊主之恩才将墨崇景養在膝下，一養養了這麽多年，也有了幾分真切感情。

“沒，就一直跪着不說話。”小宮女也有幾分奇怪，這個柳夫人難不成是個傻子？最基本的一點規矩都不知道，就只會一根筋跪着。

而宜賢太妃聽了這話反而心裏舒坦了不少，昨兒這個柳小枝也太過嚣張，她自己什麽位份都不知道，還将她安排照顧崇景的娥眉攆了出來，要是不讓她好好學學規矩，以後王府豈不是她一人獨大了。

“太妃，剛熬好的桂花蓮子湯。”娥眉端着藍青花玉瓷碗走了過來，看到娥眉臉上還有隐隐發紅的痕跡，宜賢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着娥眉的嬌顏。

娥眉看着她，微微垂眸，眼神裏寫滿了委屈，她颦蹙長眉，咬着唇兒，好似有千萬句話想說，卻說不出來。

“娥眉，委屈你了。”

娥眉搖了搖頭，“承蒙太妃信任，照顧王爺這麽多年，已經是娥眉的福氣，昨日娥眉看王爺傷勢嚴重，逾規越矩，還請太妃責罰！”她說着身子一軟跪在了宜賢的面前，宜賢起身将她扶起。

“本宮知你心意，這些年服侍崇景，你盡心盡力，是崇景這個孩子被妖女蒙蔽雙眼，不懂憐取眼前人！”一想到柳小枝宜賢就恨的牙癢癢。

娥眉垂着眸子不說話，宜賢眼眸一側，一個想法上了心頭，“娥眉，你可願在崇景身邊一直照顧侍奉？”

“這是娥眉的福氣，怎有願不願意的說法？”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做個暖床，陪在崇景身邊。這事，本宮還是能做主的。”宜賢一臉自信，之前只要一提此事，墨崇景就極為反對，現在反正都有了個妾了，再多幾個不都一樣嗎？

娥眉一聽此話羞澀一笑，臉頰漫上紅暈。

“你懂事乖巧，陪在崇景身邊我也放心，日後有了正妃你也會好好侍奉，萬事和順。而那個柳小枝一臉妒相，定是個容不得了他人的妒婦，豫王府有這個女人在，定然被她攪不得安生。”宜賢說着眼眸一轉，還看朱紅殿門，想到外面的柳小枝，厭惡之詞，溢滿唇舌。

娥眉一聽這話，深知這是自己最好的機會，她急忙跪在宜賢面前，“太妃放心，娥眉定然好好服侍王爺，日後也會好好服侍王妃。”

宜賢滿意微微颔首，現在也尋不到一個合适的正妃人選，只能先退一步尋個侍妾或暖床，陪在墨崇景的身邊，省着那個柳小枝在豫王府作威作福。

“讓那個丫頭進來。”

娥眉一聽此話，急忙起身去開門，柳小枝看到娥眉在殿內，臉上的表情如此雀躍歡喜，心裏估摸着也猜出來，她肯定是找宜賢太妃告狀了。

“太妃宣你進殿。”

柳小枝懶得和娥眉有什麽交集，也懶得和她多廢話，她剛剛起身，腳下一軟就摔在了地上，娥眉急忙過去攙扶，柳小枝看着她笑得這般開心，抽出手。

“我自己走。”柳小枝強忍着雙腿的酸麻站起來，一瘸一拐的走進殿內。

宜賢太妃看她這副模樣，喃喃道：“進入正殿還這樣歪歪扭扭，不成樣子，”

柳小枝一口火氣沖到了頭頂，想着還躺在床上的墨崇景硬生生把火氣忍了下來，婆婆見媳婦一百一萬個不喜歡，她不停的安慰自己，盡量不再給墨崇景添麻煩，忍一忍就過去了。

“柳小枝參見太妃，恭祝太妃萬福金安。”她說着慢慢往下蹲，腿剛剛彎，就摔在了地上，宜賢看她這副不成氣候的模樣，不悅的撇了撇嘴。

“柳小枝，這次回豫王府，娥眉會随你們同去。”宜賢也沒心情和柳小枝兜圈圈，開門見山。

柳小枝有幾分奇怪，當初娥眉是被墨崇景趕走的，現在又被宜賢趕走，她真想不出來，娥眉因何事這般開心。

“這事要交給王爺定奪。”柳小枝遇到困難就搬墨崇景，府上的事她一概不知，同不同意她也沒有那個本事決定。

“你答應就行，崇景肯定不會說什麽。”

柳小枝有幾分疑惑，她看着宜賢太妃，又掃了一眼旁邊的娥眉，一陣不好的念頭沖上心頭。

“只要王爺決定，小枝沒什麽可說的。”柳小枝聲音小了幾分，低下頭不再和宜賢他們有任何目光的交流。

宜賢看柳小枝這麽說，冷笑一聲，“好，那就這樣定了，這次回去娥眉就是崇景的侍妾。以後你們要好好……”

“太妃都沒問過王爺的意思就這樣擅自決定嗎！”柳小枝猛擡起頭瞪着貴妃榻上的宜賢，宜賢看她這個反應頓時火冒三丈。

“一個男人有幾個妻妾算什麽事，本宮是太妃，這樣的事還定不下來嗎！柳小枝，本宮都沒說完話，你就敢打斷，真是放肆！掌嘴！”宜賢此言一出，一個小宮女站在了柳小枝的面前，柳小枝杏眸中全是怒火，直勾勾盯面前的小宮女，小宮女被她看的，目光不知停在何處為好，更是不敢下手。

宜賢看小宮女遲遲不動手，重重的拍在了貴妃榻的扶手上，“娥眉你去，給本宮重重的打！”

娥眉俯身應下，走到了柳小枝的面前，雙眸中盡是傲然神色，柳小枝瞪着她，而她越憤怒，娥眉反而越開心。

“以後就要姐妹相稱，還請妹妹不要責怪姐姐才好。”娥眉俨然一副已然成了豫王府主人的架勢，将自己的手高高擡起。

一束光從身後照了進來，娥眉看到門口站的人，頓時臉色煞白幾分，柳小枝看過去，看着站在門口，一只手撐在門框上的墨崇景，心好像都跳空了兩下。

“她是本王的人，娥眉你好大的膽子！”墨崇景的聲音中還有幾分虛弱，可是字字铿锵，讓娥眉登時将手收了回去。

看到墨崇景來了，娥眉垂首退到一側，宜賢也沒想到，墨崇景會在此時出現。

“你這個侍妾，不守規矩，本宮幫你調/教一二，省的被人說是沒有規矩。”

墨崇景看着站在原地的柳小枝，除了裙擺上的一些灰塵似乎并無其他傷，方才安下心。

“崇景的事，不勞太妃費心。小枝這般，正得崇景喜愛。”她看着墨崇景蒼白的面容，這話聽在耳中，嘴角不自覺的微微揚起。

宜賢知道這時時機不好，多說反而讓墨崇景抵觸。

“退下吧，本宮要休息了。”

娥眉一聽此話，焦急的看着宜賢，本來說好的事，怎就這樣擱置下了？

“崇景有一事想問，還請太妃指點。”

宜賢看着墨崇景，以為他還要說柳小枝的事，柳眉一蹙多了兩分不耐。

“改日吧！退下。”

柳小枝走到墨崇景身邊，盡可能用自己的身體攙扶起來，而身邊的葉七，拉了下她的衣擺，讓她離開。

“崇景必須要問，這事宮內應也只有太妃最清楚，其餘人退下。”墨崇景語言堅定，似乎不将事情問出個水落石出決不罷休。

葉七和柳小枝離開了正殿，柳小枝腳步緩慢，依依不舍，不知墨崇景究竟所為何事。

偌大的宮殿落針可聞，墨崇景坐在放了軟墊的圈椅上，“十七皇子是因何薨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