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戚骥回府後，柳小枝就聽說戚骥要去遠征之事。雖未見過刀光劍影的沙場，但是“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這樣的詩句也是從小就念在嘴邊。

柳小枝急忙跑去，只見戚骥身着戎裝，手握着一把虎頭霸王槍，腳步倉促。

“哥。”柳小枝在他身後喊了他一聲，戚骥停下了腳步。

“你怎出來了？身子如何？今日可用膳了？”戚骥看到柳小枝不斷詢問，柳小枝一字未答，只是看着他。

戚骥緊繃的唇角，眼神裏帶着關切，身上寒光冷銳的铠甲在陽光下也沒有絲毫暖意，手上的□□，槍鋒直指天空，大有一種要将天空撕破之勢。

“怎麽這麽早就要走？”

“出征匆忙，還有諸多事沒有安排，我這幾日就住在校場，你在家裏好生休息，按時用膳。”看着小枝脖子上的傷處，戚骥眼裏滿是心疼。

柳小枝輕輕颔首，她心中百感交集，想說上幾句祝福，可千言萬語在唇邊，最後只變成了一句。

“好好保重，不要勉強。”

她說完低下頭，心中有幾分自責，對即将出征的人還是一名将軍，怎能說出這樣的話？豈不是開始就滅了士氣？柳小枝想要改口，可是對她而言最為重要的，唯一重要的，就是哥哥可以平安而反。

戚骥沒有責怪她，出生入死這麽多年，所有人都希望捷報連連，可是似乎唯有那個人在一直默默為他祈禱平安。

戚骥悵然一笑，柳小枝的話，讓他心裏憑生了幾分壓抑。曾經也有一個人，拉着他的袖子，反反複複的交代這句話，她關切的模樣，焦灼的神情，反複念起的話語，那些最為真摯的挂念，都被他活生生折斷了。

他笑着拍了拍小枝的肩膀，寬慰道：“放心吧！你大哥我的故事，怕是說上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等我的好消息便好。”

小厮牽來了馬，戰事吃緊，他要盡快準備，不能耽誤，他跨上高頭大馬，看着柳小枝，“唯一可惜便是不能陪你過生辰，在府中等着我，不出兩個月，便會回來，到時候哥哥補給你。”說完他拉住缰繩用力夾住馬腹，馬兒撒蹄而去。

柳小枝站在原地，看着絕塵而去的戚骥，唯有祝福能夠一路相随。

獨自行走将軍府的路上，柳小枝心頭仿若蒙上了烏雲，總有一種想哭的感覺在心頭萦繞，讓她難受的甚至難以呼吸。

“夫人！”聽到身後的聲音，柳小枝聽下腳步，慕昀卿跑的匆忙，大口喘着粗氣，“戚骥在哪？”他緩了好一會，才終于順了氣。

“我哥去校場了，何事這般着急？”柳小枝不解的看着他，慕昀卿重重嘆了口氣。

“有些事要交代，夫人好生保重。”說完慕昀卿迅速離開，留小枝獨自留在原地。

小蝶看着小枝，她才剛剛好了一點，現在将軍一走，她又開始魂不守舍了。

“小枝，你知道嗎？《霸道王爺愛上我》最後那幾章，好多人喜歡，我昨兒出府正好路過書局，看到好多人都在說，老板說，最後那幾章都印了好幾次了，準備和之前的那幾章合在一起再出一本。”小蝶絞盡腦汁想着讓小枝開心的事，可是小枝依然悶悶不樂。

“小蝶，你說我哥這一走，就是好幾個月，在外面吃不飽，穿不暖怎麽辦？”柳小枝心裏難受的要命，她不敢再多想，戚骥的那些事跡說起來威風，可是真的細想一下，便就知道，這些都是他用命換來的。

“您放心，戚将軍是将軍，怎麽會和那些小兵一樣，而且戚将軍威名遠揚，西羯這樣的小國，肯定不是她的對手。”小蝶寬慰着她，可柳小枝卻沒有絲毫好轉。

嘆了口氣，趴在了桌子上，時間多的讓她有點茫然，她也不知道能幹什麽，能做什麽，沒了事情，人總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姐！”虎子風風火火跑進了落雪閣，看到小蝶忽然笑容斂了。

小枝不解他因何這般開心，小蝶則因他這樣冒失吵了小枝，也多了幾分不滿。

“公子先去別處玩吧！”小蝶攆他走，看着小蝶，虎子咽了口唾沫，極為鄭重的對二人道：“姐，我要和大哥一起去戰場！”

此言一出，柳小枝拍案而起。

“胡鬧！”

虎子猜出柳小枝會反對，他看着小蝶，目光灼灼，攥緊拳頭，“我已經和大哥說好了，我要和他一起上戰場，保衛國家！”

虎子的臉上寫着所有心思，小蝶也察覺出此事和自己有關，默默地退出了房間。

“虎子，沙場不是開玩笑的地方，刀劍不長眼，你要是有什麽閃失，你讓娘一人怎麽辦？”柳小枝苦口婆心的勸着，希望他不要一意孤行。

虎子想到母親，也多了幾分猶豫，但當他眼眸擡起，眼神裏寫滿了堅定。

“我要去。姐，娘有你照顧，我很放心。”

“你胡說些什麽！”柳小枝恨不得給他一巴掌讓他清醒，“你才是娘親的親兒子，若是你有什麽三長兩短，你讓娘親，以後怎麽活？”

虎子眉心緊鎖，他悶了好久，才開了口：“我不想像現在這樣，以前有你，現在靠着大哥，一點用都沒有。我也想像個男子漢一樣，頂天立地，這樣小蝶才會喜歡我。”

他難得說出了心裏話，可是小枝卻對他這個想法輕嘆了口氣。

總是不想告訴他現實的殘酷，可現在不說也不行了。

“你不要惦記小蝶了，小蝶早就有心上人了。”

虎子站在柳小枝的對面，臉上的表情極為壓抑，他努力克制着心頭的那股子痛苦，他是個男子漢，怎能随便落淚！

看虎子隐忍的模樣，柳小枝也心有不舍，可是即使現在痛苦，也好過一直這樣苦苦煎熬。

“你尚年輕，何必急于此事。往後定然會見到更好的姑娘，你冷靜冷靜，莫要意氣用事。”柳小枝拍了拍他的手背。

虎子将眼淚咽下，擡起頭，眼睛已經紅了，卻沒有淚水。

“我知道，我見到過一個黑衣男子來到這兒找她，小蝶……小蝶特別開心。”想着自己喜歡的姑娘笑容在別人眼裏，嫉妒這把刀就直插在他的心口，痛得他呼吸都沒有力氣。

“我想當一個男人，當一個有擔當的男人，不是躲在姐姐和娘親的身後，我知道小蝶不喜歡我，但是若我一直這樣，也不會有姑娘喜歡！”虎子字字堅決，柳小枝反而沒有能勸他的話了，她看着虎子，心裏竟是一陣陣酸楚。

“我說不動你，如果娘她願意，我沒什麽能說的。”柳小枝妥協了，她沒有資格也沒有理由去阻攔虎子的未來。

虎子看着小枝，重重的一聲嘆氣，少年不識愁滋味，而現在他心中糾纏了許多心情，他過慣了躲在娘親和姐姐身後的日子，理所當然的接受着她們的好，可是，當姐姐受傷回來，他無能為力，看到喜歡的女孩，崇拜的目光注視着別人，他卻只能選擇接受。

他過夠了這樣的日子！

“你和娘親說吧！”柳小枝不再多說，她撐着頭坐在窗邊，自從知道戚骥要去戰場，這天好像都低了下來，壓得她喘不上氣。

虎子離開了，落雪閣安靜的出奇，柳小枝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有許多糟糕的預感。

“小枝？”小蝶回了房間，明明剛過晌午，這天暗的就跟要入夜似的。

“小枝。”身後母親的聲音響起，柳小枝轉身看去，章氏走到她身邊，眼圈有幾分發紅。

小蝶在屋裏掌上燈，添上幾塊新炭，就離開了房間。

看着天總有一種晚來欲雪之勢，灰暗的天空壓在人的心頭，呼吸都悶了些許，更襯得今日的将軍府，格外的蕭索。

小蝶款款而行，剛踏出落雪閣的大門，正面撞到了虎子，她本能躲閃，虎子站于原地并未靠近。

“小蝶姑娘。”鮮少見虎子這副正經的模樣，小蝶停下腳步，默默轉過身，緘默不言。

虎子意欲向她靠近一步，可還未邁開腿，就放棄了，他沒有資格對她說什麽，更沒有能力向她承諾什麽。

“我……我娘同意我跟着戚大哥去戰場了。”他緩緩出口，小蝶的臉上多了幾分震驚。

虎子一直低着頭，他的拳頭緊了又松，他強撐笑意，輕松道：“我和我娘說，有戚大哥在，肯定沒事，我也是個男人，以後也要成為頂天立地的漢子，怎能一直縮于人後。”

他說完，終于仰起了臉，沖着小蝶燦然一笑，小蝶看着他心裏的那根緊繃的弦忽而斷了。

她有幾分羞愧，怎一直想他是個無用的男兒，就一直疏遠，“你多保重。”千言萬語，最後只有這一句話。

虎子緊繃的嘴角，松動了幾分，看着小蝶，他展眉一笑。

“那個人……對你好不好？”

小蝶一怔，一時間沒明白什麽意思，猛然想起那晚，眼中藏了幾分羞澀。

自知沖動說錯了話，虎子急忙改口：“我胡說的，我胡說的，你莫要理我。”他說完，低着頭沖進了落雪閣。

小蝶站在原地，第一次她的心裏有了一份不同于以往的心情。

看到虎子進來，小枝和章氏都不算意外。

“虎子，你若真的心意堅決，為娘不攔你。”看着兒子，章氏的眼裏充滿了愛憐，可還是痛下決心，讓他闖出自己的天地。

小枝回想着剛剛章氏的話，一直以為，章氏不過是個沒讀過書的普通農婦，卻沒想到她竟然有如此大的心胸。

“一路平安，我們等你和哥哥班師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