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腰有點疼

第51章 腰有點疼

調香是對自然的理解和對人的判別。

而“嗅覺失靈”,是聞雁書基于對自然中成千上萬香氣的辨識和了解,經應用和調配所創造出他所認知的愛與情欲的氣息。

在他眼裏,這股氣息來自于鄭乘衍,而在千千萬萬的香水體驗者眼裏,這股氣息也許來源于他們正在尋找或已經遇見的人。

嗅覺可以感應氣息,可當嗅覺失靈,愛是唯一驅動力。

闡述方案的過程,那個記錄他所有創作歷程的配方本就放置在講桌邊上,聞雁書偶爾一垂眼就能看到,而他不用特意翻看,就足夠清清楚楚地在腦中将所有用料名稱和數值重溫一遍。

他昂首挺胸立在幕布前侃侃而談,是在自己熟悉領域慣有的那種從容鎮定的精神風貌,不過今天比往日還要更有信心一些,大約是因為今天的領帶,是鄭乘衍幫他系的。

鄭乘衍給他系的是浪漫的半溫莎結,格外凸顯風度和自信,為他別上一枚簡約不搶眼的鋼筆形狀領帶夾時,鄭乘衍低頭吻了他。

“雁書,在你面前我總是情不自禁,你不知道我要多克制才能表現得若無其事。”

——克制。

這是聞雁書為“嗅覺失靈”前調概括的其中一味感覺,所以他主要以香檸檬和紫羅蘭中和醛的味道,在清雅的氣質中增添若有似無的距離感。

中調是聞雁書意外與鄭乘衍發生關系之後體會出來的,他選用杜松子與肉豆蔻作為對中調的引入,這股氣息突然而不突兀,更像是遵循禮數已久的人在某個下雨的夜晚暗自密謀的一場侵占,它看似沖動,實則在你耳邊暗示許久。

恰當比例的胡椒和鳶尾根為中調收尾,看似被情欲成功壓制,無聲無息地步入後調才知已經沉淪。

聞雁書給“嗅覺失靈”定性為辛辣木質香調,如果說中調體現的是“辛辣”,而後調體現的便是溫暖而穩重的木質香,廣藿香、木槿、榄香脂及香根草的組合使這股香氣餘韻綿長,足以構想為陪伴入睡的安全感。

長達四十五分鐘的講演很順利,聞雁書耗費多個日夜設計的配方、親手敲下的方案被全票通過,付出的時間成本在臺下人的颔首同意中得到了初步回報。

納斐利的其中一位高級合夥人問:“聞組長,請問你設定的上架日期有什麽特殊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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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雁書預計香水在今年11月25日全線上架,他撫了把自己胸前平整的領帶,在嚴謹的講演結束後終于露出清淺的笑容:“這是我和我先生的結婚周年紀念日,這支香的靈感一大半是來源于他。”

合夥人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沒再深挖這位調香師的隐私。

排除私人情感不說,這個日子剛好在第四季度內,顯然排在香水行業龍頭的納斐利又能跟多個競争新品一決高下,而這個日期完全合乎情理。

納斐利開始安排投入量産,聞雁書得來空閑,在着手準備下一款香精産品的研發之餘,只需定期對産品進行質量監控。

放假通知提前一周便挂上了系統,假期前一天,納斐利的員工在結束手頭的工作後終于盼來了企業舉辦的年夜晚宴,往常下班時間一個賽一個灰頭土臉,今天個個生龍活虎出發前去晚宴地點。

聞雁書早上出門前跟鄭乘衍提過晚上不回家吃飯,擔心鄭乘衍忙過頭了忘記這回事,臨離開調香室給對方去了個電話。

那邊接得很快,鄭乘衍抱着幾本文件闊步走在二十層的走廊上:“有空。”

尤琳瞟過來一眼,放緩腳步落後一截距離自覺避讓。

聞雁書将桌上雜亂無章的香料瓶按标簽一一歸置,聞言愣了下:“我沒問你。”

“我以為你跟上周似的屁股疼喊我來載你呢。”鄭乘衍按指紋鎖打開辦公室的門,放下文件時朝白瓷瓶看了眼,保潔下班前把有枯萎之勢的花給扔掉了,他也沒再吩咐尤琳給訂一束新鮮的。

聞雁書已經能泰然自若地接收鄭乘衍的葷話,他彎身拉開抽屜摸出個東西揣兜裏,直身時有點小心翼翼:“腰有點疼。”

鄭乘衍陷在老板椅中,神情挺惬意:“那下次不趴樓梯扶手了,太遭罪。”

聞雁書唰一下拉上窗簾:“誰的問題?”

“摩卡,怪它占着我的床睡覺。”鄭乘衍笑道,“你怎麽從三字經進化到四字經了?”

聞雁書回想了下,還真是,他抿着笑偷樂,但語氣仍聽不出情緒波瀾:“今晚我不回家吃飯。”

“早上不是說過了麽,納斐利在國際酒店舉辦晚宴,我記得。”鄭乘衍說,“要是喝酒了就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兩分鐘就能到。”

聞雁書不信:“兩分鐘連小區的門檻都沒沾上。”

鄭乘衍說:“晚了我擔心你滿場子走。”

電話挂斷,尤琳挎着小香包适時從門口出現:“鄭先生,還不出發嗎?”

“準備了,掐着上菜點到達最好,省得他們成群結隊過來恭維,煩人。”鄭乘衍休息夠本,放松的後背脫離座椅,“年終致辭拟好稿了嗎,我看看。”

尤琳從包裏掏出折疊的紙張:“給。”

鄭乘衍邊起身邊抖開致辭稿,頭疼道:“字兒真多,我就念開頭結尾吧,省得員工還沒夾上菜就先把手掌給拍爛。”

國際酒店樓下凡是能停車的皆被占滿,鄭乘衍熄火下車,揣着兜立在入口處兩塊并排的迎賓牌前。

牌子顏色花紋相近,左邊的寫着“IDR廣告公司年夜晚宴”,右邊的則是“納斐利年夜晚宴”。

大堂經理認出他來,禮貌地上前詢問迎賓牌有何不妥。

鄭乘衍想了想,納斐利距離國際酒店較遠,路上交通燈還多,估計聞雁書還沒到。

于是他自作主張,說:“把左邊的牌子撤了吧,我們公司比較低調。”

牌子前腳剛撤走,聞雁書後腳就到了,他看了眼迎賓牌,納斐利的年夜晚宴在五樓的宴會廳舉行。

門內湧進一群男士,個個西裝革履不像納斐利員工的風格,其中一個說:“怎麽沒咱們公司名兒啊。”

後面進來的女士摁滅手機:“沒看大群嘛,老板說做人要低調,不該搶的風頭不搶。”

右側的電梯剛升上去了,聞雁書便跟那群人進了左側那臺,他戳下五樓的按鈕,那位女士站得近,說:“六樓,謝謝。”

說完目光定在他側臉好半晌,随後她意識到什麽,回身悄悄沖同樣發現狀況的男同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聞雁書在五樓離開轎廂,梯門重新閉合,女士難掩激動:“是聞先生!他上回捧着紫羅蘭來接鄭先生下班,他對咱們老板抱有朦胧的愛!”

鄭乘衍不知自己被員工在背後當成了瓜果零嘴,只知簡化成兩三句的致辭并沒消減員工們的熱情,剛回桌邊坐下拿起筷子,還沒碰到菜,員工就接二連三過來跟他碰杯。

酒杯叮叮當當碰響無數回,杯中的香槟沒多沒少,鄭乘衍有點想跑去五樓蹭納斐利的飯,又怕給納斐利留下不請自來的壞印象。

後來有個女員工來祝他跟聞雁書百年好合,這句中聽,鄭乘衍擡眼一看,對方竟是把花語說傳遍公司的那位文案姑娘,他沒責備,反倒把杯中酒一口悶掉。

酒過三巡,員工們看着舞臺上的表演忘乎所以,表演結束後的抽獎環節不用鄭乘衍出面,他低聲吩咐鄰座的副總幾句,整整衣衫離開宴會廳到外面透氣。

相隔一個樓層,聞雁書也離了座,場內有不少人抽煙,他的鼻腔受不了過分折騰。

每個樓層有個開闊的公共露臺,這會兒露臺沒人,聞雁書雙手搭着護欄神游,掏出手機給鄭乘衍發消息:看看摩卡。

鄭乘衍秒回:想我就直說,別用這種劣質借口。

聞雁書真怕鄭乘衍蹦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言辭害他把手機摔下樓去,就旋個身背靠護欄繼續敲字:兩分鐘能拍一張摩卡抱主人的照片嗎?

鄭乘衍:等着啊。

對面沒了聲息,聞雁書盯着頂部的時間,才剛跳轉一分鐘,不遠處突然有人喊他:“雁書。”

他詫異擡頭,本以為連小區門檻都沾不上的鄭乘衍,竟然真的在兩分鐘以內出現在他面前,正大步流星朝這邊走過來,同時逼近的還有香槟的氣味。

聞雁書猜到了什麽,等這位據說做人要低調的老板在他面前收住腳步,他問:“你們公司在樓上辦晚宴?”

“嗯,所以沒法給你看摩卡了,姑且先看看它的主人吧。”鄭乘衍壓了壓被風吹起的領帶,“笑什麽?”

聞雁書聽到IDR的員工在背後議論老板時沒覺得多好笑,此時卻有些繃不住:“沒什麽。”

“我最近聽到點風聲,”鄭乘衍說,“聽聞納斐利準備找多家廣告公司比稿了。”

“對,昨天剛立案,應該年後就會正式發出招标通知。”聞雁書勾了勾大衣領口,“緊張了?”

“緊張啊,萬一IDR連競标資格都得不到怎麽辦。”鄭乘衍說笑,“怎麽了,熱嗎?”

聞雁書把領口扯開了一點,拽住鄭乘衍的領帶讓人為他俯首:“聽我的心跳。”

鄭乘衍随動作靠近,先聞到了一股溫柔的香氣。

這股香水味兒似陌生又熟悉,他單手撐住護欄擡臉:“噴了新的香水?”

那瓶自留的香水樣品被聞雁書在兜裏握在手心良久,總算被他尋得機會拿出來,置入鄭乘衍胸前的口袋:“是你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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