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溫柔 哥兒這樣的,他背着在山上都能跑……
第26章 溫柔 哥兒這樣的,他背着在山上都能跑……
“那我先走一步, 你們慢慢來。”大牛給家中的夫郎買了東西,本想快些拿給他,但承諾了人的事沒辦完, 哪能中途離去?只好加快步伐,快些将周勁的東西送回家,送到了, 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也能快些回家見自己想見的人。
至于周勁同他夫郎或攙,或扶, 或抱,或背,都不幹他的事, 他們兩個願意慢慢來那就慢慢來,心急的他是等不了了, 滿心都是快些, 再快些。
在村中的土路上健步如飛, 那些悠閑散步,不時低頭啄食地上嫩草的雞鴨被他這動靜吓得散到兩邊去,“叽叽嘎嘎”地叫個不停。
一棟新建的瓦房中,一個穿着藍衣, 腰系褐色圍裙的婦人端着一木盆走了出來, 正要往雞槽裏放雞食将散落在外的雞喚回來呢, 見大牛疾步匆匆地走過去, 立馬就想起了早上那讨人嫌的領哥兒回門的事。
她一天都在想這事兒, 心裏那口氣咽不下。不單單是那下眼看人的緣哥兒看不上他們家雞的事,更多的是在琢磨張玉鳳家是不是真有那麽多的好東西,可以送出去讨付老板和鄒老爺的歡心。
周大成前頭那個死在張玉鳳家裏, 難不成這些東西是他留下的?
陳翠蓉琢磨了一天沒琢磨清楚,想着自己侄兒和他們一道去城裏,乘着一輛牛車,應該能瞧出什麽,便想等大牛回來了,好好地問一問。
沒想到這孩子一連叫了幾聲,就是不應,只管悶頭走自己的路,好像後面有劫匪追。去投胎的都沒他走得這麽快!
陳翠蓉在門口張望了一會兒,心想,罷了,一會兒去他家走一趟就是,反正也離得不遠。
大牛這一路踩得鞋底都要着了,可算是在雞上籠之前将東西送到。
“汪——汪汪——”聽到外頭有動靜,二狗自從檐下沖出,對着大牛亂吠一氣。來的不是主子,而是外人,當然要叫。
面對兇狠的二狗,大牛撂了擔子就往後退,擺出一副英雄好漢饒命的架勢,說好話道:“我不進去,是替你們家主子送東西的,他叫我送到門口,不信你聞聞,是不是你們家的籮筐?”
二狗沒動,而是站在原地保持警惕地看着他。
大牛早就聽說二狗單挑山中惡狼的事跡了,心裏是佩服的,也怕,不敢去招惹它,好言好語道:“這些我就放在這了,你留心看着些,我家中還有事兒,先回去了。”
周勁交代的也是放院子口子這兒,既是送到位,那就可以交差,他也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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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轉過身子就往坡下跑,二狗見他沒有進來的意圖,叫聲漸漸止歇。村西頭再次恢複寧靜。
身後的天邊,夕陽紅豔豔地挂着,大牛頭也不回地走着,一口氣走回了家裏才停下略略歇口氣。
額上的汗從他眉骨處滑落,用袖子擦的時候,大牛才想起,這一路怎麽沒碰見周勁和他的夫郎?
這兩人沒走這條路嗎?
擦好了汗,大牛也* 不去想別人家的事,他自己這還欠着夫郎東西呢。
快步走到院子,先将牛身上的牛套脖解下,然後牽着累了一天的牛去草地上吃草。這牛吃東西的時候安分,不會亂跑,大牛就放它自己在這吃着,天要暗了再趕去牛棚。
從牛車的箱板下取出城裏買來的糕點,大牛進屋尋夫郎,裏裏外外找了一通,不見人影。聽見竈房有聲響,便尋到竈房,見只有他娘一個,大牛問:“娘,阿岩呢?”
劉桂花正煎着雞蛋,仔細看着火候,見兒子一回來就找夫郎,沒問一句老娘,心生不悅道:“急赤白咧地回來,就知道找夫郎,也不知關心一下你娘,問她今天做了多少事,有沒有累着!你那夫郎整日有氣無力白着一張臉,跟個活死人似的,能扛多少事?這個家還不是老娘在操持!”
“娘,娘——”大牛趕緊将城裏買的一包桂花糕遞過去,滿臉笑容道,“誰說我不關心您了?您最喜歡的桂花糕,我可記着呢。好久沒吃了吧?我排了好長的隊才買到的。”
“怎麽又花這個冤枉錢,城裏的糕點多貴啊!等墟場開市了,要什麽沒有?”劉桂花心裏是喜的,但這嘴上總得埋怨兩聲。
“墟場開市要到二月後了,有的等呢!城裏這個手藝好啊,大老遠就能聞到香味了。娘,您先別忙活了,快過來吃兩塊。”
“先放那先放那,等我将這雞蛋煎完了再說。”劉桂花的心情與臉色一下就被這孝順兒子哄好了。
大牛趁熱打鐵道:“阿岩去哪了啊?我找他有事兒,真有事兒。”
劉桂花總算願意透露行蹤:“去挑水了,在村口老井那。不是我讓他去的啊,是他自己非要去的。”
大牛這會兒不跟他娘多說,先找到夫郎再說,“娘,這桂花糕給您放桌上了,一會兒收櫃子裏去,別叫我爹看到,不然他該念我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劉桂花煎完最後一個蛋才轉身,滿心歡喜地捧起兒子買給她的桂花糕看,正想湊近聞聞味道,忽然發現這并排的桂花糕有個角陷了一塊。打開包裝的油紙一看,才發現頂頭的桂花糕少了兩塊,劉桂花立馬反應過來,這定是被他兒子拿去給他夫郎了!
這小兔崽子!
村中的老井離大牛家有段距離,要繞過建在他們家前頭的四叔家及四叔家的院子才能看到。
大牛這會兒不用走的,而是飛快地跑着,跑到半路就看到,他那個子小小的夫郎挑着兩個裝滿水的木桶,艱難地朝他靠來。
大牛登時就急了,馬上過去将夫郎肩上的擔子卸下,擔在自己肩上,皺着眉頭說:“不是說家裏的水都我來嗎?怎今日你又來做這活了?”
夫郎頭年來他們家,挑水栽在路邊了,昏了好半晌沒人發現。後來是大牛趕牛車回來,怎麽也找不到人,才沿路尋了過來。
那回可把他吓半死,後面怎麽着都不讓夫郎挑水了。
他不明白今日這擔子怎麽又到了夫郎肩上,他這麽問,夫郎也不會同他多說,只是垂着眼眸站在那,當他是空氣。
大牛心裏的氣不是對着夫郎的,對着誰的,他也說不明白。他抓過綁着木桶的繩子,将兩個裝滿水的木桶牢牢控制在大手之下,扭頭對沉默不語的夫郎說:“你別動了,在這等我。”
他攥着繩子,快步流星地朝家門走去。
等那“哼哧哼哧”的挑水聲不見了,一直沉默的楊三岩才擡起頭來,望着大牛離去的方向。
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人送水回家會送得這麽快,他都還沒來得及眨眼,這人已經将水倒好,氣喘籲籲跑回了自己跟前,然後做出一個令自己大吃一驚的舉動。
大牛到了位置,二話不說,蹲下身子,就将夫郎背在了背上。
“陳春福,你做什麽!”身子驀地騰空,楊三岩條件反射地抓住了大牛的肩膀。
陳春福是大牛大名,村裏人大牛大牛叫慣了,甚少有人會連名帶姓地叫他,除了他的夫郎。
“一小段路,我背你回去。”
“你放我下來!”
“我背你回去……”
将夫郎背在背上的那一刻,大牛眼眶驀的就濕了。
他将夫郎娶進門兩年了,他總以為,大富大貴不能給,但溫飽還是有的。可将夫郎背起,他才發現,夫郎的身子竟比兩年前還要輕!這些年,那些該長的肉都長到哪裏去了?
與此同時,河源村一條不起眼的山路上,周勁背着付東緣慢慢騰騰地走着。
日暮時分,地裏幹活的都回來了,勢必要經過村口,那些不用下地幹活的,也愛端着碗飯在村口的大榕樹下聚集,聊東聊西,說人閑話。
他背着哥兒過去,村裏人打量他不要緊,可周勁不想他們用指指點點妄加評判的目光看哥兒,所以周勁選擇了繞路。只要繞過人口稠密的東頭,抵達東西兩頭的交界處,再往前走,就不會有什麽人經過了。
當周勁走彎彎曲曲的山路上繞行時,付東緣醒了。他醒來見自己在周勁背上,揉揉眼睛,醒醒神,第一反應是讓周勁放自己下來,“你放我下來吧,剩下的路我自己可以走。”
周勁沒将手放開,反而是箍得更緊,語氣也堅持,“沒多少路了,我背你回去。”
付東緣這會兒徹底清醒了,勾着周勁的脖子,将臉湊得很近,扁起眼睛看他,“你是不是忘了之前答應我的,不能扛太重的東西?”
少年郎,身子還要發育呢。
周勁說:“你又不重。”
更重的東西他都背過,那才是要将他的骨頭都壓碎了。
付東緣問:“你背過什麽重的東西,都和我說說。”
周勁想了想回答:“我背過磨盤,背過腰身粗的杉木墩子,背過梁木,背過大青石……和你比,那些才重。”
哥兒這樣的,還不及兩束柴重,他背着在山上都能跑起來。
付東緣瞧着周勁如刀削的側臉,摟着他,溫聲道:“那我們打個商量,以後你最重只能背我這個重量,超過我的就不要背了。”
這事兒也不能答應,比哥兒重的東西太多了,以後他們要建房子,那些松木,那些青石,做磚瓦的土,都得靠人力背回來。
見周勁在那猶猶豫豫不說話,悶着頭走,付東緣将他下巴掰過來,讓他好好正視這個問題,“你有什麽話就說出來,別藏在肚子裏,我又不是溝通不了的。”
周勁沒藏着,将自己的猶豫說了。他是家裏扛事的,總不能将這些該做的放在一旁,等着別人來做。
“這個不難辦,”付東緣将下巴搭在周勁肩上,微微側着臉,笑道,“一個人背不了的,我們可以兩個人一起搬、一起擡、一起扛。我是你的夫郎,這個家繁重的事,該與你分擔才是。”
說這話時,周勁背着付東緣走出了山間小路,來到了連接東西兩頭的大路上。
紅豔豔的夕陽照在付東緣臉上,襯得他的眸光,他的神情,他的語氣是那麽地溫柔。
從來沒有人和周勁說過這樣的話。他那些名義上的家人只會嫌他做得不夠多,背得不夠重,也不會在意他吃了多少苦,身上會磨破幾處。
那一瞬,周勁覺得自己及自己栖身的這片山林,光焰萬丈,沒有一處不是明亮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這條路永遠不要有盡頭,他想背着哥兒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