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編草鞋 以後你的草鞋就包在我身上了
第31章 編草鞋 以後你的草鞋就包在我身上了。……
周勁早上起來, 偷偷去吊檐柱下量了身高。
小樓說的不錯,自己确實比上回見弟弟時要高一些。
哥兒前幾日劃的線,他已經越過了, 而且已經和哥兒的身高相差無幾。按照這個速度,用不了多久,他就能達到……
周勁望向哥兒給他定下的目标, 忽然覺得信心滿滿。
悄摸地将畫上檐柱的黑線擦掉,周勁裝作什麽也沒發生,将木炭丢回竈口, 去水缸邊洗手,然後回竈屋生火做飯。
早上,他煮了粥, 炒了白菜,還煎了兩顆雞蛋。
一同的, 還将哥兒的藥煎上, 等哥兒醒來喝。
做完這些, 周勁坐在屋檐下的松木凳子上編草鞋。先拿一束稻草來,将稻草上的稻葉梳掉,理平整後放在厚木墩子底下壓幾次,弄柔軟, 方便揉搓與編織。
取來一塊釘有長釘的木頭板子, 周勁直接将它放在松木板凳上, 人跨坐上去, 壓牢。
在周勁準備編織時, 醒來的付東緣穿好衣服,拉開正屋的門走了出來。
他仍是睡眼惺忪,但是看見周勁在弄他沒弄過的稀奇玩意兒, 眼睛立馬亮了起來,睡意一掃而空。
走過去,跨坐在松木板凳的另一端,與周勁面對面坐下,付東緣問:“你是要編草鞋?”
“對。”周勁點頭。
草鞋防滑,雨天好穿。昨夜下了那麽大的雨,今早雖然不下了,但路上都是泥濘的。舊草鞋被周勁磨壞了腳底,不好穿了,要弄雙新的,過會兒去田裏幹活的時候穿。
付東緣坐下後興沖沖地挽袖子,對周勁說:“我想學,你能教教我嗎?”
Advertisement
周勁實在無法拒絕哥兒的請求,尤其是當他明眸善睐地望向自己時,他的這張嘴根本說不出忤逆哥兒意思的話。
周勁點頭同意了,并将手裏的稻草遞給付東緣。
“先将這幾根稻草搓成草繩。”周勁一邊示範一邊看哥兒的手。
哥兒也正看着他的手,模仿他的動作。
付東緣上手很快,不用怎麽中斷,就可以将一條細細長長的草繩搓出來,而且很均勻,很圓潤。
這點讓周勁很意外。他潛意識裏總是認為,富裕人家的孩子,做不了他們這些鄉野村夫幹的粗活,可哥兒上手不僅不磕絆,而且做的要比一般人做的好。
有些人做的草鞋粗粝堪不堪,不牢靠,松松散散,只能勉強穿一穿。哥兒仿着他做的,卻比他搓得更緊實,更細,編織鞋底時也知道将編好的每一道推緊、紮牢。
“好了,你看看,我這個出師了沒有?”周勁前腳将自己手上的草鞋編完,付東緣後腳就跟了上來,編好之後,他還讓坐他對面的師傅瞧瞧,他這個徒弟,弄得怎麽樣。
周勁将兩只草鞋握坐手裏,不用細瞧,就覺得哥兒這個編得好。鞋底平平整整的,邊緣也收得不錯。
“出師了。”
得到師傅的肯定,付東緣得意洋洋,打着包票道:“那以後,你的草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顧着地裏就好,編草鞋這樣的事,全權交給我。”
周勁聽的時候并未細想,只當哥兒是一時興起,興奮勁兒沒過,才想着多編幾只來玩玩。可當他鋤完地回家,看到檐下的細繩上挂着一排的草鞋時,才意識到哥兒說這話,是認真的。
這是後話。
早上周勁吃完早飯,拾掇幹淨竈房,扛着鋤頭去地裏的時候,還沒走兩步,就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
這不對勁體現在他腳上。
他腳上兩只新草鞋,左邊是他編的,右邊是哥兒編的,兩只腳踩在地上,右邊那只總是舍不得用力,就導致他走路的步伐有一些怪。
往常的行走如飛,大步流星,這會兒也使不出來了。走在田埂上,左腳果斷地踩進泥裏,右腳總要踩着幹淨一些的田埂邊緣。
田埂邊緣往往長着草,能替他擋住鞋底的泥濘。
下到自家田裏,鞋一定是要脫了放在一旁,光腳下地。
後來被大牛拉着坐在田埂上閑聊時,周勁也挨着自己的那雙草鞋。
大牛說自己昨晚反思出來的粗心大意說得正起勁呢,目光偶然一瞥,見周勁拿着自己的草鞋在那東看看西瞧瞧,不知有沒有聽自己說話,倒是沒有生氣,而是探過腦袋湊過去瞧,問:“夫郎編的啊?”
周勁想說大牛這目光毒得很,這都看得出來,但沒等到他出聲,大牛就自顧自地往下說道:“我夫郎以前也替我編的,現在……跟我沾邊的東西,他都不想理了,你說,他這心裏是不是沒有我了?”
別人家的事,周勁不好評判。
他不認識大牛的夫郎,但知道大牛他娘的脾性,是個比他後娘陳翠蓉嘴更毒,也更難相處的一個人。兒子娶進門的,順她心意的都不一定好過,別說大牛夫郎這樣,處處讓她不痛快的。
在家裏肯定是辱罵苛責多,善待少。
倘若自己沒有分家,周勁都不敢想,哥兒和後娘生活在一個屋檐下,該受多少苦。
大牛這樣的情況,分家肯定能解決他的困擾。但在他家中,分家又是最不可能行得通的一個法子。且不說他上頭那些叔伯就沒分過家,單論他父母的态度,就不可能行得通,陳永增與劉桂花折了三個孩子才換來一個平安長大的,自小就對大牛甚是寵愛與看重,春田又是近些年日子好過以後得來的,付出的心力,跟大牛完全不能比。
大牛要為夫郎提出分家,這個家,乃至是整個村子,都要吵翻天了。
劉桂花完全有這個能力将整個河源村弄得不得安寧。
夜以繼日的争吵,沒完沒了的争論,想必也不是大牛及他夫郎希望看到的。
“你和你夫郎,沒想過要一個孩子嗎?”劉桂花不看重大牛的夫郎,未必不看重大牛夫郎生的孩子,畢竟是大牛的骨肉。假若是個兒子,夫郎在他家中的地位就不一般了,劉桂花也能對他和顏悅色些。
要孩子的事,大牛不是沒想過,只是夫郎不願意。
“阿岩只願在哥兒痣淡的時候同我好,哥兒痣一深,他就不願同我那般,應該是不想要我的孩子。”這還是從前,兩人在床上還是有商有量地來,現在都不敢想了,只要有一次,不管什麽時候,大牛都能樂呵大半月。
要孩子的法子也行不通,大牛夫郎在大牛家的日子只會越變越艱難。
周勁給不出更好的建議,只能道:“你多關心關心你夫郎吧。”
大牛夫郎要真對大牛死心了,他倆早和離了,既然沒到這地步,就說明有挽回的餘地。婆母再厲害,只要夫夫倆是一條心,做夫君的也懂得維護夫郎,日子還是能過下去。
還是得大牛自己表明态度才行。
大牛沖着周勁講了一通,心裏好多了。關心夫郎的事他會做,只是心中一時被這麽多複雜的情緒堵着,不吐不痛快。
不知怎的,以前他也看周勁這小子不順眼,現在瞧着卻是這個能處,比他那些個堂兄弟好多了。
他想,原因之一就是周勁和自己有共同點。他和自己一樣,都是專情于夫郎且不亂來的人。
那還是大牛無意中撞見的事。
林如花丈夫王蠍子摔進河溝死了以後,多少人上過她那屋。他自是不會去,也看不起那些一到夜裏就變畜生的男人。
那天大牛去青石山上拾些碎木柴,下山回得晚了,便走周勁家後面的那條小路下山,無意中聽見了周勁和林寡婦的對話。
這不知羞的還上門央着周勁跟她好。
周勁沒猶豫,直接黑着臉拒絕。
那時,緣哥兒還沒進門,他們要是真好了,緣哥兒也不知道。可周勁拒絕地幹脆,還放話她再敢來,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大牛當時覺得沒什麽,因為換他也是一樣的做法。可後面幾日,他接二連三地看見堂兄弟夜裏不睡,翻出院子就朝西頭走,就知道這些人不幹好事去了。
這些堂兄弟除了最小的春明沒娶親,個個都有家室。已經成了親的,放着家中的媳婦兒、夫郎不要,上外頭偷吃去,你說這叫什麽事兒?
大牛是真看不過眼,拿出來說道又怕将家裏攪得雞犬不寧,刺激了老爺子的身子,只好放在心裏,面上呢,減少與這些堂兄弟的接觸。反正他與他們不同道,他趕牛車進城,他們在地裏刨食,互相不影響。
沖敬愛夫郎在外不亂來這一點,大牛就認定了周勁是個好的,可以交朋友。
他心情暢快之後,拍着周勁的背道:“不與你說了,咱幹活吧,我幫你一起搞這荒地。”
他沒鋤頭,但是可以幫周勁撿草的根蔸。周勁就在前頭翻,省得彎腰了。他要翻累了,他倆還可以換換。
周勁謝過了大牛的好意,說:“我自己弄得完,你回去陪你夫郎吧,難得休息。”
“這怎麽成呢!我都答應你了!”大牛急道。
“就幾句話,耽誤不了多少事。”周勁說,“過些時日,又得麻煩你拉我和阿緣去城裏了。”
“那下回,我去西頭拉你們,不多收那一個銅板。”大牛率直道。
能省銅板,這事兒比大牛幫着翻地劃算,周勁點頭答應了。
送走了大牛,周勁專心翻自己的地,翻了一壟,忽然聽見有人叫自己。
擡頭一看,發現是大牛去而複返。大牛手裏擒了只銀白的魚,赤着腳朝周勁跑來,邊跑邊說:“大板!我在前頭的溝裏發現了這魚,下去将它逮了,這魚就送你了哈!”
說着,大牛将手中的魚一抛,抛進了周勁田中蓄着水的邊溝裏。逃脫束縛的魚如獲新生,在水溝裏瘋狂擺尾,激起好大的水花。
再看那個抛魚的,已經調轉腳步,赤着腳跑遠了。
周勁拄着鋤頭,無奈地看大牛跑遠,心下已經覺得大牛是個能處的了,至少比葛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