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納妾
第2章 第 2 章 納妾
焦母自以為将話說得透亮,不料孟韻竟然跟她裝傻,
餘光看見兩個老妯娌面帶譏笑,焦母心裏頓時冒出一團火。
“我什麽意思你不懂嗎?”焦母騰地站起身,一拍桌子喝道:“你嫁進我焦家三年無子,害得我兒香火無人繼承,也好意思攔着不讓玉珍進門!”
聽多了焦母刻薄的話,看多了焦母氣勢洶洶的樣子,孟韻曉得這人不過是紙糊的老虎——一扯便破。
她從前心裏為此事晝夜難安,如今忽然被拿出來放到青天白日之下,從前不可接受之事,一瞬間反倒能接受了。
韻娘扯了扯嘴角,頭一回覺得自己應該學學焦母,沒臉沒皮活得自在。
不就是沒有孩子嗎?丢人的又不止她孟韻娘一人,指不定是誰不能生呢!
如今焦家長輩俱在,孟韻倒不怕焦母倒打一耙,拿不孝的名聲壓自己,索性拂了袖子,坐得更端正一些。
“阿家既說我阻攔玉珍進門,那敢問阿家可有婚約為證?王公貴族娶妻納妾也得有個章程,更何況尋常百姓。阿家若拿不出,那這樣大的罪名,韻娘萬萬當不起!”
焦母被韻娘問住,一時呆愣在原地,皴老的眼皮努力睜着去看自己的妯娌,希望她們先出聲替自己罵這個不孝的兒媳。
可惜焦母自兒子中秀才、娶新婦之後日漸瞧不起這些窮親戚,此時正是給人家看戲的時候,誰會不識趣出聲得罪“秀才娘子”?
更有甚者,走上前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玉珍,勸道:“玉珍姑娘,快起來吧,莫惹孟娘子不快,你父親生病還要孟娘子出銀錢呢!”
素來料理莊稼的手掌粗粝、厚實又充滿力量,玉珍冷不防胳膊上一陣劇痛,大力被人一下扯起,疼得冒了淚花。
婦人言語間提到了自己的父親,玉珍的眼淚便一下滾了出來,“啪嗒”落在了地上。
孟韻感激地看了一眼解圍的嬸娘,婦人心照不宣和她對視一眼,和善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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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珍妹妹別哭了,啊——”孟韻剛出言安慰玉珍,眼前忽然一晃,胳膊上便被狠狠打了一記。
孟韻錯愕,擡頭只見焦母一雙紅眼怒視着自己,仿佛比話本子裏吃人的精怪還可怖。
青幺驚呼一聲“娘子!”,忙上前一步将孟韻護在身後,惡狠狠地瞪着焦母。
老妯娌也慌了,按住欲要繼續打人的焦母,“哎呀!大嫂子你——”
焦母肉眼可見氣極,被孟韻當衆頂撞、被妯娌譏諷的難堪,幾乎是讓她順手抄起手邊的東西,想也不想便向孟韻砸去。
場面一時混亂,玉珍也慌了,被推搡到一旁,手掌卻下意識護住了自己的小腹。
這一幕十分清晰地落入孟韻眼裏,只是她還來不及細想,青幺已經急急忙忙拉着她退到了門邊。
焦母養尊處優兩三年,力氣依舊大得驚人,眼看着兩個妯娌按不住,紛紛催道:“韻娘快走!走啊!”
眼看着焦母掙脫桎梏,又朝自己撲來,孟韻回身便退。
腳跟不穩踢上門檻,眼看着就要直直朝後倒去,青幺來不及拉她,孟韻也暗覺不妙。
後仰的滞空感讓人心頭一緊,孟韻幾乎是下意識閉眼,只等着背上的疼痛傳來。
只一瞬,熟悉的皂角香味便出現在跟前——渾身的緊張驟然一松。
一只有力的手掌扶住背脊,孟韻堪堪站穩,呼吸不住地輕顫,一時心有餘悸。
“文郎。”
知道能壓制焦母的人來了,孟韻低低地喚了焦文俊一聲。
模樣楚楚可憐,聲音有些發抖,雙手緊緊拉着他的袖子,一時不敢松開。
焦母一見孟韻拉扯自己兒子,攔着不讓他過來,手下湧出一股狠勁,“別拉我!我今日非撕了她!”
幾個人硬是被一齊推得趔趄,焦文俊大步上前制住焦母肩膀,眉眼是焦母從未見過的嚴肅冷峻。
“鬧夠了嗎?阿娘!”
在場諸人頓時鴉雀無聲,焦母也呆愣在原地,張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兒子。
她養了二十來年的兒子,為了一個外來的女人,竟然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吼她?!
孟韻原想躲他身後,手中的衣袖卻忽地拉空,再擡頭時,焦文俊已經走上前攔住了焦母。
電光火石之間,孟韻下意識朝玉珍看去,玉珍臉上委屈的表情一閃而過,快得孟韻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你竟然幫着她,不幫阿娘?!”
焦母又是一聲大喝,孟韻聞言頓時瑟縮。
今日焦母像是中了邪似的,鬧得不管不顧,她以前從未見過這般行徑——當真比罵街之人還烈。
要看焦母又要鬧起來,焦文俊回頭朝孟韻使了一個眼色,順便吩咐青幺:“好生扶娘子她們去旁屋歇息,今日有貴客登門,不可鬧出笑話。”
青幺應聲,扶着自家夫人便往旁屋走。
焦老夫人的妯娌們聽了,明白話裏的威脅意味,連忙從屋裏退出來,順手也拉走了玉珍。
焦文俊對壽宴十分看重,一為洗刷焦家過去貧寒的日子,二為将來的路子結交點人脈。
孟韻知曉他的心思,此刻并未多言,默默将人帶去旁屋安撫,順道懇求嬸母們對今日的事情保密。
*
伶人在臨時搭建的臺上戲語咿呀,輕盈的舞步随着鼓點來回滾動,引來不少賓客的喝彩。
戲語繞過廳堂,廂房內依稀漏進兩聲。
孟韻喚人上了熱茶,坐在靠門的凳子上,時不時往外看兩眼。
郎君若是來找她,她靠門邊坐着,一眼便能被看到。
兩個老妯娌互相對視一眼,彼此點了下頭,一人上前拉着玉珍說話,另一人将孟韻悄悄拉遠了一些。
“伯母可是有話要對韻娘說?”
看着眼前的大伯母和善微笑又神神秘秘的樣子,孟韻起伏的心稍平穩了一些,卻帶了點好奇。
大伯母眼角勾了勾身後,孟韻順勢看去——玉珍臉色微微發白,有一搭無一t搭應着老妯娌的話。
孟韻眉頭一蹙,接着聽大伯母道:“娘子是興家有福之人。我們雖是莊稼人,到底多吃了幾年飯,大白話的道理多少懂些。不知娘子作何打算?”
大伯母說得隐晦,孟韻卻聽得明白,這是來探她的口風。
難為焦母,一把年紀為了抱孫,竟然使出一硬一軟兩種法子。
略低頭,孟韻反問道:“大伯母以為如何?”
大伯母見她臉色不虞,猜測她誤會自己,忙澄清道:“娘子莫怪,我與你二伯母并非站你婆母那邊。一直以來,我都知曉你婆母的打算,無非就是想壓你一頭。孟家的小娘子哪哪兒都好,就是這肚子……”
提到孩子,孟韻眼神頓時落寞,暗暗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我有什麽辦法呢?此事多半聽天由命罷了……”
“诶——”大伯母搖頭,打斷道:“前些日子我和你二伯母都打聽過了。聽說隔壁鎮子新來了一個郎中,鐵打損傷、小兒婦科無一不精,醫術出名的很。去瞧瞧如何?”
說罷,大伯母往玉珍哪兒看了一眼,提醒道:“娘子也要為自己多想想,千萬不要給了旁人可趁之機!”
“多謝兩位伯母關心,韻娘感激不盡。”
孟韻眼前閃過玉珍捂着小腹的樣子,心中一時亂的很,聞言點了點頭,卻沒有往更深處想。
大伯母只當她聽進去了,拍了拍孟韻的手以作安撫。
孟韻笑了笑,不等二人重新坐下,焦文俊已經行至門邊。
屋外雨水如注,焦文俊來得匆忙,衣角處難免沾了些水痕。
他已經不如從前那般愛惜孟韻親手做的外裳,随手在袍子上擦了擦,拱手對着兩位伯母道:“席面已經備下,文俊特來請二位伯母前去入席。青幺——”
“在。”青幺忙從一旁出來,應聲道。
焦文俊神情嚴肅,吩咐道:“送表小姐和二位老夫人入席。”
“是,郎君。”
一問一答行雲流水,根本不給人插話或反駁的機會。
兩位伯母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微笑,随即給了孟韻一個鼓勵的眼神,起身時還主動拉走了玉珍。
青幺擔憂地看了一眼孟韻,又不敢違抗焦文俊,只能帶着人離開。
孟韻從他一進來便在悄悄觀察,見自己郎君的眼神始終未落到玉珍身上,原先焦母帶來的不快也忘了大半。
回憶起方才大伯母的話,孟韻想也不想便要拉着焦文俊說——剛一碰到他的手,立即便被反握住。
孟韻欣喜出聲,“文郎,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韻娘。”焦文俊出言打斷了孟韻,一臉急切,“阿娘欲為我納玉珍為妾,但這件事咱們容後再議。眼下有一樁頂頂要緊事需要娘子你幫忙,你可願意?”
孟韻一臉疑色,反問道:“何事?”
焦文俊臉上的喜色更濃,握着孟韻的手情不自禁加大了力氣。
“方才我說有貴客登門,你可知是誰——是蘇城縣令謝輕舟!別看他年紀不大,王裏正說人家可是長安來的。出身名門,家裏有權有勢,哥哥還是個将軍呢!你說,我若是入了他的法眼,豈不是不用再辛苦頭懸梁錐刺股地一日一日苦讀,你也可以安安心心做個享福的娘子!”
“所以,郎君方才過來,是為了找韻娘……去招待謝大人?”
孟韻臉上的笑意微微凝滞,不适地掙了掙手。
焦文俊仿佛才明白過來弄疼了她,忙一下松開皓腕,像寶貝一樣托在掌心,小心地一下一下吹着。
“非也,娘子為何有此想法。一聽聞阿娘将你和玉珍同喚了去,我心裏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人已經在內廳坐下了。你家郎君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整個焦府全靠你,才有了這紅火興旺的樣子。所以今日之事,還望娘子在其中多多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