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揉肚子 誰教你抽煙的?
第5章 揉肚子 誰教你抽煙的?
在卡特拉斯已經待了快要五六十年,資歷深厚的獄醫見過的喪心病狂、嗜殺成性的危險犯人可不少,倒不像其他人那麽害怕顧辭川。
他不緊不慢地放下工具箱,甚至還在顧辭川妄圖殺人一般的陰鸷目光中,戴着手套按了按他的小腹:“是這裏痛嗎?”
……晏瑜也不知道該誇獄醫很勇敢還是對危險的感應有點遲鈍。
顧辭川的臉色幾乎是肉眼可見地猙獰了一瞬,禁锢着四肢的鐵鏈随着他的掙紮而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他的臉色慘白,藍色的瞳孔緩緩地掃過他們,呼吸驀然變得沉重起來,就像是大型貓科動物從喉嚨裏發出危險的警告。
身後的獄警不自覺抖了抖。
“需要開藥嗎?還是需要什麽醫用型療養液?”晏瑜忍不住問道。
“我這裏倒是有止痛藥,但看他這副模樣實在是痛得有點反常,要不還是用儀器檢查一下吧。”獄醫慢吞吞地補充說道:“你們最好把他放下來,能把身子放平躺好,儀器才好檢查。”
獄警的神色一下子變了,結結巴巴地連話都說不清楚:“不,不行,不能放下來,出了事,怎麽辦?”
獄醫像是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戰犯有多危險,他當時是見過邵關的慘狀的,還參與了急救呢。聽見獄警這麽說,畢竟是危及性命的事,他心頭不由得也開始變得躊躇和猶豫,帶着顧慮地看了一眼晏瑜。
晏瑜倒是不以為意地瞥向獄醫:“他現在被封印住了精神力,嘴部也被戴上了口籠,咬不到你們的,把鐵鏈調松一些,再給他注射肌肉松弛劑的分量大一些,不會出什麽意外的。”
慢性子的獄醫這才緩緩打開醫藥箱,慢騰騰地說:“我忘帶了肌肉松弛劑了,但是有幾針鎮定劑。”
肌肉松弛劑是讓人的軀體失去力量和控制,但頭腦還是清醒的,而鎮定劑則相反,會讓被注射者的神智變得恍惚或是陷入睡眠。
“也可以。”晏瑜點了點頭。
于是顧辭川的頸部在連續注射進三支藍色的鎮定劑之後,他的眼皮緩緩閉落,睫毛不甘地抖動着,似乎還在不停地掙紮。
當獄醫又打了一支鎮定劑後,他那雙陰郁狠厲,讓人不敢直視的藍眸,才終于安靜地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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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瑜看了一眼獄警,獄警這才滿臉不情願地走向高能屏障外的控制板,調松了鐵鏈。
原本顧辭川的四肢呈大字型被收緊了的鐵鏈牢牢束縛着,幾乎沒有動彈的餘地,更逞論傷人了,而現在鐵鏈被放松了不少,再也起不到固定的作用,眼看着他便要臉朝地狠狠地跌落,晏瑜連忙上前幾步攬住了他。
晏瑜畢竟是女性alpha,身材高挑,有一米七出頭,可跟一米九幾的顧辭川比起來卻不夠看了。
哪怕她抱住了他的上半身,顧辭川小腿以下的部位卻依然無知無覺地拖在地面,還是獄醫和獄警幫忙搭了把手,顧辭川才被安穩地平放在了旁邊狹小的鋼板床上。
獄醫從工具箱裏掏出一個長板形狀的二維超聲診斷儀,啓動後放在了顧辭川的小腹之上。
經過幾分鐘的掃描,儀器滴滴答答的聲音停止之後,獄醫将長板遞給晏瑜,指着畫面上強弱不等的光點說:“他的生殖腔曾經受過很嚴重的傷。”
獄醫的手指點着一大團光帶,慢條斯理地輕聲說:“他的腹部有一道長疤,是貫穿性傷口留下的,看起來像是在戰場上被什麽尖銳的武器捅傷過……雖然現在看起來,他腹部表面的傷痕好得差不多了,但恐怕當時捅得太深,甚至連帶損傷了他的生殖腔,留下了很嚴重的後遺症,要想更深入一步的檢查和治療,就需要更精密的儀器了,卡特拉斯沒有。”
難怪痛得這樣厲害。
晏瑜滿眼複雜地放下儀器,沉聲道:“那先給他止痛吧。”
獄醫點了點頭,連忙拿出兩管透明液體的試管,裝進針管裏打進了顧辭川青筋分明的手臂。
被打了鎮定劑的顧辭川根本無所知覺,但就連陷入睡夢,他的眉頭依然緊鎖,眉心甚至已經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紋路。
晏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指尖輕輕撫開他的緊蹙的長眉。
忽然晏瑜的身體陡然一僵。
只感覺冰涼如沁滿寒氣的肌膚便突然貼在了她的手背之處,也不知道顧辭川夢見了什麽,他的半邊側臉竟然無意識地,像是小動物一樣輕蹭着她的手掌。
晏瑜剛準備抽回手,動作卻又猛然頓住。
“疼。”
很細弱的,很輕微的一個字從男人慘白的嘴縫裏偷偷鑽出來,渺小幽微的就像是晏瑜的錯覺。
就像是一只遍體鱗傷、千瘡百孔的野獸,躲在無人的黑暗角落裏獨自舔舐着傷口,卻不經意被她撞見。
晏瑜不忍心再抽開手了,輕輕地貼在他的臉頰上,他似感受到暖意,喉結無意識地滾動了一番,滿足地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沙啞的嗚咽。
就像是一只兇猛又傷痕累累的野獸,突然願意把肚皮敞開讓人摸一樣,這無意中讓晏瑜覺得,顧辭川其實也并沒有那麽可怕。
看着他安靜的睡顏,她像是跨過了億萬光年,突然降臨在蟲族那戰火紛飛的戰場之中。在刺眼的火光和炮彈的轟鳴聲中,她和那個獨自處于腥風血雨的少年遙遙相望。
她打量顧辭川的臉色還是很痛苦,心底不由揣測,難道止痛劑的效用不好嗎?
晏瑜對于Omega生理期的了解不多,只能猜想着,如果給他揉揉肚子,他會好受一些嗎?
“你們來給他……”晏瑜轉過頭,看着空蕩蕩的背後,卻又無奈地閉上嘴。
還是不要指望被顧辭川吓破膽的獄警和獄醫,她親自動手算了。
晏瑜掀開顧辭川的囚服,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進去,硬邦邦的腹肌并不好揉,指尖突然觸碰到那條凹凸不平的長疤,她輕輕地将手掌輕輕覆蓋上去,妄圖給予一點暖意,似乎便能讓這條醜陋猙獰的長疤如早春長河的薄冰層一般融化不見。
她微微擡眸,餘光不經意間掃到被顧辭川飽滿的胸肌撐得有些鼓漲的囚服,不禁暗嘆,這明明是正常型號的囚服,竟然被顧辭川穿成這副模樣。
忽然她眼皮一跳,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傳來。
一雙湛藍的眼睛,不知道已經睜開了多久,正冷冷地盯着她。
“你聽我解釋,”晏瑜連忙松開還放在別人小腹上的爪子:“我聽見你喊疼,我才想着給你揉揉肚子,我沒別的想法,就,就想着讓你舒服一點……”
……怎麽聽上去這麽像是猥亵?!
此時晏瑜已經尴尬到腳趾抓地,摳出了三室一廳甚至是一個宇宙,她不敢看顧辭川是什麽表情,解釋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剛才給你打了止痛劑,這會應該好些了吧,你好好休息。”
“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同情。”
顧辭川低嗤一聲:“我會好好地活下來,不惜一切地活下來……報複他們所有人。”
“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晏瑜頓了一下,像是斟酌着用詞:“我只是,覺得你和我一樣。”
“一樣?”顧辭川眼底滿是嘲弄:“我們怎麽會是一樣的?你是晏氏嫡系,生下來就擁有一切,而我只是垃圾星貧民窟出身的奴隸……所有的一切,我都只能靠自己的雙手去争、去搶。”
“那又如何?”晏瑜明明在笑,眼神卻很蒼涼:“我們得到過一切,又失去一切。”
顧辭川不再說話,兩個人陷入氣氛奇妙的沉默,就在晏瑜準備離開的時候,身後喑啞的男聲突然問道:“你不認為我是罪人?”
晏瑜怔了怔。
“你不認為我延誤戰機才造成了帝國軍損失嚴重,還有,我是與聯邦勾結有染的奸細?”顧辭川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問道。
其實他并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他只是不希望在她的眼裏,他是罪有應得,死有餘辜。
可他卻看見晏瑜的唇角緩緩扯出一個輕蔑的弧度。
顧辭川的臉色猛然變得一絲血色也無,甚至比之前看上去更加蒼白,就像是整個人都褪色了一般。
他心尖那根懸浮的羽毛,狠狠地跌落深淵。他忽然很恨自己,竟然還會匪夷所思地生有期待。
“罪人、奸細?”晏瑜低低一笑:“沒腦子的,才會聽這群東西瞎幾巴扯淡。”
顧辭川的瞳孔一震。
其實晏瑜很少有這樣情緒失控的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這麽動怒,像是胸口憋着股邪火無法發洩一般,她點燃一根煙,才緩緩道。
“你勢單力薄,怎麽可能玩得過勢力早就盤踞發展了數百年的的十大家族?這個位子本來就是他們的囊中之物,突然被你橫刀奪去,恐怕他們老早就謀劃着要對你出手,更何況,你還是個Omega,簡直可以說是挑戰了整個帝國的alpha的權威。”
而且那個視屏裏,滿身是傷的顧辭川明明可以自己逃跑,卻還是擋在了那個記者和另外幾名士兵的身前。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有多壞?
晏瑜話說得差不多了,才發現顧辭川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煙霧中他湛藍的雙眸映着她指尖躍動的火光,像是雲層後的夜月霧蒙蒙地透着光,又像是霧氣缭繞的海面一艘燃着孤燈的小舟,山雨欲來。
“怎麽,要來一根嗎?”晏瑜摸了摸鼻子問道。
顧辭川慢慢眯起眼睛,他的聲音很輕,裏面蘊藏着的凜冽肅殺卻讓晏瑜的汗毛下意識地立起。
“……誰教你抽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