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七日鬼哭(十二) 籠子縫
第50章 七日鬼哭(十二) 籠子縫。
因為手機在翁紅梅口袋裏, 而翁紅梅正被人拖行着,所以屏幕上才會顯示模糊漆黑一片,偶爾會有幾次光線變動。
翁紅梅為什麽不反抗, 難道她這個時候已經死了?
懷揣着問題,虞冷點進最後一個視頻。
這次視頻右上角顯示的時間是第七天。
也是翁紅梅記錄的最後一天。
剛一進去, 熟悉的漆黑畫面便映入眼簾。
雖然看不清具體環境,但虞冷能很明顯地察覺到畫面變動。
也就是說, 錄像的人現在正拿着手機在黑暗中前進,并不是像第六天一樣有什麽東西将鏡頭擋住了。
一些窸窸窣窣的輕微響動傳出,但整體上十分安靜。
虞冷耐着性子往下看。
一分鐘過去, 畫面裏仍然是寂靜的黑暗。
就在虞冷以為又将是一個從頭沉默到尾的錄像時, 一個空幽的女聲忽然在背景中響起。
緊接着,畫面稍微明亮一些,一個穿着紅衣服的女人出現了。
她只身站在走廊中間,背對着錄像的人,嘴裏似乎正哼唱着某種不成調的歌。
看到這個場景, 虞冷眉頭緊蹙,胸口處忽然有幾分壓抑,心中的不安與忐忑愈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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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人是誰?翁紅梅?
現在給她錄像的人又是誰?
想着想着, 虞冷腦海中倏地騰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房子裏只有兩個人。
難道……現在正拿着手機給翁紅梅錄像的人,是那個殺人犯?
難道翁紅梅第六天的時候沒有死,殺人犯并沒有殺掉她?
好荒謬的推測。
虞冷沉下心, 目光緊緊地盯着屏幕。
啪嗒, 啪嗒。
伴随着輕微的腳步聲, 紅衣女人的身影同時一點點放大,很明顯這個錄像的人正在逐漸朝女人走去。
他們距離縮短的同時,虞冷也終于聽清了女人哼唱着的歌謠是什麽。
“籠子縫, 籠子縫,籠子中的鳥兒心好疼。”
“籠子縫,籠子縫,無邊的黑暗将籠蒙。”
籠子縫?
虞冷目光一頓,默默将女人哼唱的歌詞記了下來。
屏幕裏,紅衣服的女人站在走廊中一動不動。
她背對着鏡頭,口中哼唱歌謠的語速越來越快,烏黑長發如瀑,直直地垂到地面上,蕭瑟的背影異常瘆人。
這個女人應該就是翁紅梅,八九不離十。
啪嗒啪嗒。
拿着手機的人幾乎已經走到翁紅梅跟前。
而此時此刻,翁紅梅卻像是完全沒察覺到背後有人走過來一樣,嘴裏還在不停地念叨着那幾句重複的歌詞。
“籠子縫,籠子縫,籠子中的鳥兒把眼瞪。”
“籠子中的鳥兒……摔死了。”
聽見最後三個字,虞冷心中一震。
籠子中的鳥兒心好疼、把眼瞪、摔死了。
第六感告訴虞冷,馬上就要有什麽恐怖的事情發生。
翁紅梅還在唱,她的聲音瘋瘋癫癫,又尖又細,像是恐怖片裏精神失常的唱戲女人。
“籠子中的鳥兒做噩夢,籠子中的鳥兒心砰砰。”
唱着唱着,翁紅梅的音調越來越尖銳,越來越刺耳,甚至還非常貼合歌詞的帶上了一些哭腔,邊哭邊唱。
就在這個時候,翁紅梅的歌聲驟然停止,空氣一瞬間陷入死寂。
安靜。
好安靜。
只剩下錄像的人極力放慢的腳步聲,啪嗒啪嗒,那麽微弱,卻又那麽清晰。
随着“他”的靠近,女人在屏幕中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就在這時,紅衣女人的頭顱忽然偏移了一下。
她緩慢而又生硬地扭過腦袋,仿佛是剛被賦予生命的機器,硬生生将腦袋扭轉了一百八十度,直勾勾朝鏡頭的方向看來。
與此同時,她鮮紅的嘴唇一張一合,問道:“我是誰?”
聽見這三個字,虞冷身體倏地一僵。
“我是誰?”她還在問,聲音卻越來越陰冷。
“我是誰?”
“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
“啊啊啊啊啊啊——!”
翁紅梅肩膀顫動,忽然由尖叫轉為嚎啕。
她的哭聲是那麽凄厲刺耳,身體不停抖動,此刻和一個怨念深重的紅衣厲鬼無異。
尖利的嚎啕在空曠的走廊中回蕩,也透過屏幕直直傳進虞冷耳中,讓她一陣頭皮發麻。
就在這個時候,虞冷才看清,原來翁紅梅身上穿的并不是紅色的衣服,而是一件被鮮血染紅的衣服。
她的頭皮已經整個從她的頭上剝離,黑發混着鮮血黏糊成一團,如同帽子般七扭八歪地扣在她的頭頂。
鮮紅的血液順着頭發嘀嗒往下淌着,從褲腿流到地面上,腳下已經積成一灘血河。
翁紅梅擡起頭,眼下流出兩行刺目的血淚。
她一邊哭,一邊接着哼唱起來,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鏡頭,仿佛在注視屏幕外的人。
“籠子中的鳥兒問——”
翁紅梅聲音一頓,忽然露出一個瘆人的微笑。
“……你的身後站着誰?”
視頻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虞冷身體瞬間緊繃,猛地回頭望了一眼。
幸好,身後什麽都沒有,只是一堵牆而已。
虞冷的視線落回屏幕上。
七日鬼哭。
無端的,她忽然想起推演線的名字。
莫非,七日鬼哭這四個字,對應的就是第七天時,變成女鬼的翁紅梅發出的哭聲麽?
所以,七天以後,翁紅梅真的死了。
虞冷思緒打結,感覺自己腦袋裏的齒輪異常卡頓。
到目前為止,七天的錄像她已經全部看完。
然而每看完一段錄像,眼前都會擺出一大堆謎團。
這些謎團就如同盤根錯節的絲線,剪不斷理還亂,虞冷找不到這七天的錄像中有什麽聯系。
除了……翁紅梅的狀态越來越差。
虞冷深吸了口氣,決定先将目前已知的信息羅列出來,就如同在拼一塊難度極高的拼圖,得先從簡單的部分一點點将碎片化拼成一個整體。
首先可以确認,這棟房子裏除了翁紅梅,一定還有其他人存在,因為第三天的錄像中出現了男人的腳步聲,虞冷親耳聽到。
其次,翁紅梅大概率罹患精神疾病,而且病情在這七天裏一天天加重,所以她的話并不是百分百可信。
虞冷忍不住猜測,房子裏的那個男人究竟是不是殺人犯?他和翁紅梅有沒有聯系?翁紅梅最後是怎麽死的?
第六天的時候,拖行翁紅梅的人是他麽?那個時候翁紅梅已經死了麽?
還有最後一段錄像裏,拿着手機的人又是誰?也是那個男人?
實在想不出,虞冷幹脆不想,先放過自己。
反正現在才第一天,未來還有六天時間可以慢慢琢磨,真相很難在第一天就水落石出。
虞冷退出視頻,又看到後面兩張照片。
照片裏模糊漆黑一團,看樣子是第六天錄像的時候不小心誤觸拍照鍵留下的。
所有內容看完,虞冷拿起自己的手機。
畢竟是團隊合作,所以虞冷不打算把信息獨攬。
她把七天的錄像全都錄下來發到了群聊裏,給其他幸存者做參考。
發完視頻,虞冷下意識看了眼手機右上角的時間,淩晨四點二十二。
她這時想起一件事,翁紅梅的手機和王兆雲房間裏的時鐘一樣,都是原本就屬于這裏的東西,所以翁紅梅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應該也是這裏的正确時間。
思及此。虞冷難得有些欣慰,她看了眼翁紅梅的手機時間,淩晨五點十四分。
群聊裏熱鬧起來,大家開始圍繞錄像的內容衆說紛纭。
虞冷簡單看了一眼,發現他們讨論的和自己目前得出的信息差不多,都是浮于表面明顯給出來的結論,卻無法找到七天之間更深的聯系。
虞冷有些累了。
她移動到床上,整個人陷進柔軟的被褥。
小說內容沒有再更新,目前得到的信息也已經進入死結。
一切都顯得那麽風平浪靜。
在這裏的第一個夜晚就要結束了。
虞冷由坐轉為平躺,到最後恹恹欲睡,逐漸打起了盹。
這一晚她經歷了太多,大腦一刻沒得到休息,又受到了驚吓,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都遭受了巨大的折磨。
不知不覺間,困意襲來,虞冷陷入沉睡。
迷迷糊糊中,她甚至給自己做好了未來規劃。
有了這些經歷,等她回到現實以後,肯定不會再懼怕兇宅這種東西。聽說兇宅房價普遍很低,她打算以後租間面積大的兇宅別墅先住着,不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偏僻小區委屈自己了。
轉眼幾個小時過去,無事發生。
虞冷睡得很香,聽見走廊裏響起吵架聲的時候甚至還翻了個身把被子蒙到臉上,完全沒有起床的欲望。
然而歇斯底裏的喊叫實在持續太久,虞冷忍無可忍,只能從床上坐起來。
咚咚咚。
這時,敲門聲響起。
下一秒,一個試探的女聲從外面傳來:“虞冷,我是徐天嬌,你在房間裏嗎?”
徐天嬌忐忑不安地在門外等待着,她希望卧室裏面的女孩還活着。
徐天嬌沒問“你睡醒了嗎”,因為她覺得在這麽危險的推演線裏,沒有人會心大到睡着。
直到幾秒鐘後,面前的門被打開,黑發少女一臉起床氣地盯着她,面無表情問:“怎麽了,有什麽事情麽?”
徐天嬌的目光落到虞冷翹起來的劉海上,沉默了幾秒。
“也沒有什麽特別要緊的事情,就是天已經亮了,所有幸存者現在正準備在大廳中集合,一起推理探索。”徐天嬌善解人意地問,“你休息好了嗎?要出來嗎?”
虞冷點點頭:“我随後就到。”
目送徐天嬌遠去,虞冷打了個哈欠,先是摸了下口袋,确認翁紅梅的手機還在。
虞冷看了眼時間,八點零七,剛進入安全時間不久。
估計其他人八點剛過就開始行動了。
在柔軟的床上睡了幾個小時,虞冷竟然覺得自己神清氣爽。
她走出去,發現大廳的沙發上已經有好幾個人在坐着等待。
虞冷視線偏移,看見旁邊的王兆雲此時正在痛哭流涕,她紅着眼睛,怒氣沖沖地瞪着面前的王永春。
不出意外,這兩人就是剛才的噪音來源。
戰火仍未停歇,王兆雲抽噎幾下後,接着嘶喊道:“王永春,你扪心自問,我們結婚這麽多年,我對你還不夠寬容嗎?你說你和女同事聊工作聊了一整晚沒回家,我信了。孩子生病發燒你在外面打牌,我最後也沒對你發脾氣吧?我王兆雲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你憑什麽這麽對待我?!”
未料,王永春并無悔改之意,甚至還表情扭曲地對着王兆雲吐了口口水:“我呸!如果當初不是你讓我陪你給你媽上墳,我們怎麽可能會來這麽一個鬼地方?我之前就應該直接打死你,一口氣都不該給你留!”
這對夫妻的婚姻似乎并不和諧,甚至可以稱得上矛盾諸多。
兩個人争執不休,聲音一個比一個大,虞冷被吵得有些心煩。
她出聲道:“好了,先別吵了。”
王永春正在氣頭上,聞言惡狠狠地瞪着虞冷說:“哪輪得到你這麽一個黃毛丫頭多管閑事!”
虞冷不怒反笑,平靜地掃了他一眼:“戾氣怎麽這麽大,人活在世上不就得有個好心态麽?換種思路想想,在這麽危險的地方,你可能連今晚都活不過,壽命沒剩幾個小時,更應該把自己珍貴的時間放在有用的地方……這麽一想是不是豁達多了?”
王永春:“……”
虞冷在沙發上找了個位置坐下:“所以安靜點兒,浪費的時間越多,壽命越短。”
王永春一時語塞,低聲咒罵了一句什麽,不再吭聲,自顧自坐到張鐵牛旁邊。
王兆雲在地上悶自抽泣,面前忽然多出幾張紙。
虞冷:“擦擦眼淚,幹淨的。”
王兆雲哭得更厲害了:“謝謝你啊。”
虞冷颔首,旋即偏過頭看向其他人。
她有些疑惑,這幾個人的表情怎麽看起來都這麽凝重,昨晚不是平安夜麽?
虞冷垂眸,這才發現,剛才王永春站着的那塊地板上,多了幾行歪歪扭扭的藍字。
【明天天亮以後,房子裏只會剩下六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