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存活篇我在說謊

第106章 存活篇05 我在說謊。

高中某天放學後, 虞冷從同學嘴裏聽過這樣一個恐怖故事。

有一位獵人到森林裏打獵,天黑後不小心迷了路,于是他走了很長時間, 終于在層層樹影中發現了一棟不起眼的小房子,走進去歇腳。

屋內又髒又破, 昏暗極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獵人忽然發現不遠處的牆面上挂着一幅非常詭異的畫。

畫中是一個紅衣服的女人, 雙眼好似血洞,姿态扭曲,整個人面目全非地被困在畫框中, 眼珠如毒蛇般陰冷盯視着他。

第二天一早, 獵人驚恐地發現,屋子裏根本沒有壁畫。

那是一扇窗戶。

現在的情形和故事中所講的場景似乎有些異曲同工。

虞冷掌心汗涔涔濕了一片,動作放輕,後退了一小步,又一小步。

冷意騰地從腳底往上鑽, 襲遍全身。

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就像那個迷失在屋子裏的獵人,只不過面臨的情況甚至更棘手一些。

她提前發現了壁畫的真相, 發現張瘸子就藏身于窗外,雙方無聲對峙着。

張瘸子現在應該是進不來的。

他站在窗外幹什麽?

虞冷正費解,外面的侏儒忽然有了其他動作。

它的個頭實在太矮了, 所以它伸出粗糙的手指扒在窗邊, 同時踮起腳, 十分努力地将自己猙獰的面孔貼在玻璃上,努力往裏看。

在手臂搭上來的那一刻,手裏的電鋸不小心撞到了玻璃上, 發出清脆的咣當聲。

幸好,玻璃足夠堅固,沒有碎。

它的動作慢而笨拙,身體搖搖晃晃,可虞冷卻笑不出來。

此時此刻,侏儒原本就醜陋的五官像變形的面團般擠在一起,一顆布滿血絲的眼球緩慢游移,最後定格在面前的虞冷身上。

“咯咯咯……”

侏儒陰恻恻地笑了。

比起令人膽寒的殺人犯,它更像那只在恐怖片裏出現的鬼娃恰吉,幼态矮小的身軀之上突兀地安裝着一顆成年男性的頭顱,四五十歲的滄桑面部露出一副格格不入的陰森表情。

它咧開嘴,發出“咯咯”的奸笑聲,一口肮髒昏黃的牙齒常年在煙熏火燎中浸泡。

像是在夜半時分的死寂中不小心踩到地面上的尖叫雞玩具,雞鳴驟然響起的一瞬間,不會有人覺得滑稽。

只會覺得頭皮發麻。

這個時候,虞冷發現侏儒竟然只有一只眼睛。

另外一只眼睛的部位已經凹陷下去,褶皺的眼皮如菊花般萎縮,裏面是空的,沒有眼球。

不止于此,它裸露的皮膚上滿是大大小小的傷口,有的已經結痂,有的剛被撐裂,還在不斷往外滲血。

從看見侏儒真面目的那一刻起,虞冷緊皺的眉頭就沒有放松過,眼前的東西醜陋可怖,虞冷只想趕緊離開。

“先不要走,先不要走,乖乖,告訴叔叔,你叫什麽名字啊?”

看到虞冷轉身的動作,侏儒急壞了,努力露出和顏悅色的表情,渾然不知自己笑得有多驚悚。

它的聲音沙啞難聽,發聲的同時還伴随着“嗬嗬”的尖鳴,像是喉嚨裏卡着一口濃痰。

虞冷眉頭皺得更深。

對方的個頭估計都還沒到她的腰,自稱“叔叔”刻意套近乎的模樣俨然一頭不懷好意又刻意僞裝的狼外婆。

虞冷不想理會,一步上了兩個臺階。

侏儒在身後扯着嗓子喊:“真是沒有禮貌!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誰,你叫虞冷對吧?虞美人的虞,冷冰冰的冷,你的名字是不是這麽寫?”

虞冷置若罔聞,已經快消失在拐角。

侏儒急了,加大嗓門說:“我不是在吓唬你,但你現在離開絕對會後悔!我可是知道很多你想知道的事情哦,你确定不想和我談一談?!”

幾秒之後,少女的身影重新出現在黑暗裏。

不得不說,侏儒的話确實勾起了虞冷的興趣。

她原以為張瘸子會和剛才幾乎失去神志的宿管阿姨一樣,變成一個基本沒有自我意識的怪物。

沒想到此刻,她竟然能和眼前這個手下慘死過無數人命的侏儒心平氣和地交談。

虞冷盯着它:“你都知道什麽?”

侏儒眼珠子轉了轉:“我知道你現在很想離開這裏,也知道你正在尋找結束游戲的辦法……我說的對吧?”

虞冷牽起唇角,冷笑道:“我想,這棟宿舍樓裏剩下的每個人都很想離開這裏,也都很想快點結束這個游戲。”

如此籠統寬泛的話術,段位實在太低。

侏儒讪笑了一下,繼續說:“如果我知道怎麽結束這個游戲呢?我可以把結束游戲的正确方法告訴你,作為交換,你需要幫我一個小忙。”

虞冷:“我憑什麽相信你?”

侏儒有些遺憾:“不相信我,你們就永遠贏不了咯咯咯。反正我作為獵手遲早會贏,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聞言,虞冷眸光微閃。

她的猜測被不經意證實,獵物陣營果然有獲勝的辦法。

想到這裏,虞冷輕笑了下,似乎被侏儒說的話打動。

“你需要我幫你做什麽?”

侏儒眼珠狡黠地轉動着:“很簡單,只需要把你同伴藏身的位置告訴我就好,等樓層裏只剩下你一個人的時候,我就會把你平平安安地送出去。”

見虞冷盯着自己,侏儒絲毫沒有覺得心虛,反而露出一口黃牙,笑着問:“你該不會覺得我那麽好心,願意把剩下的所有人都送出去吧?我可以留你一命,但我不能什麽好處都不收,用你同伴的命換你自己的命,難道不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

虞冷肩膀動了動,喉嚨裏嗤出一聲笑,有些譏諷。

這個侏儒簡直把她當傻子騙。

侏儒表情一變:“你真奇怪,難道不想活命麽?同樣的方法我試過好幾次,其他人都願意把同伴藏身的地點告訴我,只有你一個不肯答應。”

虞冷不耐煩地揉了揉太陽穴,早知道就不在這裏浪費這麽多時間,她能指望這個醜東西說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來。

一個滿嘴謊話的騙子而已。

長時間扒在窗戶上讓侏儒有些體力不支,它動了動胳膊,卻把臉龐貼得更近了。

“我的确知道結束這場游戲的方法。”

虞冷淡淡掀起眼皮,已經猜到對面下一句話會說什麽。

“可惜你們這群可憐的小獵物永遠不會知道了。”

“結束游戲對我們獵手來說百害而無一利,我們只能勝利,而你們只能乖乖等死,咯咯咯咯。”

提起虐殺,侏儒僅剩的一顆正常眼珠瞪得更大更圓,溢滿興奮。

每當想起獵物看到自己時臉上露出的那種絕望恐懼,它就渾身血液逆流,像是誤食了某種興奮劑,令它手指都在顫栗。

“至于你……”

侏儒露出陰狠的表情,旋即瘋子般大笑,像公雞在打鳴:“你剛才拒絕了我,讓我很生氣。所以待會上到六樓,我會先找你,再把你一片一片切開,千刀萬剮。”

虞冷不想再聽,将目光從它臉上移開,轉身上樓。

餘光裏,那惡心的侏儒竟然伸出一條蒼白的長舌,緩慢地舔舐着玻璃窗子。

望着女孩越來越模糊的背影,侏儒怪叫道:“祝你好運,千萬不要被我抓住!”

“對了,忘記告訴你,六樓已經有其他乖乖和我達成合作了哦!你最好也小心點身邊善良單純的同學們,說不定哪一個就會把你的位置告密給我,咯咯咯……”

時間還剩下七分鐘。

推開門,寝室內的孫曉雲和夢夢吓了一跳,看見是虞冷才松了一口氣。

孫曉雲狐疑地問:“你幹嘛去了,怎麽出去這麽久?”

虞冷面不改色:“出去随便轉了轉。”

旋即,不等孫曉雲開口追問,虞冷将話題引到正事上:“你們商量好策略了麽?”

夢夢說:“我們在等你回來一起商量。”

不知道是不是虞冷的錯覺,孫曉雲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怪異,還有些複雜,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夢夢問道:“你想好藏在哪裏了嗎?”

虞冷:“還沒。”

“對了。”虞冷想起什麽,“這個樓層的資料室是一直鎖着麽?”

孫曉雲愣了愣:“印象裏從我們住進來就一直是鎖着的吧,我曾經看宿管阿姨打開過一次,她換了個新掃帚出來。說是資料室,其實裏面放的都是一些盆啊掃帚啊這類的生活用品,基本上和倉庫差不多。”

虞冷:“宿管阿姨有鑰匙?”

孫曉雲點頭:“對。”

看來要是想打開資料室,必須想辦法從宿管身上下手,最快也得明天。

“對了,你忽然問這個幹什麽?”

“沒什麽,剛剛閑逛的時候忽然看見了,想起來就問一嘴。”

夢夢看了眼手表,站起身來,語氣稍重地強調道:“還有五分鐘,我要先回去了,你們待會一定要記住,無論如何都不要在張瘸子經過的時候亂動,你們發出的任何聲音,哪怕特別微小,都會被捕捉到。”

孫曉雲無奈地說:“知道啦,同樣的話你都和我們說過幾十遍了。”

夢夢壓低聲音:“自從張瘸子前幾天被誤打誤撞捅瞎了一只眼睛,它就多了些折磨人的手段。我昨天親眼見到它把抓到的女孩綁起來,從小腿往上一片片切開,血流了滿地,把女孩痛得跪在地上求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聽到如此殘忍的手段,虞冷面色泛冷,掌心的溫度仿佛在一寸寸遺失。

夢夢朝她們揮揮手:“我走了,你們小心。”

握住門把手後,夢夢并沒有馬上離開,依依不舍地回頭望了一眼:“二十分鐘後,我們一定要活着見面,誰也不要出事,好麽?”

還以為有什麽重要話要囑咐,聽見這句話,孫曉雲不由得失笑:“好啦,你快走吧。”

很快,寝室裏只剩下虞冷和孫曉雲。

孫曉雲磨蹭了一會,欲言又止,安靜十幾秒後支支吾吾地說:“之前你不是經常找我打聽張瘸子的事嗎?我一直和你說不知道,是因為那些隐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再加上我怕吓到你,所以一直沒有和你說……”

虞冷眨了眨眼,明白了孫曉雲的意思,等待她的下文。

“現在寝室裏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我想了想,還是把那些事和你大致講講吧,最起碼讓你心裏有個底。”

“張瘸子之前原本是我們學校的維修工人,後來因為事故摔斷了腿才當上門衛保安,這個活兒比較輕松,大部分時間只需要坐着,不用怎麽動。原本他天生侏儒症,骨子裏就自卑又敏感,現在又落下殘疾,估計是難以接受這個現實,心理就逐漸有些扭曲了。”

“有次我和夢夢閑聊的時候還忽然被他抓住手臂,他兇神惡煞地問我們在笑什麽,把我們吓了一跳。原來他總覺得別人看他的眼神是蔑視,是嘲弄,是看不起,這也是他殺死一樓那幾個女孩的主要原因。”

孫曉雲咽了咽唾沫,繼續道:“那幾個女孩不過是在寝室讨論音樂課上看的一部科幻片,提到了小矮人三個字。張瘸子當時剛好經過,不小心聽到,還以為她們是在嘲笑他,就抄起身邊的電鋸沖了進去。”

說到最後,孫曉雲的聲音小了很多。

想到那幾個無辜慘死的女孩,孫曉雲同情又悵然,可是轉念一想,這幾十天內已經死了幾百個無辜的人,此刻她自己也很可憐。

對于現在的她們來說,死亡不失為一種解脫。

活下來有什麽好?

不過像一只面臨宰殺又被臨時反悔放回羊圈的牲畜,沒人心存僥幸,只會不停地想——我什麽時候死?明天,還是後天。

日複一日,被驅逐,被虐殺,惶恐不安,直到死亡真的來臨。

想着想着,孫曉雲有點想哭,轉身背對着虞冷吸了吸鼻子。

時間到。

天花板上再度響起雷鳴般的刺耳警報,走廊裏很快傳來推門聲和噼裏啪啦奔跑的聲音。

所有人都在争先奪秒搶時間。

這種類似于捉迷藏機制的游戲,不僅要擔心自己被獵人抓住,還要面臨一個十分現實的人性問題——藏身地點很有可能暴露給躲藏的隊友。

大家各懷鬼胎,彼此猜忌,即使同為獵物也難以互相信任。

孫曉雲看了虞冷一眼,語氣有些着急:“我先去躲了,你也動作快點。”

話音落下,她慌忙往外跑。

在震耳欲聾的警報聲裏,虞冷手持提燈在寝室內巡視了一圈,正準備離開,目光忽然一頓。

牆角不起眼的地方寫着一排暗紅的小字,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被人寫上去的。

虞冷提燈靠近,看清了上面的內容——

我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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