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臨危勇受命
第9章 臨危勇受命
葉舟引着楚天闊來到一處竹林中的小院。這小院并未遭受太多火焰的摧殘,四周盡是茂林修竹,因此還算是完整。
楚天闊摒退雲水盟衆人,令他們與丐幫弟子一道做些修繕工作,随後與葉舟一起邁進了竹屋之中。
程不漁原是想與丐幫弟子們一道離去,可心中總有些不安。
他自屋門走到院門,心中惴惴,又折返了回去,思慮再三,又猶猶豫豫回到院門,最終還是心一橫,一咬牙,決定留下來聽聽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麽大事。
屋內,兩個人似是沉默了很久。
程不漁知道,葉舟此時定在極力壓制自已的情緒,他已經很努力地讓自已的理智勝過悲傷。他這人一貫如此,而楚天闊則靜靜等待着他。
他二人自十來歲便相識,江湖同患難,共風雨,自然也如兄弟一般。舉手投足,都心有靈犀。
程不漁的心也跟着揪了起來,與這份沉默揉在了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程不漁聽到一陣傾倒茶水的聲音。楚天闊終于開口道:
“阿舟,當年剿滅赤竹,丐幫是最大的功臣。赤竹分布在江湖的各道暗線,便是由分散在江湖之上丐幫兄弟們的聯絡網粉碎的。如若赤竹想要東山再起,那丐幫定然首當其沖,第一個針對的便是你們。”
葉舟輕輕一嘆,道:“我明白。我也早有思量,此事如果只是金狐山二十八塢所為,他們怎敢如此張揚,膽大包天。更何況,大部分丐幫江湖聯絡網上的弟子并不在幫中。”
楚天闊颔首沉吟道:“一直以來,荊襄地區有丐幫鎮着,二十八塢才不敢輕舉妄動。自他們前任總瓢把子陸震南失蹤後,他的女兒陸昭昭掌權,已經比從前安分許多。此番突然出手,我總覺得,不像是陸昭昭的決斷。”
他一直說陸震南是“失蹤”,而非是“死了”,只因楚天闊一直相信,陸震南絕非葉遠山所殺。
程不漁蹲在窗戶下,認認真真聽着,一個字也不敢落下。
葉舟思量道:“……天闊,你是說,陸昭昭背後,不單單是赤竹,還有可能是赤竹的一個重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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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闊點頭:“正是。我想赤竹一定是與二十八塢達成了一個交易,或者說,是合作。而此番突襲丐幫,便是這合作的一個條件。”
葉舟沉思片刻,蹙眉道:“難道是赤竹的頭目,武島領一?可是……三年前赤竹與雲水盟一戰,武島領一已經重傷殘疾,生死不明,如何還能再掀風浪?”
楚天闊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此人具體是誰,我們尚不能明确。只是,我已與十道各州江湖門派聯絡過,既然赤竹在荊襄地帶已經露出痕跡,那十道各州極有可能也有赤竹的掩藏之地。丐幫已被滲透,其他門派,也需提防。”
“原來盟主早有安排。”葉舟眼前一亮,“只是我還有個想法,不知天闊你是否與我想到了一處。”
楚天闊輕輕笑道,“阿舟你想法向來與我不謀而合。你的想法是什麽?”
“我想,如果赤竹當真死灰複燃,這已經不僅僅是關乎到丐幫的安危,更關系到北遼江湖的安危,甚至是朝堂安定。所以這件事,斷不能輕敵,必須要在幹涉到朝堂之前,就徹底将他們扼殺在江湖之中。”
葉舟雖然在父親意外身故的悲傷和沉痛中,但他卻仍能夠沉下心來,冷靜思考當前大勢,心懷江湖乃至朝堂安危。程不漁只覺得心中又難受,又欽佩。
“的确如此。”楚天闊點頭贊同道。
“所以,如果我猜得不錯,盟主你應當是已經安排了十道各州咱們雲水盟的探子,開始暗中調查各地赤竹的線索了。”
“的确如此。”
楚天闊臉上的笑意更添幾分,“我便知道你最懂我。”
“而荊襄,乃天下腹地,又最先起事端,地處交通要道,想來也是各方信息彙集之處。因此,荊襄這片地區,定然要格外小心注意。所以天闊,你此番紅船臨江,親自來到荊襄,是否也是為了震懾一番二十八塢?”
“不錯,阿舟,不愧是幫主之才。”楚天闊欣慰一笑,贊揚道,“丐幫未來交到你手,我也是放心的。”
葉舟卻輕輕一嘆,搖頭嘆惋:“父親愕然離世,我的确尚未做好準備。”
楚天闊卻道:“無論如何,你是丐幫少主,三年前的大戰又一馬當先,如今胸懷見地,其實你早已成熟了。眼前形勢如此,你需得為丐幫多做考慮。”
“所以,盟主,便讓我去吧。”葉舟忽然低聲道。
楚天闊沉默了許久,盯着他愣聲道:“什麽?”
葉舟道:“我知道你來荊襄,還是為了和我商議,這塊重中之重的腹地,當派遣何人調查最為合适。”
他擡起頭,眼中閃着熾熱的光彩,“便讓我去!此事交由他人,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夠放心。”
楚天闊卻不容置疑地搖頭:“阿舟,我并非此意。”
“無論天闊你是否有此意,我已決定了。”
“你決定得未免也太快了。我原是想讓你尋一可靠弟子……”
話還未說完整,只聽門口傳來“砰”地一聲。二人雙雙震驚擡眼,卻見是程不漁滿面焦急地站在門前,大聲道:“不可!”
“阿漁?!”葉舟與楚天闊面面相觑,“你……”
“師父,”程不漁走上前去,堅決道,“師父,丐幫乃江湖第一大幫,不能群龍無首,你不能去冒這個險!更何況你身份昭著,實在是太容易被發現!”
二人面面相觑,這才知道,原來程不漁已經偷聽許久了。
他轉頭看向楚天闊,殷切道:“兄長,便讓我去吧!”
豈料話音剛落,楚天闊與葉舟便也是同時異口同聲道:“不可。”
程不漁大為不解,震驚道:“為何?!你們兩個,莫不是信不過我麽?”
楚天闊站起身,輕聲安慰道:“并非如此。只是我二人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去冒險。赤竹絕非你想的那般好對付,你若有三長兩短,我二人怎能原諒自已。”
“兄長,”程不漁長嘆一聲,急得快要跺腳,“丐幫出事之後,我一直在想,這麽多年,我一直在丐幫、在雲水盟的庇護下,逍遙自在,無憂無慮。”
他頓了頓,似有些哽咽,“可今日,我眼見着師父這般難過,雲水盟大敵當前,可我卻什麽都不能做。滴水之恩尚要湧泉相報,可你們對我的恩,我又如何才能報,難道真的要我心安理得接受這份恩情一生一世麽?”
楚天闊與葉舟驚愕對視一眼,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們對我好,乃受人之托。可我也不願做那籍籍無名、游手好閑,置江湖安危于不顧的等閑之輩!我自已也絕不願承認我便是這樣的人!”
他想起過去在丐幫的種種,想起昨夜那沖天的大火,想起葉遠山與餘潇潇的遺體,想起葉舟落下的淚和強撐的意志,他實在是心酸至極又心痛難當,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嘶聲道:“師父、兄長!求你們答應了我吧!”
他二人當即愣怔原地。
楚天闊伸出手去想要拉他,他卻将身子一扭:“你不答應,我便不起來!”
葉舟伸出手去想要扶他,他卻又将肩頭一縮:“你若不答應我,我便離幫出走!”
他二人無可奈何長嘆,對視一眼,同時伸出了手,将他從地上一把拽起。
程不漁瞪着眼睛盯着他們:“你們同意了,是麽?”
楚天闊卻不置可否,嘆道:“你頭腦聰穎,機靈鬼怪,倒确實能去做這件事的。只是我實在擔心你的安危。”
“有雲水盟和丐幫做後盾,我總不能說死就死了。”程不漁撇了撇嘴,“再說,你們兩個也莫要總當我是小孩子!”
他戳了戳葉舟的胸口:“你十六七的時候,當了個游俠,到處懲奸除惡。”
他又拍了拍楚天闊的肩:“你十六七歲的時候呢,跟着前任盟主走南闖北,共建雲水盟。”
緊接着,他拍了拍自已的胸脯,認真道:“我呢?我為什麽就不能和你們一樣,做些對江湖有用的事呢?難道當初,前盟主和葉幫主也成日對你們說,‘我實在擔心你的安危,你莫要闖蕩江湖了’麽?”
葉舟與楚天闊被他這番伶牙俐齒竟說得無言以對。
或許程不漁說得是對的。人身在江湖,又怎能畏首畏尾、安居一隅呢?更何況,赤竹複起,縱然是誰,也斷不能再坐視不理、獨善其身。
程不漁已不再是個孩子,也許讓他去江湖歷練,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只是……
良久,葉舟才緩緩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吧。”
“果真?!”程不漁驚喜萬分,“多謝師父,多謝兄長!”
楚天闊張了張嘴,仍想說些什麽,卻還是住了口,微微一嘆。
葉舟自轉身,取出一根青竹形狀的翠玉棍來,遞到他面前。
那棍兒不長不短,恰有一人自腳到腰一般長,竹節間鑲着豎紋花椒木,通體翠綠清澈,精致漂亮。
程不漁錯愕:“師父,這是……鎮幫之寶,玉竹截棍?”
葉舟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玉竹截棍,也就是江湖上人們所說的打狗棍。你拳腳功夫極好,又擅使棍,我便将他交給你了。”
“可……可這本該是幫主才能用的至寶,江湖上見過的人都寥寥無幾!”
“它終究是一個武器罷了。阿漁,你需答應我,江湖打打殺殺,恩怨情仇,生死難料。活着固然容易,若有人要害你性命,也是猝不及防。江湖安危系于你身,你的安危也系在我們心上。”
楚天闊也含笑道:“正是如此。阿漁,你此去江湖,身份需得保密,一則為了盡可能隐藏行蹤,更方便雲水盟掌握消息;二則也是為了你自已的安危。”
程不漁幾乎是顫抖着接過玉竹棍。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已肩上的擔子是如此重,也是第一次體會到為在乎的人、在乎的事而擔起責任竟是使人憂喜摻半,可心中那從未有過的動力卻叫他無畏無懼。
他定要将這份任務完成。縱使刀山火海,也萬死不辭。
玉竹棍杵在地上,發出清脆而又沉甸甸的一聲響。他俯身跪地,肅然正聲道:“盟主,少主,程不漁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