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卻邪遭心邪

第30章 卻邪遭心邪

“謝玉衡道長!”

程不漁喜笑顏開,沖陸旸招了招手,大聲道:“玄溪道長,還不快來拜見你的師尊麽!”

周遭的弟子皆盡嘩然,其中的一位女弟子已愣愣瞧着他們,呆駭住了。

陸旸猛地擡起頭,眼中的黃豆大小的淚滴瞬間便落了下來。他深深叩首,失聲道:“謝師尊!”х

而季和光卻不言不語,亦不回應,只肅然沉聲對衆弟子道:“你們還不去練劍,愣在這裏作甚?”

說罷,目光自陸旸身上微微一掃,便轉身向殿中走去。

沈璟彥扶起陸旸,二人小步追趕上前,身後那金色的大門緩緩合攏。

大門“砰”地一聲緊閉,殿外喧嚣瞬間被隔絕。

此時此刻,大殿之中,只有他們四人。陸旸又當場“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淚俱下:“師尊,多年未見,您還好麽?”

而季和光的面色這方才柔和下來,伸出手将他拉起,語重心長道:“陸旸,你不該回來。”

他雖然語氣寧和從容,但程不漁已經窺見了他那微微顫抖的手和泛起了淚光的眼睛。他猜得果然沒錯,季和光其實對這個徒兒喜愛得很。

“師尊,您年事已高,徒兒想您,只怕再不多陪伴您,就……就……”

陸旸已然無法繼續再說下去,只能是一聲嘆息,淚拆兩行。

季和光卻安慰道:“你忘了,過去我曾對你說過什麽?”

陸旸擦幹眼淚,擡頭笑道:“師父說,掌門弟子乃太和之表率,不得輕易于衆人面前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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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和光颔首,輕聲道:“你是掌門大弟子,你的去留,卻不能容我一人決斷。當初讓你離去,乃是三宮長老的決定,而我卻不能做半分幹涉。”

他黯然垂眸,似有些許的悔恨,也有些許的無奈。

“師父,你莫要解釋,徒兒都明白。是徒兒的錯,害得師父為難。”陸旸低頭道。

季和光卻柔和輕笑道:“你又何錯之有?”

陸旸本想開口,擡眼卻望見季和光的眸中滿是愛憐與疼惜,心下當即會意,顫聲道:“師父……”

季和光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聲安慰着他。

程不漁悄聲對沈璟彥道:“我就知道,他們兩個定是要抱頭痛哭的。”

沈璟彥道:“他們只有痛哭,沒有抱頭。”

程不漁睨了他一眼:“不都一樣嗎。”

沈璟彥淡淡道:“不一樣。抱頭會哭得更厲害。”

他這才擡起頭,望着這闊偉壯觀的太和劍派正殿。

殿正中央,供奉着一尊足有五丈高的真武大帝雕像,雕像單手執劍斜架于身前,目光如炬,神情肅穆,似能洞察萬物。而雕像之上的穹頂則金光四溢,如日月當空,輝煌璀璨。

好個天下第一玄門!

正在程不漁發愣時,季和光突然道:“程少俠,不知雲水盟此番帶來了什麽消息?”

程不漁思緒回籠,笑道:“是了,是了,我正要說呢!”

他和陸旸交換了一個眼神,便對季和光說:“想必您已經收到了楚盟主關于‘赤竹’的消息吧?”

“不錯。”季和光點了點頭,“我已按照盟主吩咐,在暗中部署了。”

程不漁點頭道,“而現在,荊襄境內,有一樣事,需得二位道長配合雲水盟才行。與其說,是我帶了雲水盟的密信,不如說是我來請太和劍派相助。”

季和光早已料到他們有事前來,所以道:“程少俠,我太和劍派乃玄門正道,自當匡扶正義。既然是江湖的事,也便是我太和劍派的事。你且說來。”

“其實很簡單,”程不漁頓了頓,躬身拜道,“希望太和劍派能将卻邪神劍歸還給玄溪道長。”

季和光微微一愣,瞧了瞧陸旸,又看了看程不漁,面露為難之色,“卻邪劍?這……”

程不漁道:“道長,我知道越王八劍乃是太和劍派的鎮派之寶,而且是把認主的寶劍。現如今,雲水盟需要太和劍派相助,此事還涉及到玄溪道長,而且,這卻邪神劍已經認主,道長何不賣個人情,相助雲水盟呢?這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麽?”

他的話不但在情,而且在理,就連一直默不作聲的沈璟彥也接口道:“這不但是賣雲水盟一個人情,更是賣整個遼魏江湖一個人情。”

季和光垂下眼睫,蹙眉沉思。他的的确确是打心眼裏喜愛這個徒兒,所以,他并不是在思索該不将卻邪交給陸旸,而是在思考,該如何避開三宮長老的制衡,而将卻邪合理地交給陸旸。

季和光沉吟良久,方才開口道:“将卻邪劍交給旸兒本不是件難事,只是我需得知道事情原委,才好決斷。”

程不漁便将二十八塢中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季和光。季和光緊緊攥着拂塵,眉心也漸漸聚在了一起。陸旸在一旁靜靜聽着,手握成拳,面色愈來愈沉,牙關也咬得愈發緊實。

程不漁講罷,陸旸當場怒道:“師父,這件事,禍從徒兒家中起,如若徒兒不能做些什麽,那簡直是愧對師門,甚至是愧對天下!”

季和光蹙眉道:“你我師徒多年,我知你志向,此事,你必不可能作壁上觀。只是……”

他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卻沒有再說下去,只輕輕一嘆,似話中有話:“你已決定了麽?已思慮周全,徹底決定了麽?他們與你……”

“師父,弟子心中只有道義!同為正道便為親,歪門邪道便為敵,事關天下,絕無更改!”

季和光雖有愁容,可還是面露欣慰:“好,很好!旸兒,你不愧是我太和劍派掌門大弟子。只要你考慮清楚,我便将卻邪劍交給你,你且用這卻邪劍,去斬斷邪魔罷!”l

他轉過身,将拂塵一揚,一手擡起,卻見他掌心處漾起陣陣氣浪。

他将掌心猛地一翻,那些氣浪竟瞬間凝成一股,猶如夜空中劃過的流星,疾速朝着真武大帝手中緊握的長劍飛去。

只聽一聲沉重的悶響,真武大帝雕像手中的那柄長劍竟緩緩豎起,而雕像背後,已自地下升起一堵金光璀璨的鎏金銅臺,銅臺之上鋪展開的越王八劍宛若八條游龍,劍鋒朝天,寒光流轉,委實令人震撼不已。

陸旸迫不及待一躍而起,騰身一旋,摘下卻邪,握在手中,喜不自勝道:“卻邪啊卻邪,你我終于又見面了,你可想我麽?”

他拔劍出鞘,龍吟未絕,劍風便起,劍光已自真武大帝雕像上一晃而過。

劍身上銀光霍霍,映照着陸旸含笑而堅定的臉。他定要遵從師尊之命,用此劍,斬斷邪魔!

突然,這張臉上的笑意竟漸漸隐去了。

陸旸将劍身翻覆,細細觀察了片刻,倏爾失聲驚道:“這不是卻邪!”

衆人臉上的笑,也跟着消失了。

季和光瞪大了雙眼,疑聲道:“這不是卻邪?”

程不漁和沈璟彥突然緊張了起來。他二人也走上前去,仔細端詳着這把劍,疑雲忽然攀上他們的面頰,又聚在了額頭眉心。

“師父,卻邪不是這樣的。”

陸旸不安地盯着手中的這把劍和劍鞘,他自已的劍,他再了解不過。

“過去千百年間,有多人試圖拔出卻邪,江湖上争搶、毀壞,不惜用斧鑿、刀砍,因此劍柄和劍鞘上,有諸多前人留下的暴力拔劍的痕跡。”

他蹙眉定定望着自已手中的劍,篤定道:“而這把劍,通體光滑,雖有做舊痕跡,但卻完全不似斧鑿刀砍。”

他又掂了掂這把劍,更加确信道:“這把劍實在太輕,倒像是太和庫房中宴慶裝飾的假劍……”

他将劍收入劍鞘,抛給沈璟彥,道:“沈公子,你來試試!”

沈璟彥握緊劍鞘,稍一用力,只聽“锵锒”一聲,這把千萬人欲拔而不出的劍,竟被沈璟彥稍一用力,便輕松拔出!

他沉聲道:“這的确不是卻邪。”說罷,他又将劍收回劍鞘,遞給了程不漁。

程不漁也同樣輕輕松松便拔劍出鞘。而此時,立在一旁的季和光已面色煞白。眼見着一個兩個三個人都将這把劍輕松拔出,這把劍已然确定是假劍無疑。

他顫聲道:“怎會?當年旸兒将劍交還我手,我親自查驗過。”

大殿內一片死寂。殿內仿佛被厚重的雲籠罩,而四人的臉上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程不漁盯着自已的手,本就皺着的眉頭又更緊了些,擡頭開口問道:“玉衡道長,這道機關,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知曉?”

季和光道:“除了我之外,便只有三宮長老。”說着,他的眉頭便已經擰在了一起。

程不漁似想起了什麽,思緒一閃,微微颔首道:“您曾說過,當初讓玄溪道長離開太和劍派,也是三宮長老的決斷?”

“不錯。此乃太和劍派門規之一。太和此前,曾有掌門一家獨大,釀成大錯的先例,因此,門派之中若要做重大決斷,如今必得由三宮長老與掌門一同商議。”

沈璟彥冷靜問道:“當時您的意見,是留下玄溪道長麽?”

季和光輕嘆:“我心中自然不願讓他離開太和。但旸兒是我的弟子,所以只能避嫌,旁觀而不語。”

“也就是說,你們四人中,事關乎誰,誰就無權決斷,是麽?”

“可以這樣說。”季和光點頭。

事情突然變得緊迫又奇怪了起來。

陸旸被驅逐太和劍派,說是三宮一掌當面商議,實則可能是他三宮私下早就內定過了也未可知。

而如若劍臺的機關只有掌門和三宮長老知曉,那麽盜賊便只有可能在這四人之中。

眼下,卻邪劍丢失的時間尚不明确,而制衡掌門的三宮長老與莫名失竊的卻邪劍中,到底有着什麽聯系呢?

沈璟彥似終于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罕見地勾起了一個嘴角,道:“既如此,可否讓三宮長老出來一見?”

季和光的愁容已經如烏雲一般,二話不說,當即答允:“好,我這便讓三位長老來金殿與諸位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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