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重逢意如刀
第39章 重逢意如刀
此話一出,二人瞬間頓住了腳步。
沈璟彥的槍尖兒指着程不漁的鼻尖兒,程不漁心驚肉跳,兩個人都氣喘籲籲。
他将目光從沈璟彥那怒氣沖沖的臉挪到自已面前的槍尖上,小心伸出手,輕輕撥開,僵硬賠笑道:“沈大皇子,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你就莫要再生氣了吧?”
沈璟彥瞪着他,将槍一抖,收回到腰間,“哼”了一聲,轉過身去,似看都不願再看他一眼。
程不漁踉踉跄跄站起身。方才沈璟彥那槍身重重掄在他的腰上,簡直與潇潇師父揍他的力道不相上下。
痛。太痛了!
他眉心一震,悶哼一聲,捂住了腰。
沈璟彥聽到他的哼聲,止住腳步,蹙眉回頭望着他。
難道是我下手太重了?
程不漁卻又僵笑兩聲道:“無妨,無妨。”
陸晚晚終于是松了口氣。她跑上前去,一臉無奈,指着他二人道:“一會兒沒準還要和長姐打上一架,你們可倒好,先自已打起來了!”
程不漁好不容易才從火辣辣的痛楚中稍稍将緩過來,嘶聲道:“二當家的,你若能告訴我們藍牡丹到底是誰,我倒也沒白挨這一頓打。”
聽聞此話,陸旸看了看陸晚晚,眉心揪在一起,似在隐隐擔憂着什麽。
陸晚晚欲言又止。她瞧着呲牙咧嘴的程不漁,又看了看怒氣未消的沈璟彥,輕輕一嘆,道:“我定會告訴你們的。只是在這之前,咱們得先去找長姐。”
程不漁擰着眉頭,忿忿道:“你那個好長姐,我一想到她,腦袋就大!這天底下簡直沒有比她更不可理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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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旸苦笑道:“她是有些奇怪,但從前她不是這樣子的。”
陸晚晚跟着無奈點了點頭。
程不漁哼了一聲,道:“你們可莫要替她說話了!我們可是差點被她折騰的不輕。”
當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就在幾人交談之時,忽然聽到身後不遠處有人道:“不用你們找了。我已經在這裏了。”
衆人心頭一驚,循着聲音望去,卻見陸昭昭已經帶着風花雪月四堂主自花海旁的密林之中走了出來。
她們五個美人站在一處,比盛開的花還要嬌豔,當真是般般入畫。
“長姐!”陸旸低聲驚道。
陸昭昭眯起眼睛打量着他,冷哼一聲,道:“陸旸,好久不見。這頭一遭回來,便和這些個外人一道講我的壞話麽?”
陸旸輕輕一嘆,恭謹道:“弟弟不敢。”
陸昭昭輕輕挑眉一笑,目光冷冷掃過在場衆人,悠悠開口:“探子來報,這裏有不速之客。我當是誰,死裏逃生,又偏要回來送死。我這好妹妹,倒還是喜歡胳膊肘向外拐。”
陸晚晚帶着七分壯膽三分慫,大聲道:“我這是救二十八塢于水火!”
“水火?”陸昭昭沉聲道,“你好好看看,這二十八塢中,哪裏有水,哪裏有火!”
“長姐,”陸旸上前将三人攔在身後,平靜道,“我們不是來找麻煩的。”
陸昭昭輕笑道:“是麽?那你抓着那越王卻邪,氣勢洶洶站在我面前,是做什麽呢?”
陸旸一愣,無言以對。他垂下眼簾,頓了頓,沉聲道:“長姐,二十八塢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我不明白,你為何要這麽做?父親去世後,你明明可以不再與他們合作!”
“你确實不明白!”
陸昭昭妙目一瞪,厲聲斥道,“二十八塢你已不聞不問多年,現在倒跳出來要主持公道,你不覺得自已很可笑麽?”
陸旸急忙道:“長姐,我并非主持公道!只是我實不忍看着你一步步跌進萬丈深淵,不忍看着二十八塢這般一點點被摧殘!”
“夠了!”
陸昭昭臉上的肌肉不住抽動着,怒目圓睜,“铮”地一聲拔劍出鞘,指着陸旸,“反正你我之間還有筆舊賬沒有算清。不如今日一并算了吧!”
她一拔劍,陸旸不為所動,反倒是他身後那三人同時亮出了武器。他們一動,風花雪月四位堂主也同時拔劍出鞘,虎視眈眈,劍指對面。
此時此刻,本就肅然的氣氛霎時跌到了冰點,就連兩側随風搖擺的花似也不敢再動了。
“你們四個退下,現在這是我的家事。”
陸昭昭側首正聲道。風花雪月四堂主面面相觑,不情不願地收起了劍,後撤了兩步,眉頭緊蹙。
陸旸也輕輕一嘆,對身後三人道:“你們也莫要妄動。此事交給我處理便好。”
程不漁與沈璟彥擔憂對視了一眼,與四堂主一樣,滿心憂慮,卻不得不收起棍槍。
陸昭昭提着劍,指着陸旸,冷聲道:“拔劍吧。當年你我二人争搶二十八塢總瓢把子的座位,你忿忿不平,離塢而去,今日我便給你這個機會,你若能勝我,我便讓你一道主持二十八塢!”
陸旸仍未拔劍,而是語重心長道:“長姐,你我本可以不必到今日地步。弟弟也非因總瓢把子的位置而記恨與你,只是希望長姐能懸崖勒馬,莫要與赤竹同流合污而已!”
“陸旸,你說得倒是好聽。我倒是從未見過,這普天之下,竟有子女與父母為敵,甚至還要大義滅親!”
陸旸目光一顫,陸晚晚也低下了頭。而陸昭昭似察覺到了他二人臉上的異樣,目光微微一轉,望向陸旸身後二人,陰鸷地勾起了嘴角。
“我明白了,你們兩個,”陸昭昭将劍尖指向程不漁與沈璟彥,嗤笑了一聲,“你們應該還不知道吧?”
“長姐!”陸旸脫口喊道。
“沒錯!我們是還沒有告訴他們。”陸晚晚上前兩步,大聲道,“那藍牡丹不是別人,正是我與陸旸的生身母親,東瀛人原也瑩!”
她便這般光明正大說出了藍牡丹的身份,在場的人無不驚了一驚。陸昭昭似沒料到她竟然如此毫不猶豫,而沈璟彥和程不漁則更是目瞪口呆:“她是你們的母親?”
陸晚晚咽下一口唾沫,顫聲道:“不錯,她就是我們的母親。殺了我們父親陸震南的兇手,不是葉遠山,而是原也瑩!”
陸晚晚瞪着她,大驚失色:“你瘋了!竟然将你母親的身份告訴了雲水盟?!”
“那又如何!”
陸晚晚嘶聲大喊道,她的眼中已經沁出了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一滴一滴落了下來。
“這天底下,哪裏有妻子會殺了自已的丈夫!只因父親知道了太多赤竹的秘密!這天底下,哪裏有一個母親,會強迫自已的子女,背信棄義,投敵賣國!當年她脅迫父親與赤竹一道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陸昭昭你摸摸你自已的良心,難道真的不痛嗎?!她甚至只是你的姨娘而已,你到底為何還要幫她?!”
陸晚晚大聲斥責着她,又是悲傷,又是心痛,幾乎已經是撕心裂肺。陸旸也顫抖着,将陸晚晚拉入自已的懷中,輕聲撫着她的背,不住地安慰着她,而她卻仍是無法自抑地啜泣着。
陸昭昭死死咬着牙,也情不自禁地紅了眼眶。她拼命忍着不讓自已的淚落下,嘶聲道:“不錯,我是在幫她,只因我自已願意,不需要你們來管!”
她将劍放了下來,轉過身去,拭去了一滴搖搖欲墜的淚,顫聲道:“你們快滾。我不想再看到你們。”
陸旸擡眼道:“長姐!收手吧!我不知道你究竟如何想,但這樣下去只會讓事态變得更糟!”
“我讓你們滾!”陸昭昭長袖一甩,怒不可遏,轉過身來,哽咽斥道,“你們難道聾了嗎?!”
“今日,我若不能說服長姐,便絕不離開二十八塢半步!”陸旸将陸晚晚交給程不漁和沈璟彥,劍光出竅,映得他眉目皆碧,“長姐,弟弟便先給你賠罪了!”
陸昭昭目眦欲裂,怒火中燒,驚不可扼:“好……好!是你自已找死,怪不得旁人!”
“弟弟願意為正道而死,死得其所,絕無半分怨言!”
陸昭昭當即拔劍出鞘,如風一掠,一聲暴喝,劍光仿佛銀星,直自那天幕之中暴射而出,直向陸旸壓來。
而陸旸卻只從容提劍,腳下一騰,輕輕一引,誰也未能瞧見他究竟用了什麽手法劍法,兩劍相撞,那如青龍般襲來的長劍頓時失了力道,連帶着陸昭昭整個人的身子一齊向一側歪斜了過去。
陸昭昭站定,嘶聲道:“好,你很好!卻邪在你手中簡直像就是你生出的臂膀,已經是出神入化了!”
“多謝長姐誇獎。”陸旸蹙眉擡劍,他已知陸昭昭絕不會再讓他分毫。
陸昭昭忽然将身一閃——程不漁當即錯愕。
除了早已雲游銷聲匿跡的永夜劍宗李懷星和他的徒弟雲水盟盟主楚天闊,他從未見過這世上有人能有如此迅捷的身手。
雖較之他們師徒二人,陸昭昭的身法還遜色些許,但此等速度,已是虛影一過,肉眼難辨!
可陸旸又怎是等閑之輩?!卻見他左手一擡,掐起劍訣,手臂一震,只是一晃神間,他便已人影閃過,閃入劍光!剎那間,灰袍紫影,劍擊之聲不絕于耳!
陸旸的招式窮奇多變,手腕一扭,劍勢已然變刺為削。玄門劍法,虛實難辨,飄忽不定,望之有如飛仙,而陸昭昭則身形淩空,飛起一足,踏上樹枝,借着樹枝輕輕回彈之力,身體一旋,持劍倒射而出!
兩劍相擊,電光交錯,勢若雷霆,震人魂魄!
蒼穹湛藍,江水泱泱。劍光之中,震得落葉簌簌飄落,好一個驚心動魄的風物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