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天下第一刀

第46章 天下第一刀

段敬風本就是京城人氏,而這裏離京城也并不算太遠,如此看來,棺中之人,是段敬風無疑了。

程不漁依稀記得,自已十一二歲左右的時候,師父葉舟曾帶他去破雲刀堂拜會過段敬風。

那時候他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雖然使得一手人人稱羨的天下第一快刀,可人卻是談吐文雅、性情柔和,好像永遠不會發脾氣似的。

如今他死了,程不漁卻覺得心中很不是滋味。

這世道,為何偏偏好人不長命,壞人活長久呢?

他在前,陸晚晚在後,二人小心尾随着棺隊,想看看他們到底要往哪個方向去。

突然,前方密林之中一陣鳥雀驚飛,只一呼吸的功夫,一赤發黑袍女子突然自影中騰躍而出,揮刀将身攔在棺隊正前方,背對四人。

她持刀負手而立,一陣夜風凜然而過,衣衫獵獵,滿頭紅發随風飛舞,刀刃似也更加鋒利了幾分。

“把我師兄留下。”

她轉過身,借着那燈籠中透出的微弱的光亮,程不漁瞧見她不光頭發是赤色,就連她的眼睛、她的妝容,也是赤紅色,甚至她的刀——刀刃雖然閃着銀白色的光,但曾經已沾滿了數不勝數的赤紅鮮血。

程不漁蹙眉道:“我從前見過她,她是破雲刀堂掌門段敬風的師妹,江湖人稱白刀紅刃,‘紅蜘蛛’江寸惜。”

陸晚晚瞪大雙眼,道:“她便是江寸惜?我過去常聽爹爹提起過,她的刀只要拔出來,就必定見血!”

杜夜海上前一拜,還算是恭敬道:“紅蜘蛛,掌門遺言,秘不發喪,送往京城故居,任何人不得開棺驗屍。”

“遺言?”江寸惜冷哼一聲,目光一冷,“師兄離世,竟還有遺言。這樣說來,他的死,是早有預謀了?”

程不漁與陸晚晚警惕地聽着坡下的對話,一動也不敢動。秋夜的風向來蕭瑟,直叫人從心裏冷到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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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觀雲也提燈上前,好言勸慰道:“掌門憾然離世,江湖之上尚無人知曉。寸惜,我與夜海二人,絕無可能、也沒有必要诓騙你。”

江寸惜卻道:“我并不在乎你們騙不騙我,我只要你們留下師兄的棺椁屍身,否則你們誰也走不掉。”

杜夜海與劉觀雲對視一眼,輕輕一嘆:“紅蜘蛛,我看你這刀已經出鞘,看來今日是非要見血不可了。”

江寸惜冷聲道:“不錯。我師兄死得不明不白,知情人唯有你們。今日,你們非得給我一個交代!”

劉觀雲臉色一沉:“掌門之命,我們莫敢不從。寸惜,你還是不要難為我們。”

“我江寸惜從不難為人,只因我從不廢話!”

“話”字剛說出口,江寸惜已如黑雲般掠起,突然揮刀,銀虹掣電,一刀砍在杜夜海腳下,火星四濺。

縱然是黑犀長老杜夜海,此時此刻也不能不驚出一身冷汗。

江寸惜站在陰影裏,手裏的刀勢若雷霆,刀鞘也閃閃發光。

而杜夜海和劉觀雲似并不想與她鬥,只緊握刀柄,堪堪躲避。那渾圓的刀光縱橫交錯,比閃電還要駭人。

江寸惜一刀揮出,刀刃甚至還沒挨到他二人的半片衣袂,他二人的身子便已淩空飛起,倒翻了出去。

棺椁上赫然出現一道橫劈的刀痕。

陸晚晚癡癡望着江寸惜的刀法,駭然道:“好快的刀!”

果然,拔刀見血。江寸惜這一刀并沒有實打實挨着他二人的身體一絲一毫,可他二人已自倒下,氣血呃逆,同時吐出兩口鮮血,無論如何也難再站起來。

他二人心知肚明,這般力道,已是手下留情了。

江寸惜面無表情,好似早已料到了會是這番情景。她收刀入鞘,徑直繞過他二人,來到棺材面前,伸手欲掀。

“寸惜!萬萬不可!”劉觀雲拉住她的衣袍,嘶聲勸阻道,“你難道連你師兄的遺命也不聽了麽?”

江寸惜卻只冷冷瞧了她一眼,便擡起頭,向那木棺伸出手去。

不遠處,密林的陰影裏忽然傳出一陣嘶啞的笑聲。

這笑聲說不出的難聽,像是磨刀石剮在刀刃上的嘶鳴。

“好快的刀!”

兩人自陰影裏走了出來。程不漁認得其中一人——那人生得奇形怪狀,耳大眼小,他到死也不可能忘記,此人正是耳聽怒!

而他身邊那人則更是歪瓜裂棗,一張嘴巴大得快要咧到耳根子去,頭頂锃光瓦亮,只有一撮毛兒立在頭頂當中。

卻見他二人從陰影裏陰笑着踱步而出,手臂似壓根就沒有動,便一刀一個,徑直刺死了那棺隊後邊的兩名随從。

江寸惜眯起眼睛,定定瞧着對面來人。

她淡淡道:“舌嘗思,你們兩個還真是陰魂不散。”

舌嘗思的聲音又尖又細,一說起話來,直叫人頭皮發麻:“紅蜘蛛,你我第一次見面時便已約定,這段敬風的屍身,先到先得。”

舌嘗思、耳聽怒?他們二人怎麽會先知道段敬風已死?南魏六賊又怎會突然對段敬風的屍體起了興趣?他們既然在此攔路搶棺,那是不是意味着,這口棺材的秘密,和赤竹有關?

程不漁盯着坡下的動靜,細細思索着。既如此,那這段敬風的屍身,更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江寸惜眯了眯眼,緩緩道:“不錯。只可惜你們晚來了半步,是我先到。”

耳聽怒粗聲粗氣道:“我二人已在此等了足足兩個時辰,為的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江寸惜聽着耳聽怒的話,忽然輕蔑一笑,道:“留你二人一命,你二人卻偏要做那刀下鬼。我已不願與你們多說半句廢話。你們既然也想得到我師兄的屍身,那便動手吧!”

這紅蜘蛛的名號當真不是空穴來風,江寸惜的出手如此幹脆狠辣,破風聲起,刀已出鞘。

刀光閃過她那張美豔妩媚的臉,諸人還未将她身形看清,她人便已閃入了舌嘗思的劍光之中。

舌嘗思的那柄短劍只擦過了她的衣袖,他覺得自已眼前有光一閃,寒風便已貼着他的耳朵擦了過去。

江寸惜輕輕落身,長刀垂地,刀刃“咣當”一聲觸在石頭上,嘶聲摩擦,留下了半丈血痕,仿佛正活刮着裸露的骨頭。

舌嘗思的一只耳朵已從他的腦袋上脫離下來,飛了出去。

他戰戰兢兢擡起手,捂着自已頭側,凄厲慘叫,撕心裂肺。鮮血已自他的指縫之間流出。

陸晚晚已情不自禁戰栗起來。程不漁緊緊抓着雜草,也錯愕難當,當即脫口嘆道:“好快的刀!”

這四個字,在這個夜晚,這片林中,已不知被提起過多少次。

江寸惜轉過身來,将手一翻,目光将将落到耳聽怒身上,刀身已自削了過去。

舌嘗思極為凄慘的叫聲本就讓他渾身毛發倒豎,現如今這奪命的白刀紅刃近在咫尺,他格雙刀架去,手中雙刀竟然當場裂成四段。

再低頭時,白刀已經直直刺入他的胸腹,“篤”地一聲,入木五寸,将他狠狠釘在了木棺的三刀盤雲紋之上。

“紅……蜘……蛛……”耳聽怒瞪着眼,目眦欲裂,腳後跟不住地痛苦蹬着地面,嘶聲道。

說完這三個字,他便頭顱一垂,徹底咽了氣。

江寸惜突然抽刀而出,那棺椁後的三刀盤雲紋應聲而裂。破洞縫隙中,程不漁似乎看到了一雙被白布包裹着的腳。

耳聽怒死了。他竟然就這樣死了!

死在了黑夜中的一道白光裏!

程不漁只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簡直是可怕、恐怖到了極點。若段敬風已死,那這世上最快的刀非她莫屬;而能與她的刀相媲美的,便只有楚天闊的天下第一快劍!

而程不漁現在已經在極力思考着對策。他到底應該怎樣做,才能将段敬風的屍體從這群人眼前偷出!

他已急得自額角落下汗水來。陸晚晚頭一遭見他這般焦急,竟然也跟着焦急起來。

“程不漁,你想做什麽?”她拉着程不漁嘶聲問道。

程不漁道:“我想偷屍體。”

陸晚晚失聲驚道:“你瘋了麽!”

程不漁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示意她噤聲,然後轉過頭去,默默等待着機會。

舌嘗思一寸寸往後退去,而江寸惜一寸寸向他逼近。她每接近一步,舌嘗思便覺得自已的三魂七魄被斬斷了一分。

劉觀雲與杜夜海已掙紮爬起,扶着木棺,謹慎望着他們二人。

他二人已經退到木棺前的陰影中。程不漁立即悄聲道:“二當家的,咱們得快點兒!”

還不等陸晚晚阻攔,他便已經蹲伏着身體,向坡下木棺後那處碎裂的大洞溜了過去。

陸晚晚簡直吓得魂兒都要飛出軀殼。她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在顫抖,又只能緊緊跟着程不漁。身不由已四個字,此時此刻得到了最具象的體現。

程不漁一溜煙蹿到了那木棺後,探出頭向前望了望。還好,他們四個人的注意力都在江寸惜手裏的那柄白刀上。

他低下頭,看着自已眼前耳聽怒那凄慘可憐的屍體,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跨過屍身,來到洞前。

陸昭昭一面小心翼翼探頭瞧着前方戰況,一面催促道:“快!你快點兒啊!江寸惜就要出手了!”

“你別催我!你越催我,我手越抖!”

“快……快啊,她把刀擡起來了!”

“好,好……”

“她!她要落刀了!”

“咣當”一聲,棺中的什麽東西跌在了木板上。程不漁和陸晚晚當場僵在了原地,臉上瞬間沒了血色。也不知道是棺木中的死人臉更白,還是他們二人臉更白。

“什麽人!”杜夜海一聲暴喝,拔刀而出。

而棺木前方空地上,命懸一線的舌嘗思突然自鬼門關撿回了半條命來,當場落荒而逃。

江寸惜提刀快步來到棺後,狐疑地望向已經被拖出棺材的兩只腳,又愣怔望着癱坐在地上的兩個人,蹙眉道:“你們又是哪來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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