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山火驚夜起
第56章 山火驚夜起
段敬風聽着她的話,本就破碎的面龐更是扭曲不堪。
江寸惜一字一句繼續說道,“你竟能因一本邪術、三言兩語,便将整個破雲刀堂拱手送人。你配做這掌門麽?依我看你倒像那陰溝裏的老鼠,糞堆裏的蟑螂,讓人好生瞧不起!”
段敬風幾乎已經氣得發抖。他冷聲道:“配不配,豈是你說了算!”
江寸惜也冷冷笑道:“我的确說了不算。但刀說了算!”
段敬風瞪大了眼睛,嘶聲道:“江寸惜,你休要在我面前賣弄幾兩!五招之內,掌門之位,便塵埃落定!”
江寸惜卻冷冷淡淡輕笑道:“三招。”
這兩個字似是給段敬風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羞辱。
他當場提刀而起,黑影匿跡,幾乎是同時,江寸惜也已不見蹤跡,眨眼之間又忽而刀光一閃,一柄白刀地刀背已抵在他的身前胸口處,攔住了他的去路。
江寸惜将腕一擰,刀刃寒光映着月光,擦着段敬風的胸膛而過,破風聲起,段敬風慘呼一聲,按住胸口。
白刀出鞘,便已見血。
江寸惜平靜道:“一招。”
還未等段敬風将頭擡起,江寸惜那雪白的刀刃便已經落下。段敬風雙目一瞪,不避反迎,自刀光中穿過,擰住江寸惜的手腕,而江寸惜的反應及其迅捷,将腕一震,那沾了血的白刀便已落入左手之中。
卻見她将身一旋,閃出一道紅色虛影,自段敬風身後掠過,反手将刀刃抵在了段敬風的脖頸。
段敬風原以為她會直接斬斷他的脖子,而她卻眯了眯眼,勾起嘴角,刀刃向下落了七寸,刀光滑過,段敬風的上臂肌肉已然被割斷,刀鋒觸骨。
江寸惜又淡淡道:“兩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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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空瞧得愣了,低聲嘆道:“阿彌陀佛,好快的刀!”
段敬風又是一陣慘呼,撕心裂肺道:“不可能!江寸惜,你的刀不可能這麽快!怎麽會、怎麽會比從前快這麽多!”
江寸惜又是電掣般一閃,人已在段敬風面前,而那柄滴着血的大刀,也已經架在了段敬風的脖頸旁。
“師兄,其實我的刀一直都比你快。只是我為你留了情面,江湖上不知道罷了。”
她剛要抽刀,卻聽程不漁忽然一聲大呼道“且慢!”
江寸惜忽然頓住在原地,斜眼睨着他,“怎麽?”
程不漁仍是跪在地上,渾身是血,蹙眉急道:“江前輩,你……你莫要殺了他。求你……求你将他押送至雲水盟,莫要斷了線索。”
江寸惜蹙眉道:“他這般傷你,你卻不殺他?”
程不漁苦笑道:“我又沒有死,何必殺他。殺了他,反倒無益于雲水盟。”
段敬風狂笑着嘶聲道:“程不漁,你不要以為我到了雲水盟便會透露什麽。橫豎都是死,我是一個字也不會說的!”
程不漁低下頭,抿了抿已經幹透了的嘴唇,搖頭道:“段前輩,你曾是剿滅赤竹的功臣,若你能……能将赤竹的線索告知雲水盟,我定讓兄長留你一命。”
江寸惜冷哼道:“程不漁,你心善,可也莫要跟那和尚學。該死的死,該活的活,雲水盟總有方法讓他吐出點東西來。”
她将刀一揮,段敬風的手腳筋便被盡數切斷,一陣凄厲的慘叫聲劃破夜空。
江寸惜望着痛苦不堪的段敬風,輕輕一嘆,眼底劃過一絲惋惜。
她深吸一口氣,對程不漁悠悠道:“放心吧。我一定讓他活着到雲水盟去。見到楚盟主之前,他必不會死。”
說罷,她便收刀伸手,抓起段敬風的衣襟身形一閃,掠出了屋子,消失在了屋頂峭壁之上。
湛空将程不漁扶起,唏噓不已:“還好還好,又撿回一條命。”
程不漁無力又無奈道:“方才你還穩坐如鐘呢。”
湛空讪讪笑道:“程少俠,你忘了麽?體驗,這是體驗。”
程不漁微微一愣,無奈嘆道:“是了,我想起來了。你這行腳和尚,随心體驗,随遇而安。”
可他卻不能跟着随遇而安,只因他身上實在是痛得很,而且燥熱難耐,最重要的是,經歷了這番事,他很是擔心沈璟彥那邊的情況。
他打開門,靠着門框,猛地吸了幾口氣,頭腦終于清醒了些許。他問道:“湛空小師父,你怎又會到這裏來?”
湛空嘿嘿笑道:“我行至襄州,化緣到此,被那王赫诓騙了來。”
程不漁忽然又想起王赫其人,無奈道:“王赫……他真是……”
還未等他把話說完,頭頂忽然便響起了王赫的聲音:“小魚師弟,你還活着麽?”
程不漁渾身一凜,擡頭望去,卻見王赫正趴在房頂,探着一顆腦袋往下瞧着,微笑道:“小魚師弟,你還真是福大命大。你和這位小師父,是唯一……唯二能活着走出這裏的人。不過,看起來,你好像是受了些傷!”
程不漁怒聲道:“王赫,你到底想幹什麽?鬼鬼祟祟,不安好心!”
王赫眨了眨眼,柔聲道:“我想念小魚師弟,想和小魚師弟在這懸崖上看星星,看月亮。”
“小爺我想罵你,但我實在是沒力氣罵你。”程不漁無奈搖頭嘆道,“你遲早要被送進雲水盟大牢去。”
王赫卻睜大了眼睛,驚道:“雲水盟地牢!我不是很想去那裏。”
他頓了頓,忽而又舒展了眉頭,“不如我想個辦法,讓我不必去那地牢,而你也不能走出破雲刀堂,你看如何?”
程不漁一愣讷讷道:“……什麽?”
王赫也不回答,只向他擺了擺手,又是一笑,道:“再見啦!小魚師弟!”
說罷他便縮回了腦袋,沒了蹤影。
程不漁正愣愣想着他說的那奇奇怪怪的話,忽然湛空嗅了嗅鼻子,淡淡道:“程少俠,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程不漁也嗅了嗅,“是酒……”
二人忽然同時愣住,面面相觑,倒抽一口冷氣,異口同聲道:“他要放火燒山!”
沈璟彥與藍月珠正坐在一處山坡上,藍月珠緊緊抱着他的手臂,面頰上洋溢着從未有過的幸福。
沈璟彥則一直蹙眉沉思,一言不發,縱使藍月珠一直貼在他身上,他也已經麻木,腦海中只不住想着藍月珠透露給他的那些訊息。
藍月珠望着天上那潔白的月亮,柔聲道:“師妹啊師妹,如果月亮每天都能這樣圓,如果我們每天都能這樣,坐在一起看這樣圓的月亮,該有多好啊!”
沈璟彥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會的。”
“你千萬莫要聽信滄海堂裏那些家夥的鬼話,他們說的字,連鬼都不會信。”她擡起頭,望着沈璟彥,“男人向來是靠不住的,只有我是真的對你好,這世界上只有我最在乎你。”
“嗯。……”沈璟彥讷讷回答。
突然,二人身後傳來一陣女弟子的驚叫聲:“滄海堂起火了!快去救火啊!”
沈璟彥突然回神,渾身一震,當場騰地站起,轉身望去,卻見滄海堂的那座山頭已經燃着熊熊烈火,映亮了半邊昏暗的天幕。
他當場拔腿便要往滄海堂的方向奔去,藍月珠卻一把拉住他,大聲道:“師妹!你忘了我方才說的話了麽!你何必去救他們!”
沈璟彥不耐煩地看着她,急道:“我得去。”
藍月珠一愣,忽然瞪大了眼睛,錯愕道:“你說什麽?……”
難道那杯茶,沒起作用?不可能啊!
沈璟彥二話不說将身一閃,點住了藍月珠渾身上下的各處大穴,藍月珠當場目瞪口呆,動彈不得,眼睜睜看着沈璟彥自腰間揮出一把銀光閃閃的長槍,踏風而去。
她的心都要碎了。不但碎了,而且已然崩潰,卻又無法宣洩。
這大火燒遍了整個滄海堂,更燒進了藍月珠的心。這等明目張膽、毫不加掩飾的欺騙和背叛,無論對誰來說都是絕不能忍受的痛苦,更何況是她藍月珠!
程不漁與湛空在火海之中艱難地摸索着出去的路。他們只能原路返回,在心裏默默祈禱那堵着暗門的大櫃子已經被火燒塌、燒毀,或許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有一線生機。
地道之中也開始逐漸升溫,程不漁只覺得自已更加像是一個被架在火上烤的雞肉、羊腿,還不等他走出去,他便已經快要熟了。
他的血仍不住地灑在地道之中,而他們已經穿過了那丹藥房和狹長的信道,來到了那極其陡峭的斜坡下。
斜坡盡頭,漆黑一片。大火并沒有吞噬掉那木櫃和暗門。
程不漁倚靠着牆壁,整個人已經脫力,身體漸漸癱軟了下去。
“湛空小師父,”他空咽了一下,只覺得喉嚨裏像着了火,“你快走吧,莫要管我了。此時原路返回,以你的輕功,還有機會活下去。”
湛空拒絕安慰道:“程少俠,門就在上面,我帶你上去,我們撞開門出去,好麽?”
程不漁蹙眉艱難道:“我已沒有力氣上去了。而你帶着我,也定然是上不去的。這坡……太陡。”
湛空仍是一動不動,絲毫沒有要離去的意思。他道:“你是為了救小僧才受了這麽重的傷,小僧不會丢下你不管的!”
程不漁卻輕輕将他推開,用盡力氣說道:“走啊!湛空師父!每年今日替我誦誦經,便是報答我了!”
“不可……萬萬不可!”湛空站起身來,望着斜坡盡頭,道,“你在這裏等下,我去将那門砸開,一會兒便帶你上去!”
就在此時,斜坡盡頭的那道暗門卻突然“轟”地一聲被炸了個稀巴爛,一道刺眼的火光瞬間照亮了斜坡密道,也照亮了程不漁的面頰。
他擡起手,遮着這刺眼的光亮,自指縫之間望去,卻隐隐約約見那光亮之中赫然站着一持着槍的人影。
“程不漁!你在下面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