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風水輪流轉
第63章 風水輪流轉
程不漁一邊吃得狼吞虎咽,一邊瞧着沈璟彥,道:“你的眼睛怎麽紅了?”
沈璟彥蹙了蹙眉:“你吃着東西非要瞧我作甚?”
程不漁道:“你坐在我對面,我不瞧着你,難道要瞧着湛空麽小師父麽?”
湛空尴尬地輕輕咳了幾聲,站起身來含笑道:“阿彌陀佛,既然二位的傷勢已無甚大礙,小僧還要繼續行腳趕路,我們不如先別過了吧。”
程不漁訝然道:“小師父這便要走了麽?怎不多留一會兒?”
湛空從容笑道:“小僧多有叨擾,二位還有要事去做。”
沈璟彥嘆了口氣,道:“既如此,便不強留小師父了。小師父一路保重。這一路,多謝小師父了。”
湛空道:“施主無需多禮。”
他雙手合掌深深一拜,便提起行囊,走出了屋門。
他走後不久,素袖也已離去。
程不漁酒足飯飽,施施然靠在凳子上,雖然體力恢複了些許,但還是疲态盡顯。他盯着面前的空盤子想了一想,讷讷道:“沈璟彥,你說,學功夫,到底是為了什麽?”
沈璟彥沉思了片刻,道:“或許是為了……為了保護重要的人。”
程不漁一嘆:“為何你說的,和潇潇師父說得一模一樣?”
沈璟彥不解其意地望着他,而他卻只癱在椅子上,淡淡道:“那日在破雲刀堂斷崖,我才發覺,原來丐幫單傳的那獨一無二的叫花拳法,其實就是醉拳。”
沈璟彥微微側首,聽着他的話,卻并未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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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師父說,叫花拳法需得形魂兼具,而那日,我為了保護湛空師父,無意中竟然真的觸及到了那個‘魂’。”
他擡起眼來,似在征詢沈璟彥,“你說,如若我早些明白、早些學會,幫主與潇潇師父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沈璟彥寧和問道:“明白什麽?”
程不漁遲疑片刻,低聲道:“明白該如何保護朋友、承擔責任。”
沈璟彥看着他,默默看着他,垂下眼睫,道:“過去我和你也有過一樣的想法。哪怕到今日,我也是這樣想的。我時常思考,如若當初我成熟一些,不那麽沖動,我的兄長和手下的五百弟兄,會不會今日仍好好活着。”
他擡眼看向程不漁,道:“但或許有些事,不經歷一番,便讓人不知何為成長,也不知何為責任。而只有成長了,才能更好保護身邊的人。于你于我,都是這樣。”
程不漁突然笑道:“你還說你不會安慰人。你說得這番話,不是很有道理麽?”
沈璟彥轉頭無奈道:“我雖懂幾分大道理,但有些事情,我自已也看不開。”
他忽然頓了頓,望着窗外的漫山春色,沉聲道:“對了,程不漁,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程不漁笑道:“巧了,我也有件事想和你說。”
沈璟彥道:“那你先說。”
程不漁也不推辭,笑道:“那便我先說。”
他從懷裏摸出那張寫着四個字的小紙條,道:“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我截下了一封情書麽?”
“記得。我還說你無聊。”
“這根本不是什麽情書!你看看,‘牡丹将歸’!”
沈璟彥拿起紙條,眉頭一瞬間便擰在了一起,“這是密信?”他擡起頭,錯愕道,“藍牡丹要回來了麽?”
程不漁嘆道:“還不能确定。但根據這四個字的意思,我猜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
沈璟彥疑聲道:“藍月珠曾說,藍牡丹有時不在荊襄兩州。如今要回來,也不知她先前去了哪裏,又為何突然回來。”
程不漁道:“如若她真的要回來,我們必得攔截她,抓她個現行。”
沈璟彥微微颔首沉思,“要想知道武島領一的下落,必得先抓住藍牡丹。”
二人沉默了片刻,程不漁忽然又道:“那你想說的事,又是什麽?”
沈璟彥道:“你可還記得,藍月珠對我說,将回春這本秘術,只能在春天找,而不能在秋天。”
程不漁的眼珠緩慢地轉動着,目光自桌上的空盤子挪到窗外的桃花林間,又落向沈璟彥,愣愣道:“……你問過藥仙麽?”
沈璟彥低低嘆道:“自然是問過。而且問過很多次。藥仙和她的徒弟小藥仙,我都問過。”
“如何?”程不漁驚道。
沈璟彥緩緩搖了搖頭。
“她們說,壓根就沒聽說過将回春這本秘術。”
程不漁猜測道:“既如此,那将回春,會不會壓根就不是秘術,而是一種藥呢?”
沈璟彥搖了搖頭:“大概不會。我問過藥仙,她說這世上的藥,千般效用,萬般神奇,卻無一種藥能夠使人返老還童。要入還童之境,必得修煉身心,得武功登封造極之勢。單靠藥物,絕無可能。”
程不漁擡起頭,問道:“那依你之見,我們是該先去查藍牡丹的行蹤好些,還是先留在這裏,在藥仙谷找将回春?”
沈璟彥想了想,道:“先找将回春。”
“為何?”
“藍牡丹回來,大抵也是要找将回春的。既如此,我們便不能讓她先得手。”
程不漁也想了想,道:“可是,如若我們攔截藍牡丹,那她也不會有找到将回春的機會!”
沈璟彥嘆道;“如果是這樣,我們總要先知道藍牡丹從哪裏回來,走哪條路,什麽時候回來。這些你要如何知曉?”
程不漁也嘆道:“可如果我們一直在藥仙谷找将回春,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總不能将藥仙谷翻個底朝天吧?”
二人又是一陣壓抑的沉默。線索的确是越來越多,可謎團也越來越多。越想越糊塗,越想越想不明白,明明面前一道道線索縱橫交錯,卻始終也無法彙集到一處去。
就在二人面對面沉默無語之時,卻忽然聽到屋外傳來一陣怒吼:“鼈孫兒,能不能走快點!走都走不快,恁是個一百斤大壽桃,廢物點心麽?!”
二人雖已有幾日沒聽到過他的聲音,但一聽到“鼈孫兒”三個字,便已經知道外頭那人究竟是誰。
只是他們不知道,這挨罵的人又是誰?
程不漁懶洋洋地伸出手拉開了門,卻見那魁梧高大的屠人富正推搡着一精瘦矮小的小少年,那少年面色慘白,縮着脖子,垂着頭,悶悶地走在前面,大氣也不敢喘。
“恁娘的!把你帶回來老子鞋底兒都要磨破了!真是個王八羔子!”
程不漁臉上的笑容瞬間被錯愕取代,眼珠子幾乎都要彈出去。
“王赫?!”他失聲,幾乎要跳起來。
他沒跳起來,沈璟彥已跳了起來,只因他早聞這王赫口蜜腹劍的大名,沒想到今日屠人富竟然真的将他從破雲刀堂拎了回來。
王赫戰戰兢兢擡起頭,看見程不漁的那一瞬間,渾身一震,再看程不漁身後竟又閃出了一把銀槍,竟然全力躍起,淩空一個翻身,慌慌張張便要逃。
豈料屠人富只一伸胳膊,就将他從半空中薅了下來,就像只白色的鴨子撲棱着,卻又被一只棕獅子按在了爪下一樣。
“咱說你這鼈孫兒,這一路跑多少回?你跑得掉嗎?”屠人富鄙夷地瞪着他,将他從地上拉了起來,推了出去:“滾過去!”
王赫的手腳似都徹底軟了,踉跄着撲到了門口,身子貼着門框往下滑,竟“咚”地坐在了地上,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
他的小眼神在程不漁和屠人富之間飄忽不定,讷讷道:“小魚……小魚師弟,你好麽?”
程不漁擰了擰手腕,又活動了下手指,骨節摁得咔咔作響,“赤赤師兄,我好得很,你呢?”
王赫小心翼翼窺了一眼屠人富,幹笑道:“能結識屠前輩這樣的俠土,能再見到小魚師弟,還……還有……”他又窺了一眼沈璟彥,“還有這位公子,這是莫大的榮幸,我……我也好得很。”
他的臉已經慘白得快要發青,幾乎不像是一張活人的臉。
屠人富冷笑道:“哼!咱家剛進那破雲刀堂,就見這小子鬼鬼祟祟!問了寸惜,又說這小子就是放火的元兇!放了火,又躲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去,要不是寸惜那大刀比這小子的腳丫子快,咱家還真抓他不着!”
他忽然面色一變,對沈璟彥憐愛笑道:“兒媳婦,你可好些了麽?”
沈璟彥淡淡道:“我好了。”
屠人富這才又瞪起眼,對王赫怒道:“說!你小子跑什麽鬼!”
王赫的眼睛叽裏咕嚕地亂轉,“小魚師弟……不,小魚大……大哥要找我,我怎敢跑呢?我豈有避而不見之理?”
他的嘴似都已失靈,支支吾吾吞吞吐吐說了幾個字,卻唠唠叨叨說了許久。
屠人富眼睛一瞪,滿目詫異道:“我說你這小子可真是油嘴滑舌,路上你還說咱程兄弟是這世上最可怕的人,說他威脅了你,将你一腳踹進了地道,你才不得已做了錯事,你要我莫帶你去見他,怎現在又說出這番話哩?”
程不漁挑起一根眉毛,蹲下身來,眨着眼睛望向王赫,驚訝道:“赤赤師兄,我做了這些事,我自已怎不知道?”
王赫滿頭冷汗,擦也擦不幹,強作笑聲:“大哥,小弟我、我年紀小不懂事,你就饒過小弟吧。小弟也是受人驅使,無奈所迫,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