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折雲山之變
第66章 折雲山之變
這從天而降的牛頭馬面氣勢洶洶,人還未到,一股氣浪便已經湧了過來,将屋中的桌椅皆盡掀翻,頃刻間遍地碎磚破瓦,塵土彌漫。
程不漁拉着王赫,與沈璟彥一道,如燕子一般輕輕向後一掠,再擡頭定睛望去時,卻見霧中正立着兩個人影——一個身量嬌小,一個缺了個耳朵,正是六賊眼見喜和舌嘗思。
卻見那眼見喜嬌小輕盈的身形忽而一掠,徑直蹿向屠人富,遁地而起,整個人輕輕巧巧地落在了屠人富的肩頭,刀光一閃,已将匕首已架在了屠人富脖頸上。
王赫幾乎喊破了音:“眼兄、舌兄!救我、快救我!”
這兩人在王赫眼中已不是牛頭馬面,而是如神天降,自已的生死已在一線,而這兩人卻能将他從鬼門關裏拉回來!
舌嘗思啐了一口,怒道:“格老子的,王赤赤,你怎麽辦的事兒?連個程不漁都搞不定,勞費我哥兩個來救你!我們若再晚一步,你就要被她下油鍋了!”
“眼見喜?!”程不漁擡眼望向緊緊纏着屠人富腦袋的眼見喜,驚聲道,“你不是在折雲山麽?怎麽會出來了?!”
眼見喜陰鸷笑道:“折雲山上演了一出大戲,老子不願意看,就來藥仙谷看看風景了!”
屠人富梗着脖子怒罵道:“鼈孫兒!趕緊從老子頭上滾下來!不然老子一會兒把你撕成八瓣!”
眼見喜惡狠狠咬牙道:“我自然是知道屠大俠有能将我撕成八塊的本事,但是就看是你的手快,還是老子的刀快!”
沈璟彥大聲道:“慢着!你們是來救人,不必要人性命!”
舌嘗思咯咯笑道:“不錯,咱兄弟兩個,的确是來救人的。我們不想和你們動手,只要你們把王赫交出來,這窮賭鬼自然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沈璟彥蹙眉道:“是誰讓你們來的?”
眼見喜嘶聲道:“自然是天上地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藍牡丹。”他斜眼睨着王赫,道:“你這人怎慫得像個王八!在這裏被他們欺辱,簡直給赤竹丢盡了臉!”
王赫不知從哪裏生出來的一股勇氣,即便此時此刻被程不漁死死攥着手臂、掐着脖子威脅,他也依然是惡狠狠笑道:“是、是小弟膽子小,只能依仗藍牡丹,有藍牡丹在,我自然……自然也是能直得起腰杆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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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嘗思陰恻恻笑道:“是了,是了。你雖膽子小了些,可這些年,也算得上是個大功臣,日後赤竹中,你便是個長老了。年紀輕輕有如此成就,多少人羨慕不來!”
屠人富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龐大的怒火,不知從何而來的倔脾氣,大吼道:“孫子們!你爺爺我從未被要挾過,你們若能有本事殺了你爺爺我,那盡管來殺!若不能殺,統統給爺爺留下陪爺爺賭!拿你們的性命賭!”
程不漁與沈璟彥二人雖知道屠人富的勇氣,但是眼見喜的身法出手他們也見識過,他的刀子正死死抵着屠人富的脖子,若他們當真要出手,屠人富的生死當真難料。
程不漁大聲道:“眼見喜!我們答應與你做這個交換。但你需得告訴我們,折雲山到底發生了什麽!”
眼見喜眯了眯眼,殘忍又得意道:“現在我手裏捏着這老鬼的性命,你們竟然還敢跟我談條件!”
他忽然頓了頓,眼珠微微一轉:“不過,告訴了你們倒也無妨!你們若腳步夠快,還來得及去折雲山瞧上幾眼!省得跟爺爺我在這裏浪費口舌跟時間!”
舌嘗思也接口道:“不錯,不錯,若事态在嚴重些,全天下的人,恐怕都會知道,那季和光的掌門大弟子,是個怎樣的好徒弟!”
程不漁與沈璟彥目瞪口呆,駭然站在原地。程不漁失聲道:“你們是說,是玄溪道長出了事?!”
舌嘗思道:“你們何不自已去看?換是不換,你們自已說來!若是不換,這窮賭鬼的命,我們可就收下了!”
說罷,眼見喜的刀忽然壓得更緊了幾分。
沈璟彥眼中現出幾分迫切,望向程不漁。程不漁咬牙大聲道:“慢着,我們同意!”他抿了一下嘴唇,“不過二位也是在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向來言出必踐,是麽?”
眼見喜沉聲道:“只要你将王赤赤推過來,我立刻從這老賭鬼腦袋上下去。”他低頭盯着屠人富的腦袋,道:“但你們也不得再追着我們三個動手,知道了麽?”
程不漁咬了咬牙,“好!我數到一,我們同時放人!三、二、一!”
“一”字剛剛落地,王赫便已從程不漁手中自已蹿了出去,像被狗追着一樣一溜煙躲在了舌嘗思身後。而眼見喜則也悠悠一笑,淩空一躍,落在了地面上。
程不漁與沈璟彥急忙來到屠人富身邊,屠人富怒目圓睜,雙手攥拳青筋暴起,手已經摸上了腰間那把大刀,可卻被沈璟彥悄悄按了下去。
他擡眼瞧着屠人富,搖了搖頭。
屠人富這才強忍怒氣,回過頭,指着他們罵道:“龜孫子們!今兒個若不是沈公子攔着咱家,你們三個的腦袋早被我砍下來,拿腦漿子泡酒喝了!”
“賭奸賭滑不賭賴,屠大俠,這可是您自已說的。”舌嘗思奸笑兩聲,“既如此,那我兄弟二人便不奉陪了!”
說罷,他們二人一人一側,抓起王赫的兩邊肩膀,頓足一躍,淩空而起,眨眼便消失在了蓬頂窟窿的天光之中。
程不漁心下剛松了口氣,卻忽然又想起眼見喜的話來,不禁又是眉頭緊蹙,愁容上臉。
不知折雲山究竟發生了什麽大事?
他望着這一地狼藉,思忖片刻,對屠人富道:“屠老哥,我們恐得就此別過了。我二人需得趕緊到折雲山去,若是遲了,又不知要生出什麽事端來!”
屠人富上前兩步,急道:“這便要走?那咱家去幫你們!”
程不漁欣慰笑道:“你的心意我二人領會了。只是這件事,事關重大,為了你的安全,屠老哥你還是知道得越少越好。還有赤竹一事,還望屠大哥莫要宣之于口,不然雲水盟将無法繼續下一步的計劃了。”
屠人富看着他,又猶豫望向沈璟彥,忽然垂首,長長嘆了一口氣,愁聲道:“既然是雲水盟的大事,咱家定不會胡來,更無可能洩露出去半個字。只是你們兩個小毛蛋子,若是遇到了什麽危險,可如何是好?”
程不漁搖了搖頭,輕笑道:“屠老哥,我二人不會有事的。你就盼着我二人些好吧!等我們忙完了事,咱們再去荊州酒樓點幾樣菜,好好喝上一壺!”
屠人富卻依然眉頭不展:“可……可萬一……”他忽然住了口,憤懑一跺腳,“嗨呀!罷了!誰若是敢害了你們,你們爬也要爬到我跟前兒來,咱家給你們報仇出氣!”
“放心吧,屠老哥!咱們一定還會再見的!”
程不漁與沈璟彥向他抱了一拳,轉身走了出去。屠人富情不自禁想攔,卻又不得不頓住了腳步。他二人已自桃花林上掠沒了蹤影,而他卻還是呆呆望着天空,不住地嘆氣。
二人一路趕到折雲山,遠遠便望見大陣之中濃煙滾滾,山上草木盡折。狂奔上山,還未見到陸旸,便被一陣摧枯拉朽的劍氣橫削了出去,一個背撞在樹幹上,一個跌在地面,滿目錯愕,龇牙咧嘴。
還沒等看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二人便又聽見了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
“哥哥!你快住手,是我!”
陸晚晚正滿面狼狽地從一堆雜草之中掙紮爬起,渾身上下盡是草屑灰塵,臉上身上遍布大小不一的劍傷,滿目震驚錯愕。
在他身後,大火肆虐,火光前方,風花雪月四堂主竟也在這裏,持劍而立,花容失色,氣喘籲籲。
陸旸正緊握着卻邪劍,自火中緩緩走出,雙眼呆滞而身體卻并未木僵。他既不回答,也沒有轉動一下目光,只直勾勾盯着前方,盯着那團熊熊火焰,忽然又擡起手,想要使出招式來。
二人急忙爬起,銀槍霍然而出,“铛”地一聲擊落了陸旸手中的劍,而程不漁則淩空飛起一腳,直向着陸旸的胸膛而去。
不料陸旸卻似着了魔一般,只一擡手,便攥住了他的腳踝,又将手腕用力一翻一擰,程不漁整個人便在空中翻騰了兩周,再落地時,只覺得腳踝一陣火辣辣生疼。
他大聲喚道:“玄溪道長,你看清楚,是我!程不漁!”
而陸旸卻似沒聽到一般,縱然手中已沒有了武器,他卻還是雙掌如風,自程不漁面前迎頭擊下。這一出招雖然招式平平,但也奇快,強勁絕倫,掌風過處,竟連他身後的火也向後傾散而去。
另一掌正待落下,卻見程不漁的左掌如銀蝶一般橫架而上,于他那淩厲的掌風之中輕輕一引,整個人身體向後傾倒了四分,柔若無骨,滑至陸旸身後,身形動處,接續不斷,已如輕風般出了四拳三掌,七招已過,六招命中,陸旸來不及接招,踉跄後退。
陸晚晚直看得驚心動魄,既怕程不漁傷了陸旸,又怕陸旸殺了程不漁。
可程不漁的體術身法已似鬼魅一般飄忽不定,如此輕靈的出招,她一眼便瞧得出那丐幫單傳如雷貫耳的醉拳就在自已眼前,她又怎能不擔心?
就在陸旸頭頂的那棵樹枝即将砸落之時,沈璟彥一槍突出将其挑飛,又扭腕出槍,落于陸旸背後,輕輕一震,陸旸整個人便又前傾兩步,避開了那斜坡斷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