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循環的每一天在不斷地重複，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按部就班地運行着，按照常理來說是不會出現任何改變的。
但在什麽情況下，這樣重複的一天會開始發生變化？
辛琪覺得答案是在擁有了記憶的情況下。
在這無限重複的一天裏，沒有記憶的人會無數次的奮力追趕那班根本趕不上的公交車，會無數次的排隊買那根本輪不到自己的豆漿油條。
沒有了記憶，這每一天對他們來說都是未知的，他們不知道自己趕不上公交車，買不到豆漿油條，而擁有記憶的人則會改變自己的行動，把公交車換成地鐵，把豆漿油條換成包子饅頭。
因為有了記憶，辛琪沒有在卧室裏睡覺，而是在和秦嶼商量對策。
因為有了記憶，秦嶼沒有繼續打游戲，而是在客廳裏聽着辛琪的分析。
因為有了記憶，兇手也很有可能改變自己的行動，終止了這場原本應該發生的兇殺案。
“兇手一定擁有上一次的記憶。”
“在上一次的循環中，你對他出手了，他害怕這樣的事會再次發生，所以晚上沒來。”
“他這樣做雖然保全了自己，但也暴露出了他擁有記憶的事實。”
秦嶼點點頭，又聽辛琪繼續道：“而且他說不定知道了我們也有循環的記憶。”
秦嶼一愣：“為什麽怎麽說？”
“因為你對他出手了，”辛琪道，“人會在什麽情況下對一個陌生人出手呢？”
“在你提前知道他是壞人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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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琪的推測其實不無道理。
連他倆都保留了時間循環的記憶，難道兇手就不會有嗎？
更何況他才是這場時間循環最為關鍵的人物。
但這個推測對兩個人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第一，他們不知道兇手是誰，第二，他們不知道兇手的動機，此前面對兇手唯一的優勢就是擁有這一天的記憶，他們可以提前預知兇手的行動，有機會當場抓住兇手。
但現在連這個唯一的優勢都沒了，他們要怎麽跟兇手對抗？
要怎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這個唯一的兇手？
每一次循環，他們都會失去一個小時，時間一直在朝十二點逼近，要是找不到兇手，他們要怎麽跳脫出循環，怎麽改變辛琪被殺的結局？
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客廳裏便只回響着秦嶼沒來得及關上的游戲聲。
“……去找兇手！”最先開口的還是一貫樂觀向上的秦嶼，“在這兒待着也解決不了問題啊！”
辛琪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語氣裏有些無力：“這個城市住着幾千萬人口，你說要怎麽找？”
“找……找……”秦嶼努力思考了半天，然後眼睛一亮，“找知道你家地址的人啊！”
“殺你的兇手有兩種情況，要麽是随機作案，要麽就是盯上你了。”
“要是随機作案的話，他沒必要挑咱們小區啊，監控安保什麽的都很齊全，這對他來說風險太大了！”
“而且我也覺得你不可能那麽倒黴吧？”
“所以你是覺得他盯上我了？”辛琪道，“是有預謀的？可是為什麽呢？”
秦嶼擺擺手：“嗐，都殺人了，誰知道兇手在想什麽啊？”
“他在想什麽不是最要緊的，現在最要緊的是要把他趕緊找出來！”
辛琪仔細思考了一陣，覺得秦嶼說得沒錯。能夠上門殺她的人，無論是誰，無論有什麽動機，首先要滿足的條件就是要知道她家的地址。
秦嶼還在繼續說着：“你快回憶一下都有誰知道你住哪兒吧？”
這個年頭個人信息早已不是什麽秘密，一個快遞，一個外賣都有可能讓自己的私人信息全部曝光。
辛琪是一個很謹慎的人，她一個人獨居，所以快遞的地址只填了單元號，平時吃飯也在公司食堂，連外賣也很少點。
但她還就真的想出了一個可疑的人選。
她解鎖了手機，翻出了自己還沒取消的外賣訂單。
她将訂單展示在秦嶼眼前：“你覺得會是他嗎？”
秦嶼看了一眼她的手機：“外賣員？可人家跟你無冤無仇的，這可能性不大吧？”
辛琪道：“我起碼一個星期沒點過外賣了，最近點的一次外賣就是今天……而他今天給我送了這一趟之後，晚上我就被殺了。”
“你不覺得這有點太巧了嗎？”
聽到她這樣一說，秦嶼心裏也産生了懷疑：“嗯，你說得也有道理。”
“晚上要不要行動試試？”辛琪提議道。
“你想怎麽行動？”秦嶼目露詫異，“你不會還想找方警官把外賣小哥抓回去吧？”
“現在又什麽都沒發生，”他搓了搓發寒的手臂，“我可不想因為‘報假警’再被她押進派出所裏了。”
辛琪對他神秘一笑：“只是想看看這位外賣員是不是兇手而已，不需要出動方警官。”
“你之前不是分析說兇手有記憶嗎？”秦嶼又提出了新的問題，“萬一他根本沒來送這一單呢？”
“只是送外賣，又不是來殺人，他不來反而還增加自己的嫌疑，”辛琪臉上的笑容不變，“這樣我們不就更能肯定他是兇手了嗎？”
*
辛琪這一單最終還是被外賣小哥接下了。
到了晚上七點半左右，辛琪看到自己的外賣預訂單開始配送，大概再過半小時就會到她家門口。
這好像幫助那外賣員稍稍減輕了些嫌疑。
秦嶼湊近了她手機：“你看清了嗎？是之前來的那個嗎？”
辛琪盯着訂單上顯示的名字看了好半晌，然後表情淡然地開口道：“嗯，我不記得了。”
有誰會在點外賣的時候專門去留意給自己送外賣的人是誰？
秦嶼感覺自己有點崩潰了：“……那我們怎麽判斷出這是不是之前那個？萬一不是呢？”
萬一兇手發現自己暴露了，換了新的外賣員接單，他們找錯目标了呢？
辛琪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不用擔心，我還記得他的聲音。”
再怎麽說，她也跟這位外賣員通了兩次電話，她記得他的聲音與尋常人不同，有些沙啞。
秦嶼沒有說話，只暗暗祈禱到時候辛琪不要認錯人了。
手機上顯示外賣離辛琪家只有五十米時，辛琪和秦嶼一起躲到了她家裏。
秦嶼并不是第一次來了，他進入客廳時還專門給辛琪指了一下她屍體的位置。
“就是這裏，”秦嶼指着靠近卧室的一塊地磚說，“我當時就看到你躺在這裏，全身都是血……那血啊直直流到了門檻上！”
他繪聲繪色地給辛琪描述了整個案發現場的狀況。
辛琪聽得滿臉黑線：“……你不用講了，我不是很想聽。”
“說得也是哈，”秦嶼沉吟了一會，然後露出個大大的笑容，“只要我們抓不住兇手，你到了十二點也能看到的！”
“……”
“诶？你臉色怎麽變黑了？是不是胸口又痛了？奇怪，這還沒到十二點啊？”
在辛琪考慮着反正也有循環要不要給秦嶼來一刀時，屋子大門總算被人敲響了。
兩人對視一眼，神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辛琪開口問道：“是誰？”
外面傳來了一個男聲：“你好，外賣。”
這聲音略微帶着沙啞，和辛琪之前在電話裏聽到的一模一樣。
辛琪對着秦嶼點了點頭，示意外面來的外賣員就是之前那一個，然後她走到大門前，按下門把手，朝裏推開了房門。
外面站着一個穿黃色工作服的男人。
現在是冬天，在戶外工作的人都習慣把自己的頭臉包住，只露一個眼睛，辛琪面前的這個外賣小哥也不例外。
她看不清他的長相，但她記得之前透過貓眼與兇手對視時，兇手也像這樣包住自己的頭臉，只剩一個眼睛在外面。
跟之前一樣，外賣員手中提着一藍一紅兩份外賣，看着辛琪開了門，他仔細确認訂單後将那份紅色的外賣遞給了辛琪：“你的外賣。”
他外表看上去一切如常，和一個兢兢業業工作的外賣員沒有任何區別，辛琪根本無法判斷出他到底是不是兇手。
辛琪沒有接過外賣，只看了他半晌，然後突然對着他說：“我知道你做的事，我已經報了警，今天你逃不了了。”
她在說這話時，藏在客廳裏的秦嶼握緊了自己從辛琪廚房裏拿的刀，他還沒忘記自己曾經被兇手反殺過一次。
他等着外賣員的反應，要是有什麽不對勁，他便會立刻沖上去保護辛琪。
在外賣員來之前，辛琪對他說過，兇手現在唯一的特征就是他擁有循環的記憶，所以想要判斷出誰是兇手，就要找出那個有記憶的人。
辛琪對着外賣員說這番話，就是想看他會怎麽應對。
外賣員臉上明顯的一愣：“我……我做什麽事了？”
他語氣充滿了疑問，好像什麽都不知道。
辛琪眯着眼看他，然後再一次開口：“你還要裝嗎？沒關系，反正等你到了公安局，這一切也都結束了。”
“不是，你什麽意思啊？”外賣員情緒明顯激動了起來，音量也提高了不少，“我到底做什麽了？”
“你自己做了什麽心裏清楚，不需要我再告訴你吧？”辛琪對他冷笑一聲，“你還是想想要等會要怎麽和警察辯駁吧。”
“你這人是不是有點毛病啊？”外賣員看起來既氣憤又疑惑，“我好好送我的外賣，從來沒做過什麽犯法的事，你到底什麽意思啊？”
他極力與辛琪争辯着，從表情上看起來的确不像是兇手，辛琪一時沒再繼續開口了。
“你說清楚？我到底怎麽了？”
“我又沒做什麽虧心事，警察來了我也不怕！”
門外站着的外賣小哥還在一疊聲的逼問着，這時便輪到秦嶼出場了。
他接過了外賣，點頭哈腰的對着人說：“不好意思啊，這是我朋友，她這裏有點問題……”
秦嶼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還請你不要見怪，我等會給你一個好評，再給你打賞，你看行不行？”
外賣員嘴裏雖然還罵罵咧咧的，但是好歹是被秦嶼勸說走了。
辛琪在外賣訂單上給了一個好評，又花了十塊錢打賞。
屋子的大門還沒關，辛琪看了一眼外賣員離開的方向。他是乘坐電梯下樓的，電梯按鈕上的電子屏顯示他此時已經到了一樓。
“走吧。”辛琪突然道。
秦嶼面露不解：“去哪兒？”
“跟蹤那個外賣員，接下來才能判斷出他到底是不是兇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