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咚、咚、咚……”
一陣規律的聲音響在辛琪耳側，将她從睡夢中吵醒。
新的循環來臨了嗎？辛琪不知道，她很想睜開眼看看周圍，但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牽制住，她無論怎麽努力都沒法睜開眼睛。
她只好閉着眼睛，繼續凝神聽耳旁傳來的動靜。
“咚、咚、咚……”
一聲又一聲，連綿不絕，好像永遠也不會停止。
這到底是什麽聲音呢？辛琪起先有些疑惑，但她很快聯想到了老家菜市場裏，那些賣豬肉的攤位。
當客人選好一塊豬肉後，老板就會将豬肉放在案板上，用大刀一塊一塊的将它們切得細碎。
那聲音也是“咚、咚、咚”的。
小時候的辛琪覺得切肉的畫面有些血腥，但在菜市場見慣了的大人，不會覺得這有什麽異常，他們只會和別人閑聊着家常，等着豬肉變得血肉飛濺，骨骼分離。
所以這聲音是……有鄰居在切肉嗎？
但辛琪覺得不太對勁，聲音實在是太清晰了，清晰到像是從這間屋子裏傳出來的。
在她堅持不懈的努力之下，她總算能将雙眼睜開了。
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塊天花板。
這塊天花板大概上了年頭，被大塊的水漬泅濕，邊緣處還生出了綠色的苔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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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琪房間的天花板可沒有這樣的痕跡，有的只是孤零零的一盞燈。
所以她一下就察覺到這裏并不是她的房間。
這是哪兒？新的循環并沒有開啓嗎？
還是說兇手又動手将她擄到了這種地方？
許許多多的疑問充斥在辛琪腦海間，但她還沒來得及細思，那規律而緩慢的聲音便再一次闖進她的耳朵裏。
“咚、咚、咚……”
這一次她聽得很清楚了，這聲音就是屋裏傳來的，而且來自于她的身上。
所以這究竟是什麽聲音？為什麽會從她身上響起？
聯想到菜市場那一塊塊被暴力分開的豬肉，辛琪只覺得身上不寒而栗。
她挪動身子想看看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卻發覺自己的身體根本動彈不得。
辛琪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對這具身體的控制權，全身上下還在工作的唯有視覺和聽覺。
至于嗅覺……辛琪深吸了一口氣，她很快發現她做不到這件事，鼻腔裏根本沒有冰冷空氣吸入的感覺。
辛琪好像變成了一具只有視覺和聽覺的屍體。
她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麽，這難道是時間循環帶來的什麽後遺症？
她正這樣猜測着時，她視線內的畫面突然發生了變化。
有一個男子代替了天花板闖入了她的眼球中。
在看清男子樣貌的那一刻，辛琪感覺自己心髒正在加速跳動，雖然她并不清楚心髒是否還在胸腔裏活動。
是何成康。
他在看着自己的臉，并且用一種虔誠且癡迷的眼神跟自己對視着。
所以果然是何成康将自己擄到這裏來的嗎？
辛琪現在很害怕，他怕何成康發現自己已經清醒。
如果何成康知道自己醒了，那他會采取什麽措施？辛琪不知道，也不敢去想象。
她只能用自己僅剩的視覺和聽覺，去觀察何成康的一舉一動。
何成康還在端詳着她的臉，他眼神裏透露着驚嘆和贊美，好像在觀賞一件難得的稀世之寶。
他又伸出手去，撫摸上了她的臉頰。從餘光裏辛琪能發現，何成康在用自己的手指不斷摩挲着她的皮膚，但她還是什麽都感覺不到。
何成康很快收回了手，他像是看夠了的辛琪，将視線從她的臉上挪開了。
他緩緩起身，似乎想要離開這裏。
辛琪心中暗自慶幸，一是何成康并沒有發現她醒來了；二是她可以趁何成康離開時弄清楚發生了什麽，再想辦法從這裏逃跑。
她美滋滋地想着她的計劃，直到她發現何成康其實并沒有走遠。
他起身後只是稍微地挪動了腳步，來到了辛琪身子的另一側。
恐懼感再次湧入辛琪的四肢百骸中。
何成康到底是什麽意思？他是不是發現自己已經醒了？
她一動不動地等着何成康接下來的動作。
然而何成康只是輕輕掰動了辛琪的腦袋，讓她朝向了這屋子裏的窗戶。
窗戶是落地窗的設計，沒有任何遮擋，因此辛琪一眼便看到了外面透黑的天色。
窗外的世界被分割成小小的幾塊，漆黑的如同一團團黑墨，只有零星的幾點燈光點綴在上方。
辛琪看不清外面的世界，但屋子裏點着燈，所以她看到了自己和何成康在窗子上的倒影。
何成康蹲在她身側，埋頭不知在鼓搗着什麽，随着他的動作一起一伏，那“咚、咚、咚”的聲音便在持續不斷地響着。
辛琪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她覺得有點奇怪，是窗戶倒影的問題嗎？她看起來是不是矮了一大截？
為什麽屁股下面的腿那麽短？
然後她突然意識到，不是窗戶倒影的問題，也不是她的腿短。
而是她的腿沒了，腰部以下只剩臀部，一雙腿消失得無影無蹤。
“咚、咚、咚”的聲音突然停止，何成康停止了自己的動作，又将辛琪的腦袋掰了回來。
他再次起身，這次辛琪發現，原來他手裏還提着一個東西。
一截人類的小腿。
從膝蓋處斷開的一截人類的小腿。
這截小腿皮膚細膩，骨肉纖細，線條柔和，不難看出來自于一個女人身上。
何成康提着那截小腿的腳踝，斷面便直沖着辛琪。
斷面十分整齊，讓辛琪看清了裏面分布的骨骼、肌肉、脂肪以及新鮮的血液。
辛琪很想尖叫也很想嘔吐，但她發現自己做不了任何一件事。
“滴答”，一滴血液從小腿裏流了出來，正好進入辛琪的眼睛。
辛琪沒有眨眼，甚至沒有動一下瞳孔，就這樣任由血液浸濕了自己整只眼睛。
她不是不想眨眼，而是她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到此刻她才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麽動不了身子，呼吸不了新鮮空氣，感受不到心髒的跳動，甚至連一雙腿也沒了。
因為她變成了一具屍體。
一具正在被何成康分屍的屍體。
……
辛琪猛地從床上撐了起來。
天色已經黑了，窗簾将窗戶遮得嚴嚴實實，屋子裏昏暗一片，但辛琪還是看清了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是自己的卧室。
她摸了摸自己的雙腿，感受了一下還在跳動的心髒，她終于确認自己還活着，并沒有成為被何成康分屍的屍體。
所以剛剛的一切都是夢嗎？
這應該是她第一次在循環時做夢，夢中的一切都無比真實，那“咚咚咚”的聲音似乎還響在她耳邊，那一截小腿的斷面似乎還在她的眼前。
那恐懼的感覺也萦繞在心裏久久不去。
辛琪額頭上滿是汗水，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呆坐在床上久久回不過神。
直到她聽到自己客廳大門傳來了幾聲敲門聲。
她掀開被子下了床，離開卧室，走到了客廳大門前。
門外敲門的人很克制，輕輕敲了三下後，便耐心地等待着辛琪開門。
辛琪将手放在門把手上，她想起剛剛那個夢，突然有些猶豫要不要開門。
好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個聲音。
“辛琪，是我。”
這是秦嶼的聲音，辛琪放下心來将門打開了。
秦嶼就在門外站着，他手中還拿着一份外賣——辛琪在前幾次循環中吃過的外賣。
辛琪看了一眼手機，時間已經過了八點，正好是外賣員來她家裏送外賣的時間。
秦嶼也解釋道：“我剛剛開門時，剛好看到那個外賣員準備給你送餐，我就幫你拿來了。”
辛琪點點頭，讓秦嶼進了自己屋子。
秦嶼一進入辛琪的客廳，就發現她臉色慘白，眼裏透着驚惶不定的神色。
“你怎麽了？”他立即問道。
辛琪搖搖頭：“沒什麽，剛才做了個噩夢。”
“比起這個，我們還是趕緊開始行動吧，新的一輪循環來了，何成康必定會選擇逃跑。”
經過了那麽多次循環，辛琪發現無論自己在哪兒，當新的循環來臨時，她都一定會身處在最初的位置。
比如她下班回來一直在家裏睡覺，所以每次迎來新的循環時，她都是從床上醒來的。
而現在何成康還沒下班，她相信這個時間何成康還在公司大樓裏。
秦嶼點了點頭，将外賣随手一放，與辛琪一起下了樓，匆匆趕往小區門外。
兩人随便打了輛車，朝着辛琪公司駛去。
這一回顯然沒有上一次循環時那麽堵了，但秦嶼還嫌不夠，一路上不斷地催促着司機快些。
在他不斷地催促下，十多分鐘後，兩人到達了辛琪公司樓下。
這一回的樓下卻與之前不同，有幾輛警車将大門堵得水洩不通，車頂上的紅藍閃光燈正在高頻次的閃爍着，引來了許多過路人的圍觀。
辛琪與秦嶼對視一眼，朝着公司大樓走去，兩人離大樓還有十米遠時，一位穿警服的警員伸手将他們攔下。
“不好意思，前方警方在辦案，請你們不要再往前走了。”
這人他們非常熟悉，正是跟他們打過好幾次交道的方警官。
“方警官，你們是什麽時候來的？”
方警官有些疑惑眼前這個小姑娘為什麽認識自己，但她沒有問出口，只說着：“大概十分鐘以前。”
辛琪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20:15，那警方就是20:05來到大樓下的。
“那你們最好查查八點到八點零五分的監控，或許有人從大樓裏逃出來了。”
“我們會的，”方警官眉頭微蹙，“請你們兩人退後一點，不要再妨礙警方辦案了。”
辛琪依舊沒有挪動，只看着她開口：“那如果我們是報案人的話，也需要退後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