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有了大門口這一出,整個崔家裏裏外外就跟都啞了似的,拜堂時,喊禮的禮生嗓音都是打着顫音兒的 ,哆哆嗦嗦地把該喊的都喊完,一腦門子的白毛汗。
沈幼宜蒙着紅蓋頭,并不知道外面情形,只是順着身側時不時襲來的力道,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
最後一拜時,她毛毛愣愣地轉身,轉得有點急,一只腳踩在裙擺一角,身子一趔趄,眼見着要摔趴下……
她驚慌失措。
卻有兩只大手緊緊攥住她的腕子,稍稍用力往前一帶,她就順勢傾入一個寬厚的懷抱中……
一屋子目瞪口呆。
耳際傳來他邪魅又玩世不恭的聲音,“這麽急?”
龌龊!
我急什麽啊?
“我是……腳軟。”
她舔着臉狡辯。
反正有紅蓋頭遮擋,他也看不到她此刻的大紅臉。
哦?
他像是在笑,像野獸馬上就要撲向獵物般壞笑。
下一息,她就雙腳離了地面,她竟……竟被打橫抱起,他丢下一句,“我娘子累了!”
然後大踏步,潇灑而去。
一屋子人,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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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風園。
喜房內,龍鳳紅燭搖曳,燭光輝映一派喜氣,大紅的喜字貼在窗上,繡着百子圖的錦被在喜氣中愈發顯得奢華喜慶。
他将她安置在床邊坐好。
将她頭上的紅蓋頭挑開,入目的女子,一襲雲錦描金五彩海棠花紋樣如意絹直領對襟輕紗嫁衣,外罩着極奢華的豔色薄紗,盈盈一握的纖腰上束着錦紗雙面繡盛世牡丹腰帶,愈發顯出她窈窕婀娜的曼妙身姿。
鑲嵌了一百零八顆東海南珠的鳳冠太重,壓得她微微低下頭,一截耀眼的雪色頸項就映入他的眼簾,他擡起手,沖動地想要去觸及那嫩白的肌膚,但手到了半空卻停住,真魯莽如此,恐怕就做實了他粗暴鄙陋的傳言了。
要溫文爾雅,不然比不過一只狗!
他發誓,他有朝一日掌管了翰林院,他要把溫文爾雅四個字從大越國的詞典中去除掉!
手拐了個彎,替她把鳳冠取了下來。
細弱的頸項一旦得到解放,頓時直起來,她與他也就在此刻四目相對。
丹鳳眼,柳葉眉,俏皮的小鼻子微微上翹,鼻尖圓潤如珠。她看着他,澄澈的眸子如蘊了星月之光,熠熠生輝。
他看得呆了。
打小她就是美的,那一身粉嫩嫩小襖的小姑娘,在一片雪色的天空下,像極了瓷娃娃般讓人愛極,疼極!
很多年,他的夢裏一直都是那個粉嘟嘟的小姑娘,張揚着一雙手撲向他。
但在此刻的她,千嬌百媚,盛世容顏,絕代佳人,傾國傾情,再美輪美奂的詞彙堆壘也形容不出她美麗的十分之一!
她的美,早就侵入他的心脾,他的靈魂。
他生,她在。
他死,化作灰,随風飄散,他混混沌沌中依舊記着那個溫柔似水的身影。
他的指尖輕輕于她的臉頰上,輕如鴻毛般掠過。
他卸下渾身戾氣與冷酷,将兩世積攢的全部溫情都在這一刻,于那一剎那的對視,盡數呈與她!
沈幼宜此刻像是陷入一種溫情的漩渦中,她心底裏最理智的一部分在發出提醒,不要墜落,不要迷戀,他是危險的!
可,她情不自禁地就奔向了他。
他的一切對她都是種無言的誘引。
就像等了兩輩子,只等這一刻!
噠噠!
敲門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兩人皆是一怔,恍惚從夢中驚醒,她挪開了視線,粉嫩的臉上,紅霞滿天飛。
他神情冷峻,沉聲問,“什麽事?”
“二爺,老太太遣老奴等過來伺候二奶奶……”
門外是一個婆子的聲音。
“不必!”
他冷拒。
門外沒了動靜,但人也沒走。
“滾。”
他厲聲,如驟然暴怒的地獄閻羅。
一陣倉皇逃竄的腳步聲漸去漸遠。
“木生?”
他對着外面喊了一聲。
房門被推開,木生帶着幾個丫鬟婆子走進來,每人都拎着食盒。
食盒打開,把裏面的飯菜拿出來,擺滿了桌子。
飯菜的香味兒也立馬在屋子裏彌散。
“你先吃,我去前頭。”
他往外走,沒到門口,扭頭看茯苓與連翹,兩個小丫頭被唬得慌忙低下頭。
“好好照顧她。”
“是。”
倆小丫頭瑟瑟着應了。
随着屋門關上,屋裏只剩下主婢三人。
“哎呦,哎呦,可吓死奴婢了。”
連翹摸着胸口,大喘氣。
茯苓瞪她,“你還知道怕?”
連翹秒慫,“好姐姐,我……我真的忙忘了。”
忘了把小白留在沈家了。
就那麽傻不愣登的抱來崔家,得虧二爺沒有現場發作,想想那個因為嘀咕她們姑娘,被二爺一石子打得滿嘴是血的看客,連翹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
“吃飯,你們也都餓了吧!”
沈幼宜坐下,拿起筷子,一桌子的菜,是她喜歡的。
“姑娘,您吃吧,奴婢不餓。”
沈幼宜道,“到了崔家,我的話就不好使了?”
不是!
倆小丫頭吓壞了。
“那就趕緊吃,吃完了弄些熱水來。我困了。”
沐浴後睡覺覺。
倆丫鬟對視一眼,茯苓遲疑地問,“姑娘,是不是得等二爺回來再睡?”
這問題登時讓沈幼宜嘴裏的咕咾肉味同嚼蠟。
對啊,他回來了,這還有一個洞房的即時問題呢!
李嬷嬷推門進來,背着手,從一側露出背後藏的東西的一角,是本書。
“嬷嬷一起吃吧。”
沈幼宜指了指對面的凳子。
看破不說破,她猜得出來李嬷嬷手裏藏着的那本書是啥!
唉,洞房小畫冊呗!
她不想看。
幾個人各懷心思地吃完了飯。
茯苓和連翹去張羅熱水。
李嬷嬷磨磨蹭蹭地到她跟前,“姑……姑娘,老奴給您拿來一本書,您……您趁着姑爺還沒來,先看看……”
老臉都紅了。
她跟了彭氏半輩子,一直沒成親,也沒經歷過洞房,怎麽給五姑娘解說洞房夜話?
還是姑娘自己看吧,她一個人偷偷尴尬,總比大家面紅耳赤地一起尴尬要好。
“放那兒吧。”
沈幼宜覺得嫡母彭氏是忙中出錯,李嬷嬷與茯苓、連翹她們比,不過一個是小姑娘,一個是老姑娘罷了。
都是姑娘,都沒經歷人事,何來經驗可談?
好吧,那就等着崔裴城自己開盲盒吧,開出啥樣就是啥樣,她主打一個不說不動不表現,你愛咋咋地!
崔裴城進屋時,小姑娘已經洗漱完畢,穿着寬敞的絲質袍子,長發如瀑,全無脂粉的俏臉,如不染輕塵的原色瓷器,引人怦然心動,他卻不敢伸手去摸,生怕一不小心就破壞了這人間至美的珍寶!
她赤着腳,小腳丫,白得發光,像極了一枚枚晶瑩剔透的白玉珠。
他眉心蹙起,冷聲,“等我把你抱進被窩?”
啊?
“不是,我有話跟将軍說。”
她麻溜地收回腳,鑽進被窩,又使勁把被子往上扯扯,遮住她的大半個身軀。
“什麽?”
他眉心微松,負手立于床前。
“我習慣一個人睡,你能不能……”
她癡心妄想地開了口。
“能。我會睡在外院書房。”
他沒等她說完,就截住話茬,給她的癡想妄想填寫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啊?
她再次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眉心再度蹙起,“我的答案讓你失望了?我也可以……不答應。”
“不,不是,我是……是感謝将軍的通情達理。”
我特麽用你感激我嗎?
我不過是想做一個溫文爾雅的男人,去他的溫文爾雅,老子就是怕吓着你了。
這幾日他打發人出去打聽了。
也知道了外人都是怎麽評斷他的,一個不近女色,對女人予取予求後又虐之殺之的壞男人!
他不在乎旁人怎麽議論他!
但他在意她!
他要逆風翻盤,做她喜歡的溫文爾雅男!
天知道,他恨死這個溫文爾雅了。
“你早點睡吧,我去前院。”
他磨着後槽牙轉身往外走。
她猶豫着開口,“将軍,能不能讓小白來後院?”
頭頂一串驚雷呼嘯而過。
崔裴城緩緩轉身,目光灼灼,盯着她,良久,蹦出倆字,“睡吧。”
在她的驚愕中,他大踏步走向一側的小塌,長身往上一倒,雙臂環胸,兩眼合上,完美到極致的睡覺姿勢。
看着他兩條大長腿,因為小塌太短而耷拉在外頭,她讷讷,“您不是要去前院書房睡嗎?”
我去前院,換那條狗到這裏與你……一起睡?
老子有那麽豁達大度嗎?
老子就算把這張小塌給睡塌了,也絕不允許那只狗進這屋……代替我!
他賭氣地裝聾作啞。
她小聲又嘀咕了幾句。
見對方壓根沒回應她的意思,不情不願地躺下,也是這幾日為雜七雜八的事兒忙得狠了,她一直沒睡個囫囵覺,這會兒頭一挨着枕頭,困意立刻就潮水般湧來,不消半盞茶的工夫,她就陷入沉沉睡眠中……
崔裴城卻是苦逼了。
大半夜都沒睡,也不是他不累,連着趕回來,又想方設法地接近她,為她清除後患,很累,卻也很興奮,前世的遺恨,終于在這一世有了彌補,他與她同居一室了。
即便什麽也不做,他也知足了。
他不太敢翻身,怕這具身體在小塌上折騰,發出的聲音會驚醒了她。
就那麽保持躺下時的姿勢,瞪着眼睛,瞅屋頂,他身心俱疲。
好容易熬到天蒙蒙亮,他起來了,在院子裏打了三趟拳。
沈幼宜是被李嬷嬷叫醒的。
“姑……不,二奶奶,您該起了,一會兒得去那邊院給長輩敬茶。”
“哦,好。”
沈幼宜伸了個懶腰,從床上 坐起來。
“二奶奶,昨晚您跟二爺……沒有……”
昨晚李嬷嬷親自守在門外,候着屋裏這兩位小新人忙完大事叫熱水呢。
但一夜無事。
是姑娘不讨姑爺歡喜?
還是姑娘又犯倔了,不肯屈就姑爺?
她心裏直打鼓。
“哦。二爺說,我……我還小呢!”
胡扯了個由頭,她篤定李嬷嬷不會颠颠地跑去跟崔裴城說,姑爺,我們姑娘不小了,您可以下嘴了,別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