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釣魚
施嶼将手肘搭在膝蓋上,雙手交叉而握,片刻後,他語重心長道:“我這人其實挺糟糕的,不值得你喜歡,所以被我拒絕也沒什麽好難過的。”
“你很好,你非常好!你不能這樣說自己。”小孩莫名急得面紅耳赤,他梗着脖子道,“也不可以這樣認為,誰糟糕你都不糟糕!”
施嶼顯然沒想到孫星宇的反應會這麽激烈,但仔細想想,也并不是說不通。
孫星宇可能并不是真的單純地喜歡他這個人,應該只是把追星的心情當成是愛情了。所以他只想看見施嶼表面的偶像樣子,只接受那個閃閃發光的他。
施嶼于他,就是擺在廟宇之中的神龛,他所要做的,只是仰望和敬慕。
想到這裏,施嶼輕笑了一聲:“都是肉體凡胎,有什麽不一樣的?”
孫星宇這回也不哭了,無端端開始生起了悶氣:“就是不一樣!”
施嶼見他不再哭了,也就不說話了。他才不想和這種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滔滔争論,有這個閑功夫,倒不如多睡會覺或多玩會手機,這兩樣可都比前者要讓人快樂多了。
山路崎岖,小車未行至村口,便不能再繼續前行了。三人只能下車,前方有兩輛載物小三輪,長在旁邊的兩位年老車夫皮膚黝黑,年紀雖然都不小了,但至少看起來還是精神得很。
他們剛看見有車來,就迎了上來,三兩下把三人的行李綁了起來,然後一次性都扛了過去。
“大爺,你倆這力氣可真大。”趙行川感嘆道,“平時都有鍛煉吧?”
“掖酸死了(也算是了)。”其中一個大爺用十分蹩腳的普通話說道,“平四村栗油嫩家蓋飯幾,都四我們帶頭,年年搬凍雞耕地,嫩不幾實嗎?(平時村裏有人家蓋房子,都是我們帶頭,年年搬東西耕地,能不結實嗎?)”
“?”趙行川聽得雲裏霧裏的,但出于禮貌,還是斟酌着回了他一句:“原來如此,您真厲害。”
“辣裏辣裏(哪裏哪裏)。”大爺害羞地抓了抓後腦勺。
一輛三輪裝上行李後至多還可以再載兩人,心虛的趙行川和還在生悶氣的孫星宇自然而然地組了隊,一起坐上了同一輛車。
施嶼并不怎麽在意,一個人坐他還舒坦,但上車前他還是意味深長地掃了趙行川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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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心積慮訂了他航班旁邊的座位,現在又突然躲的遠遠的,這又是在玩什麽?
因為進村的小路泥濘而狹窄,所以兩架車之間隔着一定的距離。不遠處山鳥被車輪聲驚動,從一棵樹飛至另一棵樹。
“行川哥。”孫星宇突然開口。
“嗯?”
“我覺得我挺傻的,我早知道施嶼不可能會接受,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他,哪怕一遍、兩遍……都沒有好的結果,可是我還是想告訴他。”孫星宇幾不可聞地說,“心裏也一直存着一點希冀,就希望他能多看我一眼。”
趙行川把剛剛在路邊摘的一根狗尾巴草遞給他,半開玩笑道:“有時候,執着并不都是美德。一條腰圍不合适的褲子,你非要穿着它,平時就得小心翼翼的,大氣也不敢喘。要是吃太飽了,你一坐下來,這條褲子就會勒着你的肚子。”
“知道疼了就應該及時把褲子脫了,你還年輕,沒什麽過不去的。”
孫星宇接過那根狗尾巴草,放在手裏輕輕搓撚着:“行川哥,你不明白。你真喜歡的時候,就算對方會勒死你,你也舍不得放手。”
“小兔崽子。”趙行川輕輕蓋了一下他的後腦勺,“就你明白。”
一個小時不到,衆人已經到了節目拍攝地。碧色的蒼穹上飄着被扯開的零星的雲絮,像塊略有雜質的藍寶石。這裏有些房子還是白牆灰瓦,稀稀落落排列地并不密集,環顧四周也只有寥寥幾戶人家。
幾人再往前面過去,就見不遠處的平地上,正聚着一群人,估計是已經到了的導演組和其他明星。
“好了,人都已經到齊了。”一個帶着大金鏈子的主持人大聲說道,“我是你們的地主,陳盛傑。你們作為長工,就要有作為長工的覺悟,接下來的半個月,你們會深刻感受到我們節目組的‘沒人性’。”
除了施嶼,剩餘的七個明星都很給面子地哀嚎了幾聲。
“你們的手機和一切電子設備都要被上交,待會我們會檢查你們帶來的行李,小零食一類的也會被沒收,等到節目錄制完再還給你們。”陳盛傑面無表情道,“每個人都要遵守游戲規則,沒有例外。”
孫星宇很塊就進入了狀态,他愁眉苦臉道:“手機可以沒收,但是小零食就是我的命……”
另一個年紀不大的女明星也哭訴道:“小零食可以沒有,但是我不能失去我的手機,它就是我的honey!”
“不許反駁。”陳盛傑冷漠道,“這裏一共有八個人,兩個玩家一組,可分為四組玩家,待會我們會進行一個游戲來決定分配房子,勝利者具有優先選擇權。”
其中一人開口問:“是什麽游戲?”
陳盛傑不緊不慢道:“因為大家都是第一天來,對這裏還不甚熟悉,其他游戲進行不了。不過這裏不遠處有一個魚塘,魚塘裏有不少魚,所以我們今天就來比賽釣魚,誰掉的重誰就贏,而且今天我們不會為你們準備晚飯,所以釣到多少魚也關乎你們今晚的夥食。”
人群中有人歡喜有人愁,有的長這麽大魚竿都沒摸過,有人至少學過釣魚,還有的甚至還挺熱愛釣魚。
“釣魚是男人的浪漫,公平起見,不會釣魚的女生可以選擇小網和小船。”
孫星宇癟嘴:“這就不公平了好嗎?早知道今天穿女裝來了。”
和孫星宇站在一起的幾個人都笑了起來,之前也參演過《見鹿》的薛杉拍了拍孫星宇的肩膀:“很有想法嘛,小老弟。”
孫星宇被他這一句“小老弟”吓懵了,衆所周知,今年剛剛30歲的薛杉已經被他家粉絲叫了好幾年的“小老頭”,就是因為這人是出了名的死板,早先時候連微博都沒有,處于和新時代完全接不上軌的狀态。
怎麽最近還玩上網絡梗了?!
“你幹嘛這種表情?”薛杉解釋道,“那天我經紀人和我說,粉絲們說你長的像年輕時候的我,他們都叫我‘小老頭’,我就想着,那叫你‘小老弟’也比較貼切。”
“好吧。”孫星宇說,“原來是這樣。”
陳盛傑在他們聊天的期間,已經讓人把所有行李都搬到了一處,然後開始了嚴格的檢查。接着他走回來,冷聲道:“游戲開始,你們過來領釣魚用具,游戲時間為兩個小時半,祝各位游戲愉快。”
即便不為贏,衆人也要為自己的晚飯考慮,所以陳盛傑一聲令下,衆人就紛紛沖了上去搶魚竿。當然,這個紛紛裏,還是少了施嶼。
他天生矜持的過分,就算對着喜歡的東西也不會表達出過分的沖動,不會往人群裏擠,更不會和人搶東西。
不過像他和趙行川這種咖位,就算是站那一動也不動,也會有懂事的小明星把自己拿到的魚竿送上來讨好他們。但是趙行川會盡量避免在攝像機鏡頭前留下能讓人挑刺的地方,為了讓氣氛更活躍,他也很願意親力親為。
果不其然。
一分多鐘後,就有位年輕小生羅炜之拿着兩把魚竿從人群裏出來了,他笑着向施嶼走過來:“前輩您好,我看見您沒過去,所以就多給您拿了一把,不嫌棄的話……”
他話還沒說完,趙行川也拎着兩把魚竿走了過來。
“謝謝你的好意。”施嶼冷冰冰地回答道,“不過我剛剛已經拜托趙行川多給我拿一把了。”
羅炜之不卑不亢地笑了笑:“那也沒關系,我放回去就好了,不過——兩位前輩的關系真好阿,真讓人羨慕。”
等到選魚竿這個環節結束後,陳盛傑開始帶着衆人往魚塘的方向走。
施嶼若無其事地走到趙行川身側,與他并肩,接着又小聲問道:“為什麽給我多拿了一把?”
“不是你拜托我的嗎?”
“我那是……”
趙行川嘴角微揚:“你的确沒有拜托過我,那時你是在替我解圍。可是請問施先生,你為什麽要替我解圍呢?”
兩人都拒絕回答對方提出的問題,于是幹脆都避而不談,假裝什麽也沒發生過。
施嶼也屬于二十多年第一次摸到魚竿的那一類人,對其自然是一竅不懂,能自己摸索着把魚鈎和餌料綁好了,施嶼已經覺得非常感人了。
趙行川就在施嶼附近,他自小收到他爸影響,小時候經常被帶去釣魚,一釣就釣了這麽多年,如今也可以算得上是“釣魚小霸王”了,所以當他眼睜睜地看着施嶼一臉認真地選擇了他以為整個魚塘中最不好的位置,差點沒吐血。
可是私心讓他不想提醒施嶼,他憋下了這口血,然後也選了一個爛位子坐下了。
整整兩個多小時,施嶼一只魚也沒釣上來,關鍵是他也不着急。然而不遠處的趙行川都快替他急死了,正當施嶼放下魚竿去拿水喝的時候,趙行川看見他的魚竿微微動了動。
趙行川沒忍住喊出了聲:“施嶼!”
施嶼回頭,自然也就看見了那只顫動的魚竿,他不緊不慢地放下了水杯,開始收線。
趙行川急得都想沖過去幫他收線了,可惜身後攝像小哥的鏡頭正怼在他的後腦勺上,他不能這麽沖動。
然而收線收到一半,施嶼突然感覺到自己手裏一松,趙行川也發現魚跑了,他面色不變,但長在他面前的草卻已經被他揪禿了。
真是皇上不急那啥急!
趙行川懷着詭異的心态,竟然全程假裝是個釣魚的生手,收線都收不清楚,一次次偷偷把上鈎的魚又給放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