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奪命炖肉
施嶼把氣球拉下來,然後端詳了那只馬好一會,心情頓時有點複雜。
趙行川不知道出于什麽想法選的這只馬畫工粗糙,而且頗具喜感,但施嶼竟奇跡般地真的開心了起來。
就像是被春風消融後的薄冰,“咔嚓”幾聲裂開來,漂浮在初春的河面,輕輕緩緩;又像是被太陽灼烤過的苞谷,被星夜臨幸的高山,是最原始的欲望與最自然。
“你……”
“嗯?”趙行川不動聲色地牽住了他的手腕,“怎麽?”
施嶼的腳步一滞,還是把手抽了出來:“太醜了。”
“不喜歡?”
“唔……還可以吧。”
趙行川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嘴角,他半眯着眼,目光慢悠悠地飄到了街道兩邊的店鋪上:“嗯……施嶼。”
“嗯?”
“你談過戀愛嗎?”趙行川故作輕松地問道。
施嶼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唔……談過挺多,特別是高中的時候,不過都沒能處多久,他們就争先恐後地把我踹了,後來工作了沒時間,也不能随便談,就沒談過了。”
“……”趙行川心情有點複雜,“我不太明白,對着你這張臉,她們怎麽能提出分手?”
“我也不太明白,我覺得自己對她們挺好的。”風有點大,施嶼拉了拉外套的領口,“其中有個女孩,天天都不吃早餐,到了學校就和我說自己餓。我就說餓你就吃啊,她說自己沒時間買。”
“然後呢?”
“我說你不是說自己要減肥嗎?夠胖了,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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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行川哭笑不得:“那其他呢?”
“其他……還有個女孩,高中畢業後我們異地,有天她打電話給我,說自己肚子疼。我說,多喝熱水。”施嶼的語氣始終是淡淡的,給人一種這說的都不是他自己的事的錯覺。
趙行川:“哈哈哈哈。”
“然後她就生氣了,我說要不你去醫院看看,需要多少錢我打給你,結果她更生氣了。”
趙行川忍不住調侃他:“你管這叫談戀愛?你當時看不出來她們想要的是你的關心嗎?”
施嶼不緊不慢地回答道:“我的關心又不是止痛藥,多喝熱水和去醫院哪一個不比虛無缥缈的關心來的實在?”
“所以你是聽出來了她們的想法,還保持着這種混蛋的直男行徑……”
施嶼很輕地笑了一聲:“直男行徑?”
這世上哪有所謂情商低到無藥可救的‘直男’?說到底,不過是不夠愛而已。
趙行川連忙往回找補道:“沒有,您這麽做肯定有您自己的道理。”
“其實最後也不是因為這些事分的,她們氣歸氣,情緒下去後也很好哄。”施嶼的眼角漸漸拉了下去,“只是林宙不喜歡她們,每次他代替我出來之後,她們就特別害怕地和我提出了分手。林宙一直都是為心裏一顆在不停瘋長的恐懼的種子,我也不想耽誤她們。”
至于為什麽還在尋找,還在嘗試,大概是因為自己,最恐懼的其實是孤獨吧。
趙行川手指微擡,蹭了一下自己的鼻梁:“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妥協其實是對林宙的縱容?是因為你打心裏覺得他比你的這些對象要重要得多。”
施嶼的臉色晦暗不明,但語氣依然還是淡淡的:“想過。”
但那時他覺得世上只有林宙不會離開他,所以一直都在心甘情願地退讓和容忍。
趙行川很想脫口問:“那我呢?你打算怎麽辦”?可是話到嘴邊,又被囫囵咽下。
施嶼看了趙行川一眼,仿佛看穿了他欲言又止的心事,于是他很輕地說道:“你不一樣。”
旁邊一輛小車駛過,施嶼的聲音又朦朦胧胧的,趙行川沒太聽清:“什麽?”
“沒什麽。”施嶼回答。
回到鄉下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導演揣着一個暖寶寶,特意來慰問打工歸來的嘉賓們:“明天大幅度降溫,各位記得多添幾件套前任愛如安然黯然件衣服,不要着涼生病了。”
陳盛傑依然端着他那張冷酷無情的臉,沒什麽溫度地說道:“因為要調動各位的積極性,所以我們節目組經過商量,打算重置一遍你們的隊伍……”
“我有意見。”趙行川截口打斷他,“我們……”
“不允許發表意見,這位長工,打斷我這種惡毒地主說話是要被毒打的。”陳盛傑賤兮兮道,“根據你們前兩天的表現,我們商讨出了一個最佳方案,桌子上的iPad裏有你們接下來要一起住的隊友信息,以及你們要住的地方的全景。”
衆人紛紛跑過去看,所有隊伍都被拆開了,趙行川和薛杉一組,而孫星宇則如願以償,和施嶼分到了同一組。
“這個安排一點也不合理……”趙行川依然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孫星宇笑得特別大聲:“耶,夢想成真!我今晚和施嶼哥一起睡哈哈哈哈嗝,真好!”
陳盛傑的主要任務大概就是給大家潑冷水,他如同惡魔般的站在旁邊開口道:“今晚廚藝比拼,每個隊伍都使用一樣的食材,落敗者明天要管理一整天的豬圈。不準作弊,也不準請外援,否則直接算失敗。請各位遵循比賽規則,也祝大家游戲愉快。”
這個團隊裏唯二會做菜的趙行川和薛杉被分到了同一組,其他嘉賓沒有底氣,自然叫苦不疊。
“我終于明白什麽叫做樂極生悲了。”孫星宇同施嶼對視了一眼,兩位和廚房有仇的廚廢本廢頓時心中升起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情感,“施嶼哥,你有把握嗎?”
施嶼自信道:“有。”
“真的?”
“真的,豬圈俱樂部的部長位置,我們倆穩了。”
“……”
這回節目組收回了之前給施嶼的食譜,他成了一個連破爛作弊器都沒了的廚房白癡,但和孫星宇這位搞事小能手一比,看起來穩重的施嶼至少還擁有“看起來有用”這一特點,于是施嶼只得親自掌勺。
莫名很激動的孫星宇在一邊強行幫忙,弄得施嶼更加手忙腳亂,而後一開始的想法完全被實踐給否定,施嶼幹脆就放飛自我,瞎雞/巴亂炒了。
“哇,好像還不錯嘛。”孫星宇眼巴巴地守在鍋邊,“我可以嘗一嘗嗎?”
施嶼拿了一雙幹淨筷子遞給他。
孫星宇接過筷子,夾了一小塊西紅柿炖肉的雞胸肉,表情一瞬間如打翻了的顏料盒,各種一言難盡的色彩都有:“嗯……有點淡了,施嶼哥你有加調味料嗎?”
“加了。”施嶼拿了個幹淨勺子,舀了一點湯汁嘗了嘗,發現這味道撇開詭異不說,還确實有點寡淡了,“可能沒放夠。”
于是他又拿起剪了一個口子的味精和鹽,一起往裏倒,結果不小心抖重了,漏了一坨鹽下去。
孫星宇:“哇哦……”
旁邊的攝像師:“……”
施嶼泰然自若地拿着長筷子把鍋裏的食物與鹽巴均勻地攪和在一起,然後他緩緩轉頭看向孫星宇:“試試?”
孫星宇連忙擺手:“不了不了。”
在施大廚的賣力工作下,這個小組終于做出了幾盤焦中帶生的絕妙“好菜”。孫星宇雖然打心裏覺得施嶼做的菜不忍直視,但為了自己的小組,還是很賣力地在做宣傳:“行川哥,你見過藍紫色的魔法炒雞蛋嗎?歡迎來品嘗我們施老師做的紫甘藍炒雞蛋。”
“雨露姐,因因姐,你們吃過黃瓜炖鲫魚嗎?雖然聽起來奇怪,但是味道興許很不錯。”
施嶼扯掉圍裙,出來對着孫星宇的後腦勺就是一掌,他語氣不善道:“閉嘴。”
趙行川目光一黯,莫名其妙地開始生氣了悶氣。他發現自己似乎在嫉妒,嫉妒孫星宇可以貼在施嶼掌中的發絲,羨慕他可以和施嶼一起做飯……
他甚至嫉妒施嶼蓋在孫星宇後腦勺的那一巴掌,趙行川心裏郁悶地想,他都不這樣打我。
正當趙行川還在走神的時候,施嶼已經慢悠悠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很輕地拍了一下趙行川的手臂:“喂,發什麽呆呢?”
“唔……沒,我剛剛在想事情。”趙行川有點心虛地擡眼,目光沒在施嶼臉上聚焦,反而看向了他們那隊的廚房,“你們的菜做的怎麽樣了?”
“剛剛做好了,你們呢?”
趙行川:“我們也做好了。”
那邊的幾個小組也紛紛端着剛做好的配菜過來了,等到最後一個小組的最後幾盤菜上桌,陳盛傑宣布品嘗環節開始。
“每一桌每一盤菜你們每一個人都要品嘗過去,這裏再補充一點,不能投票給自己,每個人都只有一張贊賞票。”
除了趙行川那組,其他小組做出來的菜難吃得可以平分秋色。
趙行川首先就夾了施嶼做的西紅柿炖肉,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然後被鹹到面容扭曲:“咳……咳,救命。”
孫星宇很快給他遞上了一杯早就準備好的水,他邊說邊笑:“行川哥你運氣真好,第一筷子就中獎,這是我們施嶼哥做的奪命炖肉……哎,施嶼哥呢?”
他回頭掃了一眼,發現施嶼正吃着趙行川組做的炒面,嘗完了還端着自己的小碗不願意走。
孫星宇見狀連忙跑過去,嚷嚷着也開始嘗菜:“嗯!好吃,這個炸蘑菇是行川哥做的吧?天吶太酥了,真好吃。”
說完他夾起一朵炸蘑菇,遞到施嶼嘴邊,殷勤道:“施嶼哥你嘗一下這個,特別棒!”
此時的施嶼正在絞盡腦汁地思考,如何逃避品嘗其他人做的那些黑暗料理,見到有人遞過來一塊看起來很好吃的炸蘑菇,他想都沒想就一口叼走了。
“好吃嗎?”孫星宇眨了眨眼問。
“唔……好吃。”
而炸蘑菇的主人趙行川則捏緊了手中的搪瓷杯,恨不得把孫星宇這小孩拉到草叢裏去狠狠錘一頓。他都沒喂過施嶼呢,而且施嶼為什麽接的這麽自然?
憤怒之下,趙行川不自覺地又吃了好幾口的“奪命炖肉”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