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向他走來

026 向他走來

阿爾文感到自己在向下墜落。

明明是在水中,卻始終無法抵達終點。

這樣的感覺,有點像是在通過世界與世界之間的通道……為什麽?

怎麽突然就開始穿越了?

阿爾文有些糊塗,但卻沒有辦法在年輕人近乎急切的親吻下再想更多,只能在親吻的間隙中越發抱緊了他。

“不要害怕。”

阿爾文含糊說着。

“別怕,會保護好你的。”

窒息的河水中,有燦爛的光湧上,幾乎要将太宰治淹沒。

如果要問這樣的感覺是什麽,那或許是愧疚,是卑劣的幸福。

可是……就算是卑劣……那也是幸福,對吧?

太宰治摟緊了阿爾文的脖子。

“不要想了,阿爾文……不要想了……”

他在發抖,也在渴求。

“抱我……阿爾文……填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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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人都是容器,可以用酒精、欲望甚至金錢填滿,當然,最好是愛。】

在生與死的間隙裏,年輕的神靈站在天臺上,看着腳下虛無的城景,神色悲傷中帶着茫然。

【我曾經以為我可以将你填滿……用很多很多的愛。我知道你是一個被燒空了的房間,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可是,燒空的房間也是可以重建的,不是嗎?】

【反正我有很多很多的愛,我可以全部給你。】

【但是……我太過一廂情願了,忽略了你的意願,忽略了燒空的房間是否真的想要重建……抱歉。】

【我知道,你只是太累了,你不是故意說那些傷人的話……我也會尊重你的願望,在一切結束後離開……我會走的,放心吧,我也會按照你的想法,忘記你和這一切。當你的所有願望都結束後,我會從太陽那裏離開,再不出現在你的面前……】

【那麽……就是這樣了。】

【再見、不,按照人類的語境,這裏應該說永別。】

【永別了,阿治。】

【其實我真的很喜……算了,你大概不想聽。】

年輕的神靈将命運的神書放進了他的胸膛,微笑的臉上是純粹的溫柔,沒有任何怨怼和憤怒。

就像是真正的太陽,毫無陰霾,閃閃發光。

【永別了。】

……

在太宰治十七歲的時候,他抱着莫名的心情,問了阿爾文一個問題。

“你真的會原諒傷害過你的人嗎,阿爾文?”

阿爾文側頭,奇怪看他:“怎麽突然想到問這個問題?”

太宰治放在風衣口袋裏的手無聲攥緊,口吻風輕雲淡:“沒什麽,只是……如果有一天……有個跟你關系挺、還不錯的人……對你做了過分的事,阿爾文你會讨厭他嗎?”

阿爾文笑着,突然指着自己腳邊蹭來蹭去的貓咪,說道:“太宰君,你知道為什麽有些貓咪會在你撫摸它的時候突然掉頭來咬你嗎?”

太宰治盯了那醜貓一眼,無聲撇嘴:“大概是不小心抓痛它了吧。”

阿爾文柔和說:“不是的,是因為太開心了。因為被撫摸的感覺太令它們喜悅和沉迷了,所以它們才會感到恐懼,甚至忍不住攻擊給它帶來這份喜悅的人。”

這一刻,太宰治幾乎瞬間就臉紅了,為這個從沒有想過的答案、從沒有想過的暗喻幾乎炸毛。

“你、阿爾文你、你怎麽——”

太宰治腦袋幾乎變成了漿糊,能言善辯的舌頭也結結巴巴。

阿爾文卻像是什麽都沒有察覺,抱起腳邊的貓咪輕輕撫摸。

“人類其實也有和貓咪一樣的機制,人類之中有些人會有自毀的本能,會在接近滿足、達到真正喜悅的前一步時停下,甚至主動毀滅那些令他真正想要珍惜的東西……所以,如果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做出不好的事,我當然不會責怪他。”

頓了頓,阿爾文說:“但他或許不會再想要見我,所以我會離開他,去一個他永遠找不到的地方。”

原本的喜悅、激動、甚至近乎卑劣的雀躍,都在這一刻凝固。

太宰治聽到自己發澀的聲音:“什麽是……‘永遠找不到的地方’?”

阿爾文說:“如果是人類的話——”他指了指天空的太陽,“只要上去睡一覺,就永遠不會再見了吧。”

太宰治用力閉了閉眼。

啊……原來如此。

對啊,他怎麽忘了?

神與人的距離……本來就像是太陽和大地的距離一樣遙遠。

對神靈來說,祂們僅僅只是打了個盹,人類的一生便這樣過去了。

這是無法逾越的距離。

但就算是這樣……

就算是這樣,他也想要讓這個神靈留下,留在他的身邊。

如果阿爾文真的與他隔着太陽,那他也要把那太陽抓在手中!

……

阿爾文不知道什麽時候展開了翅膀,不知道什麽時候把太宰治困在了翅膀與他胸膛間的牢籠中,強行按捺着胸中近乎橫沖直撞的火焰。

“別動。”

阿爾文聲音發啞,不知道什麽時候也開始流汗。

“別亂動……太宰君,阿治,醒一醒,你只是感官有些過載,別亂動……”

阿爾文的原型是不死鳥,最初的神職是【命運】,是【命運雙子】中的弟弟,但又因為阿爾文從太陽中誕生,所以很多時候又被稱作太陽神。

阿爾文最初的性格就像是太陽一樣暴烈,是他的兄長壓着他讀了整整一千五百年的書,才勉強磨去了他天性的暴戾,讓他變得像一個正常神,之後的阿爾文又當了整整一千五百年的神,才變得像是一個人。

但是,就算這麽多年過去了,如今的阿爾文已經幾乎可以稱得上好脾氣的神,可當他遇到某些事的時候……他還是比較難壓抑下去一些不太好的東西。

真的不太好。

至少不是阿爾文現在打算做的事。

“清醒一點。”

阿爾文在被世界排斥、極速飛向世界外側、飛向屬于太陽先生的橫濱時,他不但要撐開防護罩,保護好懷裏的這個年輕人類,還要忍耐這個年輕人類被他的神力浸染後的胡言亂語。

是的,阿爾文知道,這個年輕人偷拿走了自己頭發強行締結契約,如今是他各種意義上的“伴侶”,并且這個年輕人喜歡他,向他敞開了靈魂,所以被他的神力浸透了的确會有點反應……但反應怎麽這麽大啊?

都快要按不住他了!

“好漲……不行,不能再進來了……”

太宰治就像一只喝醉的八爪魚,緊緊纏在阿爾文的身上,身上的溫度幾乎比作為不死鳥的阿爾文還要高,手指用力抓着阿爾文的後背,像是要将阿爾文的衣服全都扯下來。

他一陣一陣地發抖,哪怕用力忍耐,也難以忍受這與人類感官截然不同的極限浸染、極限侵占。

“是什麽……東西……不行,真的擠不進去了……”

阿爾文呼吸發重,徒勞安慰:“別怕,別怕……你只是感官過載……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

如果人類是一座孤島,那太宰治就是各種意義上的被吞沒。

如果孤島的承載力是有限的,那麽太宰治就是各種意義上的被壓垮。

“不行,我、我——唔……阿爾文,阿爾文,阿爾文……”

最後,太宰治只能用哽咽般的聲音向唯一能拯救他、救過他,并且永遠都會救他的人求助。

“抱我……抱我……”

這一刻,太宰治的目光,他的呼吸,還有從他身體內每一寸傳出的信號,都告訴阿爾文,阿爾文可以對他做任何事。

并且,最好做點事。

阿爾文覺得,自己可能是沒辦法再忍下去了。

……

在時間循環、世界重寫前,阿爾文回了一趟老家。

在那裏,阿爾文的兄長【命運】,等待已久。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兄長的聲音永遠那樣冷靜嚴肅,和阿爾文從來都不一樣,“你的命運之中,沒有他的名字,這代表着他不是你的命運之人。你自身就是命運的一部分,難道你想要反抗命運嗎?”

阿爾文笑着:“被你猜對了。”

“阿爾文!”兄長無疑生氣了。

阿爾文卻難得是平靜的那一個:“我已經決定了,哥哥。”

他挖出了自己代表着過去的左眼。

“我發誓,我将不再逃離時間,時間賜予我的榮耀與傷疤,将永不愈合。”

他挖出了自己代表未來的右眼。

“我發誓,我将不再臣服命運,命運給予我的永恒與超脫,将永不回返。”

阿爾文将自己注釋命運的雙眼從太陽丢下,丢棄了自己永恒的神與生命,平靜說道:“這就是我的決定,哥哥,如果命運給我安排的不是我想要的,那就讓我來親自書寫我的命運吧。”

他轉身離開。

身後,兄長【命運】那向來平靜的聲音,如同嘆息:

“你怎麽知道,這一刻不是你原本命運的一部分?”

阿爾文的腳步一頓:“我知道。”他說,“我看過了,我最初的命運,沒有我想要的人。”

“但如果你放棄了這一切後,還是沒辦法得到你想要的呢?”兄長質疑。

阿爾文背對兄長,露出狡黠笑容:“不,他會向我走來。”

“這一次,我要他向我走來——并且他一定會向我走來!”

……

在漫長的墜落中,阿爾文和太宰治終于回到了最初的橫濱。

稀裏糊塗地離開,又稀裏糊塗地回來,阿爾文完全不知道這是在做什麽。

本來,阿爾文還以為這亂七八糟的穿越,是他多年前遺失的命運神書出了問題,還準備托武裝偵探社幫忙打聽一下、找找他們那個世界有沒有出現奇怪的書,可……

可怎麽就稀裏糊塗地回來了?

阿爾文是想要讓自己正常思考的。

可有個人顯然不肯讓他思考。

太宰治一把抓住走神的阿爾文,氣得像是一只張牙舞爪的打人柳。

“阿爾文!要做就、給我做完!如果你這一次再說什麽‘留有餘地’之類的混賬話、給我玩寸止,我就殺了你!”

阿爾文驚訝:“你還能做?”

在太宰治炸毛掐他脖子之前,阿爾文笑着吻下。

“開玩笑的。”

“阿治,這次就算你真的喵喵叫,也不行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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