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最好是愛[番外]

番外最好是愛

“叮——”

夜晚,某個惬意的小酒吧裏,冰塊撞上杯壁的聲音清脆。

坂口安吾坐在吧臺前,身邊是他的友人織田作之助。

他端起酒杯,才抿了一口,就忍不住嘆了口氣。

“唉——”

“唉——”

兩聲嘆息幾乎同時響起。

但,理所當然的,其中一聲嘆息來自坂口安吾,而另一聲卻絕不會來自織田作之助。

那是來自中原中也的聲音。

是的,這位阿爾文家的四弟,被戲稱為鬼火少年的年輕人,今天竟告別了他最喜歡的熱鬧場所,跟着織田作之助來到了這家安靜的小酒館裏,在這裏憂愁地借酒澆愁。

并且等着某個人——主要是等待着某個人!

但他沒有等到。

于是他更憂愁了。

“唉……”X2

兩個懷着不同卻又類似憂愁的人,在今晚發出了第一百零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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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坂口安吾的好友兼中原中也的三哥、曾被阿爾文好奇戳臉懷疑是人機的織田作之助,終于決定大發慈悲,解救一下這兩位悲痛人士。

織田作:“大哥已經五天沒來上班了。”

坂口安吾痛苦道:“不,織田作你不要再說了。”

坂口安吾只要一想到那位自半個世紀前就一直保持着良好作息、風雨無阻、從不請假早退的太陽先生,這回竟然五天沒去港口mafia上班,就感到一陣心絞痛。

五天啊!

不是一天兩天,是整整五天啊!

對外界來說,這件事是絕對保密的,但在某些知情人士看來,這簡直是天都要塌了!

織田作:“其實我覺得太宰應該知道大哥在哪裏。”

中原中也也露出了痛苦臉:“不,三哥你不要再說了!!”

中原·知情人士·曾經無數次搗亂但沒能成功·中也,只要一想到五天前的晚上,他本來是有機會把自家大哥從可恨青花魚手裏解救出來的,他就一陣悲從中來。

中原中也一直都知道,最近幾年有個可恨的、陰險的、狡詐的青花魚,一直對自家大哥虎視眈眈,一天到晚小動作不斷。

最開始時,中原中也還以為這條可恥的青花魚是想要加入這個兄弟大家庭——畢竟他家大哥阿爾文有些時候真的很容易心軟,一個不留神就撿了個人回來。

所以如果這回自家大哥真的改了口味,想撿條魚回來養,那麽哪怕中原中也覺得這魚實在讨人厭,但順順氣後,也能說服自己接受。

可!是!

不是的啊!

那條可恥的青花魚,根本不是來加入這個家的!

他是來拆散這個家的!!

那家夥——他竟然大膽包天到想要把他家大哥拐走?!

而大哥好像還真的對這條魚另眼相待?

嗚哇啊啊啊啊!真是氣死他了!

因為知道織田作之助和那條魚算好友,并且經常會來這個酒吧喝酒,所以在大哥沒回家的第二天晚上,中原中也就跟了過來,準備在這裏蹲人。

結果今天都第五天晚上了,他大哥還是沒出現,那條青花魚也沒出現……

中原中也喝了一杯酒。

苦酒入喉愁更愁:

大哥你糊塗啊!!

織田作之助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覺得這兩人的反應實在有些誇張了。

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這件事還算不錯嗎?

太宰和大哥,他們兩人對對方的态度,和對其他人的态度都是不一樣的,會走到一塊兒其實也很正常吧?

這不是早就知道了的事嗎?

你們——特別是安吾——到底都在悲痛什麽?

織田作之助再看了看左邊,又看了看右邊,明智保持了沉默。

但三秒後。

“哦,對了。”織田作之助突然想到了什麽,“蘭堂好像白天有接到太宰的電話。”

“什麽?!!”

兩雙眼睛齊齊看了過來,兩個人同時站了起來。

“太宰/那條青花魚說了什麽?!”

·

在阿爾文消失的第六天,港口mafia的老首領去世了。

似乎也是直到這一天,大家才恍然發現,那位太陽先生只是代首領,而不是真正的首領。

而如今,老首領死了,這位代首領……又會何去何從?

他為什麽會消失整整六天?!

在橫濱衆人人心惶惶的時候,阿爾文再次出現了,就如同往常那樣。

于是,原本還顯出風雨飄搖之感的橫濱,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穩定下來。

一切都似乎回到了往常那樣,只不過這位代首領再次在衆人期盼的目光下拒絕了首領的位置,并按照老友的遺願,将這個位置交給了森助理。

在老首領的葬禮上,森鷗外看着沉默的阿爾文,向他說道:“阿爾文先生,請節哀。”

阿爾文只是搖頭:“不必。生也好死也好,都是生命的一部分,我不會為了這樣的事悲傷,而且他告訴過我,他已經不再恐懼死亡了,所以我只會為他的解脫感到高興。”

話說到這一地步,森鷗外便也微微垂下了頭,沒有再說話。

哪怕如今的他才是港口mafia的首領,可論起威望來,他是遠遠比不上這位太陽先生的,所以他當然不會就這樣的小事反駁阿爾文。

可森鷗外不會反駁、不會點明的東西,太宰治會。

并且太宰治遠比森鷗外膽大得多,甚至直白得多。

“雖然不會有悲傷,但還是會有遺憾吧?”

夜晚的海邊,兩人并肩散步。

夜風微涼,夜晚的城市燈火如星星閃爍。

而太宰治的話,則是直接到會讓某些心懷鬼胎的陰謀家大喊“stop”的程度。

“阿爾文,你已經在橫濱待了太久太久了。無論是你當年認識的人、你的朋友與同伴、你的敵人和同盟,他們都離開了……阿爾文,難道你就從沒想過離開橫濱、離開港口mafia嗎?”

阿爾文一怔,笑道:“當然想過。”

“那為什麽又回來了?”

“不是又回來了,是沒辦法離開。”

太宰治的腳步停下了。

“什麽是……‘沒有辦法離開’?”

阿爾文嗅到空氣中有極細微的驚慌和不知所措在蔓延。

阿爾文覺得,這個強行沖到他懷裏搶走他頭發要和他結下契約的小蘑菇,真是腦瓜轉太快了,以致于他完全跟不上。

明明阿爾文自己都不明白怎麽回事呢,他卻像是明白了什麽,甚至慌張了起來。

想到這裏,阿爾文無聲嘆氣:這個小蘑菇啊,好像總是有很多的思慮、很強的不安全感。

這讓阿爾文又是擔心,又是忍不住生出一些不合時宜的喜悅。

擔心,這自然不必說,沒有人會想要自己所愛的人一直憂慮不安。

而喜悅,則是因為阿爾文清楚知道,太宰治心中一切沒有說出口的擔憂、遲疑、思慮與不安,都是被他所牽動的。

所以,哪怕是不合時宜、不合阿爾文的風格,阿爾文卻還是感到了隐秘的喜悅。

——真可愛啊。

就和貓咪一樣、不,是比貓咪更甜蜜,更可愛的人。

阿爾文笑着,拉住年輕人繼續向前,無聲安撫:“沒什麽的,太宰君,對了,那天你打電話給蘭堂都說了什麽?我今天回去的時候,還以為他要生氣,沒想到他什麽都沒說……果然是太宰君你說了什麽吧?”

阿爾文試圖轉移話題,但太宰治拉住了他。

“阿爾文。”

“嗯?”

阿爾文停下腳步,下一秒,一個帶着微涼夜風的溫度就擠進了他懷裏,抱着他的腰,又輕又委屈地說道:“你答應過我,什麽都要告訴我的。”

阿爾文:“……”

這個年輕人,真的、真的很擅長撒嬌裝可憐。

哪怕阿爾文心知肚明,用頭發絲想都明白這個年輕人就是在裝、就是想要套話,但講原則的阿爾文依然是,妥協了。

對,當然是妥協了。

不妥協還能怎麽辦?

阿爾文摸了摸懷裏毛絨絨的腦袋,感覺這個年輕人只是輕輕在自己懷裏蹭一蹭,他心中的滿足感就比喂養了十只流浪貓還要強。

大概是因為這個年輕人真的特別會撒嬌吧。

“你真的想聽嗎?”

“要聽。”

“這個故事很無聊的,而且可能會有點長。”

“沒關系。”太宰治輕聲說,“那些關于阿爾文你的故事,所有我不知道的事……都說給我聽吧。”

這一刻,阿爾文無聲笑了,心中生出說不出的滿足感,像是飄蕩的風終于找到了歸處,等待已久的花終于盛開。

他恍惚覺得,自己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滞留一年又一年,或許就是為了等待這個人的到來,等待這個人從消亡與虛無中走出來,等待他向他走來。

而他也真的等到了這一天。

于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是的,愛是不求回報的。

但,如果這份愛能有回報的話,那是多麽幸運的事啊。

·

第二天,阿爾文在醒來後,就覺得似乎有什麽事變得不太對了。

但是,是什麽呢?

阿爾文想不起來。

他困惑地照常出門,照常來到他平日裏喂流浪貓的地方,照常從口袋裏掏出小魚幹。

他照常任那些迫不及待的小貓咪把他當貓爬架和自動投喂機,并照常“看”到一只陰沉沉、不,是神氣活現的小蘑菇,從遠處招搖過來,毫不客氣地擠走嗷嗷抗議的小貓咪後,坐在了他長椅的另一側。

大搖大擺,非常地理直氣壯,氣得周圍的小貓咪們紛紛炸毛。

阿爾文忍俊不禁。

“阿爾文,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拜托你!”小蘑菇的聲音一本正經。

阿爾文有些驚訝,沒想到對方竟然會說這樣的話。

畢竟,這個小蘑菇是橫濱出了名的狡猾鬼,有什麽事是需要他這樣鄭重拜托阿爾文的?

阿爾文想了想,覺得也只有這件事了。

“沒問題,”阿爾文說,“你想殺誰?”

太宰治一怔,側頭看他。

片刻後,太宰治輕笑起來,像是徹底确定了什麽,輕松愉快、狡猾得意:“你在想什麽啊阿爾文,不要總提這種打打殺殺的話啦,我們昨天不是在酒吧約好了以後要一起做好人的嗎?”

阿爾文:“?”

小蘑菇:“快,收拾東西,我們要叛逃港口mafia了!第一站去東京怎麽樣?阿爾文,你不是說對東京的米花町很感興趣很想去看看嗎?那就去看看吧!”

阿爾文不解:“可我昨天告訴過你,我沒辦法離開橫濱……”

太宰治輕輕抓住了阿爾文的手,打斷了阿爾文的否定,溫柔說道:“不試一試,怎麽知道呢?”

“阿爾文,你已經做得足夠多了……我真的很抱歉,你本來應該是自由的,而不是被困在這個華麗狹小的鳥籠裏……”

你應該獲得自由。

太宰治在心中輕聲說着:

阿爾文,我放你自由。

驀然間,如同幻聽,阿爾文聽到有無形的鎖鏈在天空崩碎,這個困住他無數年的名為橫濱的鳥籠,終于開啓。

阿爾文愕然的目光從天空落在太宰治的臉上,蒼白的眼瞳像是真切看到了太宰治臉上柔和的笑意,和他在風中輕輕飄動的碎發。

“阿爾文,離開橫濱吧。”

太宰治輕聲說着。

“只要記得帶上我。”

太宰治笑着,眼神濕漉漉的,輕聲撒嬌:“一定會帶上我的,對吧,阿爾文?”

這一刻,阿爾文笑了起來。

他突然明白了這麽多年來,到底是什麽困住了他。

而他也明白了,是什麽放開了他。

阿爾文還記得,自己曾經評價太宰治這個年輕人為“死也要把自己喜歡的人一塊兒拉進地獄的人”。

可如今阿爾文才發現,事情并非如此。

原來因愛而抓緊的手,真的也會因愛而松開。

“阿治。”阿爾文柔和說,“我可以親你嗎?”

太宰治笑了一聲,還沒回答,遠處就傳來了曾讓太宰治一度想要陰暗爬行的聲音。

“找到你啦,阿爾文!我就知道你在這裏,怎麽樣?現在可以考慮我之前的邀請了嗎?我們武裝偵探社可是——”

江戶川亂步的腳步一頓。

江戶川亂步的眉頭皺起。

江戶川亂步的臉色大變。

“什麽?阿爾文,你竟然真的被這個家夥拐走了?!”

阿爾文:“還沒走……”

江戶川亂步高聲:“你竟然還打算離開橫濱?!!”

阿爾文:“其實我……”

太宰治呵呵一笑,拽起阿爾文就跑,把那個一輩子都沒有燈泡自覺的家夥丢在身後。

江戶川亂步在兩人身後大叫:“不行!不行,阿爾文!你可是我的飼主啊!你怎麽可以丢下你的貓貓跑掉?!太沒有責任心啦!!”

太宰治心中扭曲冷笑,只覺得這小子聒噪。

但當兩人轉進小偵探追不到的角落後,太宰治面向阿爾文時卻又委屈可憐極了:

“阿爾文,你知道你很喜歡江戶川,可是我覺得,你在橫濱待了這麽多年會更想要去更廣闊的地方看一看……真心為你好的人,是不會想要把你關起來的。”

這句茶茶的話就連阿爾文都聽懂了。

阿爾文按捺不住臉上的笑,輕聲喚道:“阿治。”

“什——”

阿爾文俯身,落下溫柔親吻。

“你是最重要的。”阿爾文說。

頓了頓,阿爾文再一次說道:“你是最重要的。”

太宰治看着阿爾文,唇邊帶着自己都沒有發覺的笑意,再一次親了上去,任由所有的話語與過往都揉碎在清晨的柔光下。

沒有彷徨,沒有不安。

只有如光一樣的柔和溫暖,細膩綿長。

·

每一個人都是容器,可以用酒精、欲望甚至金錢填滿,當然,最好是愛。

最好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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