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阿爾卑斯與獵犬(1)

10   阿爾卑斯與獵犬(1)

◎京谷賢太郎◎

便利店裏的冷氣開的很足。我窩在櫃臺後面,疲憊地打了個哈欠。

正對面牆上挂着的鐘表顯示現在是三點二十分,距離青葉城西高校的放課時間還有十分鐘,就算沒有部活,抵達我所在的全家便利店最少仍要五分鐘。

雖說只有十五分鐘,但也足夠我小憩。

昨晚熬到淩晨三點,終于挨到店裏沒人,我将桌面上的旅行雜志翻過一頁,裹緊空調被。

店裏一片寂靜,除了我的呼吸聲只能聽見冰櫃、空調等電器轟隆運作的聲響。在這片說不上安靜的平靜中,我緩緩閉上眼睛。

我現在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在這來之不易的十五分鐘裏不要有人打擾我。

……

我當然不會如願。

在我即将墜入夢境的前一刻,便利店的自動門靜音展開,少年的步伐急切地沖到我面前,隔着櫃臺敲擊桌面。他俯身微微喘息,目光呆滞卻集中地停在我臉上。

“老樣子,炸雞。”

我咬緊牙關,最終忍無可忍地掀開被子大喊。

“京谷賢太郎,你是不是要瘋啊!”

1

我和京谷賢太郎相識于2011年的春天。

我從學生時代的最後一個春假開始在便利店打工,同時做着讀者模特的工作。我滿足于看到存折上的數字一點點變大,距離我去北歐徒步旅行的夢想似乎愈來愈近。

第一次見到京谷是在青葉城西高校的開學當日。還沒到放學時間,他便闖進便利店,扒着收銀臺,眼睛瞪得溜圓。

我遲疑着放下雜志,視線赤裸裸地在他身上掃射一番,在心中感慨長得不錯。雖然一副不好惹的樣子,校服卻板板正正的穿着。

誰知下一秒他就将白色的西裝外套扯下來團成一團,念叨着好熱,他甚至沒看我一眼,徑直走向冷藏櫃,抓着長褲沉思片刻,拿了一盒炸雞。

少年将炸雞遞給我,随着「滴」地一聲輕響,我說道:“三百元。請問您需要...”

“加熱,三十秒。”

他打斷我。聲音不低沉也不尖細,帶着些變聲期的沙啞,如絲如縷的鑽進我的耳朵,讓我感覺酥酥麻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聳肩,将炸雞開封放進微波爐,轉動旋鈕。炸雞就這樣在托盤上緩緩轉動,直到再次傳來「滴」地聲響,他敲了敲我面前的桌面,無聲地催促我。

少年眼神兇狠,像只惡犬般給人帶來壓迫感。

我只好放下雜志,不情不願地戴上手套,将熱好的炸雞取出來。

我欲将盒子放在他面前的桌上,拿兩張紙巾墊給他。誰知手還沒落下,他便急着伸手争搶,我開口想要阻止,卻還是遲了一步。

少年臉色不改,抿了抿蒼白的唇,将餐盒放在桌上。

“你是不是傻呀,很燙的!”我皺緊眉頭,随後向四周張望兩下,确認店裏除了彼此再無他人,起身将空調被挂在店裏唯一的攝像頭上。

我摸了一盒快過期的牙膏拆開,向他勾了勾手指。

男孩頓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遲疑着将拳頭放在我手心。動作流暢也乖順,我的掌心托着他比我略大且骨節分明的拳頭,像握着一只小狗的爪子。

我不禁輕笑,将他的手翻過來。

“這根牙膏快過期了,所以我才打開的。你不許告訴我們店長哦。”我叮囑他。見他點了頭,我才将注意力轉移到手上。

他的手指燙的一片通紅,我将牙膏細細塗抹在燙傷上,意外擦過他的指腹時,察覺他指腹上竟然布着一層厚繭。

我熟悉這種繭子。我那個從小開始打排球的青梅竹馬的手上也有這種繭,我有些憐憫的撫摸着他的指腹,直到他受不了猛地将手抽回。

“好了吧?”他問我,表情不大好看,扯着嘴角似乎很是嫌棄。

我點了點頭。

男孩一秒都不願意多待,隔着紙巾端着餐盒走出便利店。離開前,他最後掃了我一眼。

那雙眼睛,幽深、陰暗、卻清明,單純且澄澈。

從眼睛最能看透一個人的內心。

在過去幾年孤獨的前行中,我得到了這麽一個道理。

2

京谷賢太郎就在便利店門口的電線杆旁坐下。

因為他總來買炸雞,坐在地上也不是辦法,我便從家裏搬了把椅子來,誰知他毫不領情,依舊席地而坐。

店裏空無一人,我時常托腮隔着櫥窗看他的背影,狼吞虎咽的樣子像只沒有主人的流浪狗,今天也如此,他将筷子分開,埋頭一口吞下一塊炸雞。壁挂電視不厭其煩地放着《音樂之聲》,我将店裏的空調溫度調高兩度,從櫃臺下摸出一瓶可樂。

現在是下午四點四十六分,距離部活結束還有四十多分鐘,處于這種尴尬的時間點,便利店裏時常是沒人的。

走出門的一瞬間我打了個寒戰,抱緊雙臂将自己的身體包圍起來,好擋住蕭瑟的秋風。宮城就是這樣,一進入九月就猛然降溫,不給人絲毫喘息的時間适應。

我将可樂遞給京谷,他進食的動作終于慢了半拍。

“喝吧,”我說,“快過期了。”

幸好他并沒有因為我的話猶豫,而是接過可樂,一口氣喝下近乎一半。

随後京谷擡頭看我,眉毛依舊擰着,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但我卻知道,他此時無比認真——他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瞳孔正緊緊地盯着我。

“你們這家店……怎麽總有東西過期?”

他問我。

我笑出了聲,反問他:“過期了你就不吃了?”

“吃,”他嘟囔,“我可不可以再要一個薯餅?”

我聳肩無奈答應,轉身進了店。過了兩分鐘出來時,京谷身邊多了一把椅子,是那把我為他搬來的椅子。

是這樣沒錯,京谷不喜歡坐在椅子上,所以這把椅子反倒成了我的專屬。我坐在他身邊,将手中兩個滾燙的薯餅分了一個給他,吹了吹手中的那個,咬了一口。

京谷顯然沒有我等待薯餅降溫的閑情,此時咬着被燙到的舌尖喘息,我毫不掩飾自己的笑意,換得他一個充滿怨念的斜視。

“京谷,你今天怎麽又沒去訓練?”我問。

意料之中,男孩啃咬薯餅的動作一頓,靜默片刻,低聲答:“去了。”

“可現在還不到五點呢。”

“反正有沒有我都一樣。”他說,“要說誰真的希望我在,恐怕只有及川前輩一個人吧——哦,岩泉前輩也是。還有,不要叫我京谷。”

他将手裏的油紙團成一團,含糊着說着。京谷不知為何一直試圖改變我對他的稱呼——我叫他京谷,這本沒什麽問題,畢竟他身邊的老師、同學都這樣稱呼他。但他卻覺得詭異,找了個蹩腳的理由謊稱我喊他姓氏時最後的音節上揚,讓他覺得很惡心。

我哼了一聲,翹着腳思考:“及川?是不是你們學校的那個帥哥啊?欸...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約他出來玩一玩——”

“你做夢。”

我的拳頭落在他頭頂,随後用力揉着他剃的很短的金色頭發。他吃痛,縮了縮脖子,想避開我的桎梏。

“放開我!”他喊。

“不要,”我說道,“京谷你啊,就會說些風涼話。”

“我實話實說。”

我并不在乎他說的是假話還是真話。街對面一同在便利店打工的石田向我揮手,我發覺到了五點,該換班了。

“我只是不想你回過頭來發現自己什麽都沒從高中得到而已。你參加的是一項集體的活動,不該和我一樣。”

我不再理睬京谷,轉身準備去換衣服。

“喂。”

京谷突然喊我。

我尚未轉身,就感受到肩上落了些重量。溫暖自肩膀蔓延至全身,青葉城西青色與白色相間的運動服被京谷披在我肩上。我攏了攏衣襟,依稀能嗅到他運動服外套上的汗味和淡淡香氣。

“好臭。”我吐槽。

京谷的表情不太好看,“不穿就給我。”

“不要。”

我笑起來,摸了摸口袋,“你伸手。”

京谷這才将目光從我的酒窩離開,伸出了他的手。

他将手在我面前攤開,露出他紅潤的掌心,這一次我将拳頭落在他手上,放了什麽東西。

京谷垂首一看,喃喃道:“阿爾卑斯?”

“很好吃的奶糖哦。”我解釋道,“真的好想去阿爾卑斯看看啊。”

京谷沉默不語,他的嘴唇繃得很緊,緊緊盯着手中的棒棒糖看。在包裝側邊一行用英文寫成的細細的小字,他還是看的懂的。

愛在阿爾卑斯。

【作者有話說】

寫了很久終于寫完了!最後還是沒趕上七夕orz

原諒小狂犬的插隊因為突然很想寫他的故事。雖然最後的成品還是不甚滿意,但總歸是寫完了。寫了一半發現京谷喜歡吃的是炸雞排,不是炸雞塊,都是炸雞類就互相轉化吧(不是)對京谷的了解太有限,希望能寫出大家眼中的小狂犬……這段時間對自己的能力産生了強烈的質疑,寫的東西無論如何也覺得很爛,很多故事都寫了一半又全部删掉,再加上變忙了,更新頻率會降低,謝謝大家的喜歡和期待TT(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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