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妖化

第38章 妖化

一躍而起,直逼白牙面門,揚起骨刀的妖怪露出了勢在必得的笑,而在他的身後是再揮出重拳的獸郎丸。

他們兄弟倆的合擊,這只才勉強妖化的狗妖,不可能贏得了。

戰意凜然,白牙毫無懼意。

可突變就發生在眨眼之間,影郎丸倏爾消失在了眼前。

大腦已經是在瘋狂示警背後的殺意。

可影郎丸再度出現在白牙的身後,卻是被旋轉飛來的妖刀擊中,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了鮮血。

一下子又鑽進了獸郎丸的身體之中。

沒有人看見白牙做了什麽,卻是聽見重物倒地的聲音。

“那樣的狀态,影郎丸不太對勁。”

神樂從風的氣味中察覺到了什麽不一樣的東西。

而奈落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角落的傀儡。

躍下的人影落地的瞬間釋放的瘴氣洶湧無比,蒙住了還想要往前沖去少女的視線,卻抑制不住她的動作。

那只傀儡穩穩地握住了白牙揚起在半空五指已抓握成爪的手腕。

可卻止不住,那本能帶着殺意前沖去的慣性。

被帶的往前傾倒,毛裘之下的身形快速潰散,無數的肢體扭曲着死死地困住少女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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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我!”

“放開我,奈落!”

幾番掙紮的動作之下,那雙透着猩紅的琥珀金色眼睛終于是變回烏黑的顏色。

……滿頭銀發迅速褪去,妖紋隐于皮膚之下,尖銳小巧的耳朵再度變得圓潤可愛。

從妖化狀态中脫離出來的人,恢複了那個平平無奇的模樣,臉上似乎還有着幾分茫然。

“為什麽又來這套……放開我。”

見她不再有殺意的沖動,傀儡這才默默退到一旁。

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本尊,臉上是十分關切的表情。

像所有欣賞後輩的長者那樣,他伸手放到了女孩的肩膀之上,輕輕地拍了拍。

“今天就到這裏,白牙,你做得很好,對于力量的領悟還欠缺,但已經很像樣子了。”

脖頸之處似乎傳來微微麻癢的刺痛,但又仿佛只是錯覺。

終于是清醒過來的白牙,第一時間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人。

“獸郎丸和影郎丸……”

“你在那個時候不小心斷開了獸郎丸的嚼子……咳咳,被釋放的影郎丸是更難對付的存在……瘴氣已經把他逼回獸郎丸的身體之中。”

他的眼裏盛滿了歉意與擔憂,接連的咳嗽幾乎漲紅了臉。

“奈落,我早就說過,不要再随意使用你的瘴毒。”

白牙沉下了臉,她此前便發現了,奈落的身體,并不十分的好,又或者說,可以說得上是孱弱。

即使是對于妖怪來說,終日與那樣的瘴毒打交道,落下病根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對方卻完全不在意,反而以為她是在關心獸郎丸和影郎丸兄弟倆。

“無須擔心,他們的生命力很頑強,所以,不會有事的,你先去好好休息。”

做得很好。

……是指她贏了嗎?

白牙說不出來她是怎麽做到的,只是在無比興奮的,連死亡也不畏懼,全無怯意的迎了上去。

那一剎。

她似乎看見了那條線。

——那是一條生與死所連接的命線。

獸郎丸的命線,泛着澄澈的紫色流光,但好像還交纏着一條污穢的暗線。

只是看上一眼,心裏的某個地方顫動了一下。

白牙本能的覺得纏在上面的不是什麽好東西。

想也沒有想的伸手欲扯,可碰觸到的一剎那,卻是逼出來的影郎丸揮動着骨刀到了她的身後。

收手的同時,自發護主的妖刀已經擋下僵在半空影郎丸的攻擊。

而趴在地上的獸郎丸,那件碧青色的直垂已經被鮮血染透。

可她的刀甚至沒有碰到……

只是因為觸碰到了那條命線,對方的生命就已經被影響。

她忍不住扭頭再看了一眼那地上不知生死的青年。

模模糊糊,白牙覺得自己的手上仿佛沾滿了血,可定睛一看,卻是什麽也沒有。

已是日暮時分,沒有窗子的一個個房間卻是漆黑一片,毫無光明。

鎖鏈在地上摩擦出嘩啦作響的聲音,毫無疑問,這裏是陰暗逼仄的地牢。

“你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獸郎丸只聽從影郎丸的命令,而影郎丸,根本就想殺了你。”

送白牙過來的神樂一臉不贊同,獸郎丸這家夥可是無法溝通的那種。

她摸了摸胳膊,這裏又濕又冷,但是奈落的命令讓她不得不看着。

他的原話意思是還有要用上那兄弟倆的地方,現在還不能折損在了白牙的手上。

可看這小姑娘的樣子,怕不是在擔心獸郎丸的傷勢,怎麽看也不像是來打架的。

“你不會打算進去吧。”

神樂的猜想并沒有錯,白牙點了點頭,然後走向了地牢的深處。

“算了。”

她就站在那陰濕的長階之上,抱胸看着那人的動作。

白牙進了那個關押獸郎丸的房間才發現,這個房間,對獸郎丸這樣的妖怪來說,十分的狹小。

而被鎖鏈拴住的四肢,更是限制了他的行動。

“獸郎丸。”

蜷縮在角落裏的男子,十分高大的身形卻佝偻着趴伏在那裏。

也許是因為疼痛,又或者是別的原因,自她邁進這裏,就始終一動不動。

“對不起,今天我不是故意的。”

沒有應答,但是沒有關系。

白牙就在房間的門口,保持着距離,解開了背上的包裹。

一股腦地在地上攤開,裏面是一些簡單的傷藥,她從侍女們那裏要來的。

“奈落說你是敵我不分的那種猛獸,對于你來說,也許這個世界上,只有影郎丸的話是你可以聽從的。”

當第一眼看見這匍匐在地上的孩子,白牙莫名的感到不自在。

即使已經見到了妖怪世界的一角,悟心鬼那樣充滿獸性的妖怪處事風格……

看見明明從外貌來看,完完全全可是說是人類的獸郎丸做出野獸般的行為,她還是被沖擊到了。

人不能憑借外貌就簡簡單單地下定論。

對于妖怪來說,亦是不能只憑單一的行為去定義他的性格。

獸郎丸……

“也許是我的自作多情,但是這些藥物,我希望你能夠好好的用上。”

“今天可真是十分危險,幾乎差一點,就要死在揮過來沙包大的拳頭下了。”

“不過,我相信獸郎丸并不想殺掉我,那些揮過來的拳頭,不過是因為影郎丸的命令罷了。”

她一口氣說了那麽多。

無比陰冷的房間,漆黑一片,依舊是安安靜靜的,什麽聲音也沒有。

白牙小聲地嘆了口氣。

“是睡着了嗎?”

嘩啦啦鐵鏈摩擦動作的聲音,是那占據了幾乎小半個房間的人故意發出的,像是否定的回答。

啊……

所以說,是聽得懂,但是不會說話。

果然啊,像他的哥哥姐姐們那樣一出生就會說話的,是點滿了天賦點的少數吧。

白牙猶豫了一下,腦海裏冒出一個有些突兀的想法。

“希望能有一天,和真正擁有自我的獸郎丸暢快淋漓的戰鬥一次。”

折扇打開又快速合上,神樂已經在催促她離開。

“我改天再來看你。”

微微擡起頭來的人,臉上已經戴回了那個嚼子,看不出情緒的眼睛,緩而慢地眨動了一下。

對上了那将要轉身離開的少女的視線。

閃爍着微光的黑色眼睛,是這漆黑地牢的唯一一點兒光芒。

白牙揮了揮手。

“那麽,下次再見啦。”

天還只是蒙蒙亮,窩在被褥裏做夢的人卻聽到一個模模糊糊的聲音。

“……白牙,白牙。”

誰在叫她?

還是一個孩子的聲音?

“白牙。”

欸……十五六歲的感覺,人見城有這個年紀的少年嗎?

身上,好重啊。

朦朦胧揉揉眼睛,掀開被子坐起來的白牙這才發現,那重量來自一坨毛茸茸。

昨晚盤成一個毛團子的家夥,現下兩只爪子就在被褥上踩來踩去,尖尖的耳朵,随着動作一晃一晃的。

“你身上的味道,發生了變化,昨天做了什麽?”

“我……”

“欸——!你的聲音是……”

被狐貍尾巴抽臉是什麽感覺,那一束蓬松的大尾巴唰的一下打過來。

啊……

有點疼。

“回答我的問題。”

清脆好聽的少年聲卻是一個命令式的語氣。

把狐貍放在地上的白牙一臉嚴肅,深吸了一口氣。

“你是誰?你叫什麽?你為什麽會說話?又為什麽出現在人見城附近?是和家人走散了還是說只有自己一個?身上為什麽會有傷口和誰發生了戰鬥?以及最重要的是——”

“你既然認識我,想必我們有過往的交集,在那段時間裏,發生了什麽!”

“好的——暫時就是這些,請認真作答!”

一口氣說完的白牙笑眯眯地坐正,準備伸手。

一股将被提溜住尾巴的惡寒讓三日月打了個激靈。

“一口氣問那麽多誰想得起來啊!”

“別跑!你身上的傷口才好沒多久,不想裂開的話我勸你還是好好休息。”

在房間裏狼狽逃竄的狐貍惹得雞飛狗跳,撞翻了好幾個花瓶。

“不跑等着被玩.弄尾巴嗎?你這個管不住手好管閑事的女人。”

“啊……”

用玩.弄這個詞也稍微,有些太嚴重了吧。

她只是看見毛茸茸手癢罷了,天地良心,她很專一的,兩輩子只摸過團子一只狗的尾巴。

“那你好好回答我。”

“看心情。”

趴在窗沿上的狐貍慢條斯理的舔了一下爪子。

而躺倒在門口的白牙,看見了一只像是落單的最猛勝,就懸飛在門廊裏。

一人一狐就這麽保持着一個詭異的姿勢和距離,勉強算是溝通着。

太陽将要落下。

再一次偷摸來到地牢,果然不出她意料,藥物什麽的,完全沒有用過的痕跡。

昨天回去之後,白牙才忽然意識到一個事情。

那家夥完全被鐵鏈限制住了,她放的位置,也許根本夠不到。

瞥了一眼粗重的鎖鏈,終于是大起了膽子。

“獸郎丸。”

身形高大陰郁的青年,像是被吊起在那一邊的牆壁,今天沒有匍匐在地上。

聽到了白牙的聲音,嘴裏發出來野獸般的哈氣聲。

因着臉上面罩的緣故,聲音有種不真實的沉悶虛弱感。

“我想看一下你的傷口,如果不願意讓我過去的話,你就搖搖頭。”

毫無反應,不,也許是在伺機而動。

但四肢被束縛的妖怪,又牢牢的戴着和口枷沒什麽區別的面罩。

白牙并不擔心她會有什麽危險。

她幾步走到那面牆壁之前,鏈接在手腕和腳踝上的鎖鏈,被縮到了極短的距離。

獸郎丸幾乎像是被釘在那面牆壁之上。

這個姿勢絕對舒服不到哪裏去,可那張清秀的臉上卻沒什麽表情。

好像早已經習慣就這麽挂在這裏。

“啊……”

走進了,白牙才發現,那件碧青色的直垂上雖然血跡斑斑,卻并沒有她以為的傷口。

“真是太好了,看起來并沒有什麽大礙。”

不過,那間衣服上,大面積血污已經幹涸,凝固成一塊塊的血痂模樣,完全髒的沒法看了。

她猶豫了一下,噠噠噠地離開了地牢。

并沒有多久,抱回來了什麽東西。

“……你得換件幹淨的衣服。”

白牙放下了那一堆管侍從要的便服,不過,獸郎丸只是瞥了一眼,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她又比劃了一下,發現自己的身高,只到這孩子的胸口,

白牙猶豫地看着那鎖鏈,回想起奈落所說的話。

「獸郎丸比悟心鬼還要危險的多,這樣的存在,只能待在地牢……」

即使過于危險,這也是在虐待孩子了。

不放他離開的話……

那麽,只是從牆壁上的限制解開,這樣也許會稍微舒服一點兒。

這麽想着,她也就那麽做了。

把帶過來的墊子鋪好之後,右手召刀铮铮幾聲。

鐵鏈和牆壁脫離的時候,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帶着壓迫下墜的陰影讓白牙後知後覺的頭皮發麻。

“你現在可不能動手打我,我如今的肋骨可是很脆弱的,會很添麻煩的,至少也要再等個幾天,那個時候養的差不多了再說。”

除了鐵鏈落地喀嚓嚓與地面的摩擦,再無其他聲音。

落在墊子上的秀美青年又是四肢着地,像一只巨大的貓科動物,輕輕巧巧,動作敏捷極了。

值得慶幸的是,他的注意力不在白牙的身上。

似乎不太适應那柔軟幹燥的墊子,手不停地擡起又放下,低着頭隔着面罩嗅聞。

等過一會就好了吧……

确認沒什麽大礙,她又退回了門口的位置。

抱膝蹲在那裏,白牙細細地看了看,遮掩在薄薄的劉海之後,那雙無機質般冰冷的眼睛。

是錯覺嗎?似乎稍微有那麽一點兒光彩了。

“那麽,下次再見了,獸郎丸。”

一起變得更好吧!努力!努力!再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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