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首領
第42章 首領
溪澗旁拴着的馬兒不安地挪動着腳步,此起彼伏的鼾聲在寂靜的林間響起。
夜幕已深,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來到了白天的溪澗旁邊,用力的搬開幾塊石頭,露出了藏在下面東西。
銀光铮亮,在如練的月光下散發着不詳的氣息。
白日裏把那女人翻面的時候,他特地留了一個心眼,踢開了她握着的這把刀又踩進了淤泥之中。
果不其然,這刀,是一把看起來就不俗的武器。
村田小心地用水洗淨了上面沾染的污泥。
嘴角裂開一個猙獰的弧度,那是抑制不住的狂笑。
“這個不比石上那家夥邀功的女人值錢的多!”
正想脫下身上緊着的單衣包裹起這玩意兒,可忽然,嗡嗡震動了起來,似有人在召喚它。
村田死死握着刀柄是不肯放手,那刀的力氣之大,完全把他拖拽了起來,直沖那最大的營帳而去。
傍晚時分,并沒有多久之前。
“喲,石上,這是在哪裏搞到的女人,看起來不錯啊,就是髒了些。”
坐在營帳門口喝酒的幾個頭目看到了往這邊走來的身影。
“可別喝醉了尿在這裏,我可是給老大準備的,在附近的村子找到這麽一個。”
癞疤頭肩膀扛着女人,言語之間已是不屑讨好的門口的男人,進了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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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上這家夥膽子不小啊,敢不說敬語還無視老子!”
一個瞎了一只眼的頭目憤憤不平拔刀就要想教訓,卻被坐在身邊一同喝酒的人攔了下來。
“你以為自己還是老大嗎?現在老大只有裏面的那一位罷了!可別再惹出什麽事端,我……我可不想被錘爛腦袋,那樣的死法……太可怖了……”
說罷,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酒液随着他顫顫巍巍的動作灑出大半,流的一胸口都是。
但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強壓下心裏的那股害怕。
獨眼龍也只好坐了回去,罵了一句。
“如今巴結上那家夥就忘了咱這些日子怎麽待他好的了!真是個晦氣的白眼狼!”
“石上的兄弟幾個,也只有跛子是個還不錯的傻子,還知道誰才是真正的頭兒。”
另一旁的禿頭打了個哈欠,看來是早就熟悉了這套憤憤不平的埋怨。
他瞥了眼被提到的跛子,又找起了別的話題。
“你們說啊,石上這次背進去的那個女人,估計又要擡着出來吧……”
“也不洗洗,髒得要死,老大怎麽下手啊……”
“這不是着急嗎?若是老大看不上,洗了也是白洗,皮子倒是白淨的很,撕幹淨的話,嘿嘿嘿嘿。”
此起彼伏的淫.邪下流調笑。
只有一個人一直一言不發,哆哆嗦嗦地死死咬着手指。
而這個人正是獨眼龍說的跛腳傻子。
但事實上,他并不是傻子,眼神飄忽不安的看向營帳,但只是一眼就又極快地收回來。
這些日子,那些被送進去的女人,最後都是他收拾的。
起先,他也和這些貓在門口聽牆角的匪寇們一樣,只覺得那些女人凄厲的哭喊,分外助興。
興致上來了,還會對着帳角聽着那聲音湊合着解決一下。
那股子邪火上頭的時候,想着能不能撿個老大玩剩下的意思意思,之前的老大們都不怎麽介意,這一次想必也不會太麻煩。
就那麽大着膽子進去……
幾乎是被那駭人的場景吓的屁滾尿流,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出來的了。
只是往後就多了一項收拾老大營帳的任務。
他們根本不知道,那些女人們是怎麽死的。
老大……
他根本就不是人類!
砰的被丢在地上,就那麽頭朝地重重的挨了一下。
清醒過來的白牙,臉頰接觸到的,像是柔軟的不知名動物皮毛。
模模糊糊的視線上移,她完全沒想到,這看到的人,似乎十分的眼熟。
身形高大,露出的手腕蒼白,帶着淺紫色流光的一頭中長發,是個朦胧的背影。
嗓子因幹渴而沙啞,帶着不确定的疑惑。
“……獸郎丸?”
“膽敢直呼老大的名諱,你這女人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一個更壯實的男人頭上還有着可怕的癞疤,惡狠狠地擡腳就想給這女人來上一下。
只是那腳才剛剛擡起,一道輕快的身影就掠到了少女的身前,一拳将人擊飛。
“滾。”
白牙有些發懵,但只是短短一瞬。
她就落入了一個涼涼的懷抱之中。
閉上眼睛思考的同時,理清了現在的情況——在和那瘦皮狼的戰鬥,摔下了山崖,看樣子是被這土匪撿了回來獻給他們的老大。
可是……
幾乎是耗着還剩下的一點兒力氣,她猛地掙了開來,落在地面的毛皮之上。
白牙扭頭,質問身後的人。
“你倒是出息了,不但會說話了,還當了土匪的山大王……”
“為什麽要離開人見城?”
像昔日裏在地牢的那樣,他們的距離如今又只有小小的一塊兒。
獸郎丸的身上不在是那件沾滿了血污的直垂,而是她以神樂的名義,買給他的衣裳。
看起來十分的愛惜,上面甚至沒有一點兒灰塵。
“你被奈落定性為叛逃了,你知道嗎?”
“獸郎丸你……”
他就這麽安靜地看着她,小聲地回答。
“好冷。”
白牙的聲音仿佛被這輕輕的兩個字摁滅了。
她想起那個逼仄而又狹暗的地牢,那是個連老鼠都不願意久留的地方,不見一絲光亮,無比黑暗。
所有的質問就這麽被哽在了喉嚨之中。
“你不願意來看我。”
沒有起伏的聲音,白牙卻莫名聽出了一點兒委屈。
她不自在地低下頭,視線落在了獸郎丸的手上。
蒼白的手腕上依舊帶着一截鎖鏈,粗糙的鐵磨得那裏透着脫皮的紅。
“我……”
她擡起頭,想要看看那眼睛,可卻還是猶豫了,只是在剛剛對上視線的一剎那,她已經看到了許多。
獸郎丸如今的那雙眼睛,不再是什麽也沒有。
裏面多了一些……
看不懂的東西。
她想說聲對不起,可卻無法說出口,屬于人類的同情,對妖怪來說,是最沒用的東西,她已經知道了。
白牙深深地吸了口氣,忽然想到了什麽。
“如今離開人見城的獸郎丸,不應該只是這樣和這些人待在一起,可以去盡情的做想要做的事情……”
“你也許還不知道什麽是好與壞,這都沒有關系,我可以慢慢教你……”
白牙就這麽自顧自地說着,像是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而那被寄予了希望的對象,此時卻并沒有聽進去。
即使同是坐着,獸郎丸,也要比身前的女孩大上整整一圈,他的角度,不僅可以看見那熟悉的發旋,還能看見沒有被頭發遮住的下半張臉。
少女的嘴唇因為幹燥而有些許死皮,臉頰和裸露的肩膀上是大大小小的剮蹭傷口。
頭發上甚至還有着髒污的枝葉,繃帶上也盡數是泥水。
這樣的人,卻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翹起的幾根頭發,随着搖頭點頭的動作一抖一抖的,心情似乎無比雀躍。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和什麽樣的妖怪說話吧。
永遠是這幅模樣……
在那昏暗的地牢之中,短暫出現的一束小小的光,這樣溫暖的存在,是不會為他這樣的妖怪而停留的。
昏黃的燭光搖曳,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白牙。”
“嗯?”
聽到有人呼喚名字的時候,那露在發絲外面,小巧而圓潤的耳朵,會微微地動一下。
好想看到那張臉,露出一些不一樣的表情。
模樣清秀的青年,只是緩而慢地閉了一下眼睛,無機質玻璃般冰涼的瞳孔裏多了不一樣的色彩,仿佛野獸般的豎瞳,露出一絲主人的危險。
他無比克制,但又無法控制地将身體前傾,像是要将那女孩攏入自己的懷裏。
“白牙……”
有什麽重量輕輕地擱在了她的頭上,整個人幾乎是被圈在了那股熟悉的氣息之中。
冰冰冷冷的聲音就這麽落下。
“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幾乎是聲音落下的同時,理解了那話裏的意思,白牙猛地彈了起來。
也不管有沒有磕着獸郎丸的下巴,她砰地挪到了最遠的一個角落。
——這孩子腦袋一定是不好使了,在逃獄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吧。
“你是不是這裏出了什麽問題……”
白牙想點點自己的腦袋,卻發現兩個胳膊還是脫臼的狀态。
“真是倒黴啊……”
她無視了那可以稱得上是變.态的要求,調整了一下角度,将肩膀的位置用力的往地上那突出的石塊上撞去。
咔噠。
右胳膊接上了。
活動了一下,再右手用力,也接上了左手,只是龇牙咧嘴沒多久,看着還呆坐在地上的獸郎丸茫然的摸了一下下巴,白牙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做你的女人……”
摸了摸不存在的雞皮疙瘩,白牙閉了閉眼,感應到了妖刀就在不遠的地方。
“這種老掉牙的臺詞,一定是從哪個沒文化的山賊那裏學來的,這種話可是不能随便對女孩子說的,太沒有禮貌了。”
即使學會了說話,發音卻還是無比的生澀,古怪的音調帶着非人的詭異感。
“你不願意,和我待在一起。”
“難受。”
對這樣認真說話的樣子,白牙莫名的,心裏的某個角落抽了一下。
“獸郎丸……”
“你只是因為沒有了影郎丸的命令,而失去了主心骨一樣的難受,要獨立成長的你,這種不習慣的難受是必須的,影郎丸的事情,我非常抱歉。”
直覺告訴白牙,留在這裏,一定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她轉身就要往外走去。
卻嗅到了一股兒新鮮的血腥味。
低垂着頭,看不出表情的人,五指已經深深地掐進了皮肉裏。
“為什麽,不,願意。”
到底要怎樣……
到底要怎麽做,才會願意留在自己的身邊……
白牙停住了腳步。
她看到了獸郎丸的手,而那血液的味道,正是源自那裏。
大腦在瘋狂地催促她離開這裏,已經走到營帳門口了,她只要再邁出一步,就能出去。
“只要你出去,我就會,殺光這裏所有的人。”
無比生硬的語調,冷酷至極的語氣。
“不在乎我的話,那麽,也不要,在乎其他人。”
好像人命是可以拿來做交易的東西一樣,就這麽輕飄飄的拿來當成賭注;好像他再沒有別的東西能夠拿來讓她看上一眼,只能這樣。
因為她在乎太多了。
多到讓他胸口湧上難言的煩悶。
白牙走了回來。
“你的頭發又散了,我給你再紮一次頭發吧。”
她不再說那些話,也不去試圖說服獸郎丸現在的想法是錯的。
“獸郎丸……”
那麽,可以聊一些別的東西,她蹲坐下來。
“想要一直待在一個人的身邊,是不現實的。”甚至還沒說完,手腕就被握的死緊,“痛。”
聞言,獸郎丸這才放松了一點兒力道,松松的握住,卻依舊是不肯放開。
“我給你包紮一下傷口吧。”
那血漬呼啦的手握了她一腕子的血,白牙看着有些難受。
“我……”
露出來的一截蒼白手腕,十分的瘦,卻并不顯得孱弱,在昏黃的燭火下,映着玉石一般溫潤的瑩光。
指尖鋒利極了,只要稍稍用力,絕對可以直接掐碎她的骨頭。
白牙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掌心裏是新鮮的傷口。
“我曾經也只是想待在一個人的身邊,就算只是待在他的身邊也好,想要成為一個能幫助他的人。”
那些朦朦胧胧的畫面,她已經知道是關于誰的了,那些幾乎要想起來,卻又被身體自我保護的本能而強行的摁下,是無比珍貴的記憶。
“但是我給搞砸了。”
動作輕柔得很,不似自己包紮的時候那麽粗糙,她給那蒼白的腕子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然後收回了手。
“對于一個不需要你的人來說,只是存在,就是一種麻煩了。”
低着頭的白牙完全沉浸在了情緒之中,只是自顧自的說着,不知不覺的握緊了手,聲音莫名顫抖。
“所以啊,不要再想這種事情。”
“我,很強,不會,麻煩。”
他像是想要安慰,但又完全沒有這種經驗,那只被包紮好的手擡起來又放下,靠在白牙的手邊,輕輕地推了推那握緊的拳頭。
“啊……我知道的,獸郎丸是很厲害的孩子呢。”
擡起頭的人臉上是一如既往淺淺的笑容。
她摸了摸那頭紫色的長發。
手感依舊柔滑,不再冰冷,只是有着些微的涼意。
獸郎丸不安分地動了一下,他偏了偏頭,像是要躲過那只手,又抗拒不了這種親昵。
最後還是匍匐在白牙身邊的毛皮上,安靜地眯着眼睛。
就是那麽簡簡單單,無比安逸的氛圍。
幾乎要舒服的打起盹兒。
天要黑下來了。
“我出去透透氣。”
白牙不動聲色地站起身來,只是站在門口,看起來并沒有離開的打算。
她深而慢地呼吸,空氣中是豐沛的水汽味道。
三……
二……
一!
妖刀幾乎是拖拽着那個男人出現的一剎那。
獸郎丸只是看了一眼,瞬間清醒,砰地動作一躍而起,目的正是那柄想要回到主人手裏的刀。
他像是無比清楚的知道。
——只要那刀回到她手裏,就再也無法将這份溫暖留在自己身邊。
而已經幾個箭步躍出營帳的白牙朝着那被拖行的男人大聲呼喊。
“快松開!”
可看到直沖而來,帶着無比可怕壓迫感的獸郎丸,那個皮包骨的人仿佛陷入了僵直的狀态,一時之間,他的手無法脫離。
白牙看向了一旁湍急的水流。
她不希望獸郎丸因為她而無辜殺人,即使這個人看起來就不像是什麽好人。
在獸郎丸将要拿到的時候,心念一轉,那柄刀化為一股妖氣,丢下了那個人類,回到了她的身體。
夜色無比深沉,但即使在黑暗之中,如今的視力遠遠不輸常人。
她看見那個手裏落空的青年幾乎是跌倒在地面之上,茫然無措,十分委屈,像是不理解她為什麽出爾反爾。
——不能心軟。
——絕對不能心軟。
只是短短不到一秒鐘的思緒,白牙幹脆利落下了判斷。
“我不會成為第二個影郎丸的,我希望獸郎丸,能夠找到真正的自我。”
也許從一開始就錯了,但她無法面對,只能選擇逃離。
“所以,再也不要見面了吧。”
說完,白牙深吸了一口氣,沖刺幾步,一頭跳進了那瀑布之中。
不……
不要。
林間響起野獸的嘶吼。
額,對了,某丸沒有吃女人的習慣,手下給他抓女人,但是他不怎麽會說話拒絕,所以就默認收下,但是……
那些女人們小部分是被他吃飯的模樣吓死的(進食模式參考奈導吸收妖怪,他會把抓來的妖怪打包回營帳吃),還有一些跑出去被門口的那些男的弄死了。